第21章 救梦离
“你来了。”
简瑶收起手中的卷宗，站起身来。
她脸上有一道浅浅的刀疤，四十多年岁，着浅灰的素锦袍衫，看着干瘦娇小，中堂所有人都知道她有多少力气隐而不发。
简瑶走到案桌旁沏茶，院外传来那些新进的幽影习武的声音。
青时拱手道“师傅。”她垂下眸子站直在一旁。
简瑶嗯了声，将手中的茶盏递给青时，柔声道“坐下吧。”
青时坐在她对面软凳上，接过手边的杯盏，默然无言。
“病好了吗？”简瑶先开口道，打量起青时的男装打扮，问道“这是去了哪？”
“病好了，...出门送了封信，不想叫人察觉。”青时回道
简瑶看出她的迟钝，喝了口茶，未点破她，只道“那明日你便如常做事，...哦不，晓琴优柔寡断，明日你替她解决个人。”
青时握茶盏的手紧绷着，她没有说话。
简瑶挑眉问道“她已经跟你说了？”
“或许可以教导一番的，这孩子还小...”
青时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旁人的生死同她有何干系？
简瑶嘴里泄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她朝花厅里走去，叫青时跟过来。
花厅内能看到外面院子里那些还在习练的幽影，功夫利落，脸蛋韵味还各有春秋，一看就是好料子。
“瞧瞧，那个，像不像你？”简瑶指了指院子其中一个人。
那人正在角落掰扯着手中的束带，有些笨拙感，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
“侯府里不会多一个你。”简瑶说出这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来。
青时沉默半响后道“我初来时不谙世事，...后来得师傅教学长进了许多。”言下之意是梦离或许也是如此。
简瑶笑着摇了摇头，她觉得青时还是太没听懂她的意思，便挑明了道“中堂从来不留无用之人。梦离身无长物，武功不强，还没灵气。却又入了侯府做幽影，知晓了一些机密，她不死，谁死？”
简瑶已从花厅往回走，青时跟着过去，“我...”
她还没说出口，简瑶就已猜到她要说什么，道“你那时没死是因为有侯爷眷顾，旁人可没这个福分。”
青时皱眉，简师傅糊涂了？
她来侯府五年，初来时也笨拙胆小，那时候整日待在中堂训习，半年八月才见贺今舟一眼，何谈眷顾。
若不是两年前她替他挡了剑，他或许都不记得自己有这个人。
且那时也不是她想挡的...实在是阴差阳错，那剑正冲着贺今舟来，旁有人举弓向她，她只好往贺今舟旁侧身退，谁知挥剑的人不长眼，正中青时的右胸。
简瑶不耐解释这话泄露出的端倪，青时也无兴趣问。
只听简瑶道“这事就这样定了，你少废些口舌。”那凌厉的眼神扫过青时，让青时说不出话来。
简瑶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沉默，道“初来府时也不见得你这般少言，怎么愈来愈沉闷了！”
青时心中讥讽中堂的人谁敢有情欲，幽影这样强度的习练和压迫。见多了纸醉金迷，尸身满地，也就弄坏了一些人内心深处的东西，让那些东西那部分怎么都长不出来。
只有剩下五年后的契满让人支撑着活下去，且自己还要应对吃人的贺今舟！她脱口而出“是侯爷教的好。”
简瑶“噗嗤”一声笑出来，这笑是真心实意。
她摸着青时的脸蛋，带着愉悦道“也就你敢这样说！”
青时看她露出笑脸，以为梦离这事有转圜，她接着央道“师傅就给她这一次机会。”
“机会没有那么多。”简瑶当机立断的拒绝。
青时还要说话，就见简瑶不知从哪掏出来的长尺，往青时的手臂上狠狠抽去，隔着衣物抽下去后都是红痕显现。
简瑶脸上的笑已然不见，厉声道“找你来不是只这一件事要说，莫以为梦郊岭的内情我不知道！”
青时指尖陷入掌心，她在简瑶和贺今舟两个人面前藏无可藏，所有的路被堵死。
“师傅是想警告我。”
简瑶直率应声“是！侯爷这回绕你或许是因为你有几分姿色，可不是回回都有这样的机会！一次也罢，你还敢在背后做动作，是嫌你命太长！”
青时没别的话辩解。
简瑶没等到她示弱，将手中长尺放下，朝青时劈掌过招。
青时抓起手边的卷宗挡着，却不及膝上迅速遭到痛击。
她被迫倒地跪下，缓了片刻后，仰头带了丝笑道“我还是过不了师傅半招。”
简瑶深深看她一眼，声音已拔高了几分像闷雷打在青时耳边。
“青时，你叫我有些失望，若真能做到你面上这般冷情我也就不会担心。只怕你面冷心热，牵挂万缕，心里裂缝越来越大，剑都拿不起来！真幻想着做妾室！”
青时摇摇头否认。
简瑶似乎顺了气，将青时扶起来。
她呼口气道“我只想将你引回正途，..侯爷谅我年纪大了，许了我过段时日回乡的请求。叫我挑个人顶替我的位置，人选中柳琴太过骄纵，晓琴又太柔，还有.....都不行，只有你，稍合我心意，莫辜负我的期盼。”
青时其实还想摇头，但忍住了，只应声是。
等回阁间时外头天已暗下，青时径直往柴房去，她想，她骨子里就不是乖顺的人。
她拉开木门看了眼躺倒在地奄奄一息的女孩儿，天气热，一群苍蝇臭虫在她头上萦绕，嗡嗡作响。就等她死了，吸食她的血肉。
女孩儿臂上的伤口没得到处理，发出腐肉的味道，并不好闻。
青时走上去试探了她的鼻息，她还活着。
许是察觉到有人触碰自己，梦离发出微弱的声音“水...”
青时倒了碗水喂她喝下，她努力睁开眼睛，呢喃道“孟掌令...”
青时捋了捋她杂乱的发丝，轻声道“我会救你的。”
梦离惨白着小脸轻声笑了笑，“不...不...”
青时看着这样年轻灿烂的生命自甘陨落，妄图死了就能离开侯府。
“活着，你尚且可以自谋出路。死了，就如浮叶飘落，谁都能践踏。”
“侯府的人会把你的尸身扔到紫荆山，那里全是中堂死了的孤魂野鬼，没有你的亲族....”
“我会救你的。”
梦离呼吸很轻，小小的手轻轻反扣住青时的手，她很想说若我是符胤人，你还会救我吗？
....青时从柴房出来时摸了摸自己心口，简瑶说她面冷心热，是吗？
只是梦离给她的感觉太熟悉，她遇到茂氏落水便救，没有别的顾忌，只有一颗救人的善心，傻的可爱，可怜。
这样的人在中堂中多么的稀有，简师最见不得这样的‘稀有’。
就似从前在寮县时跟阿兄生活在一起的她，只是那个时候阿兄会柔声教自己武功，会纠正她的愚蠢错举。
“这样傻以后可怎么办才好？”
男人轻轻抚过她的脸颊，看到她亮光闪闪的眼眸，总要喟叹这么一句。
可她现在已成人精，五年里学着好些手段和诡计，见多刀光剑影，早不是从前那个孟青时。
她不知道贺今舟今日会不会唤她去云池，他若不叫她，她就自己大着胆子走一躺。
马车内的旖旎触不及防地扑入青时的脑海里，那人啃咬她唇，脖颈，....手覆住她后腰处的伤痕，不叫她磕碰到。
或许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难得有几分可笑的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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