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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蒙公劫人


  这老者走到太后身侧,拱手躬身道。“老臣见过太后。”  

见到这老者,梁太后脸色一变,她与那女史对望了一眼,点头侧身道。“右相不必多礼。”  

瞥了眼一旁侍立的女史,右相躬身问太后道。“不知是哪家女姬,竟然这样大胆,值得太后如此着紧?”  

“是邢侍郎寻来的美姬,本来想进献王上,想不到自府中逃去了,还偷了主家印信,这样的事,如何能放任不管,是以着人追回,右相不必担忧。”

太后说罢,吩咐那女史道。“杭女,嘱咐了兵丁,好生将人拿下,莫要伤了她性命,你的印信若是寻回了,小惩一番也就是了。”  

“是,臣妇领命。”那女史说着转身下了玉阶,向着太庙外疾步而去。  

右相始终盯着那女史,直到她出了太庙的大门,这才转头打量了梁太后一番,见到她身上那映着霞光七彩斑斓的凤尾裙褂,他沉了面色道。

“国丧之时,太后,还是着衣素净些的好,太后这几日礼神祝祷,这样花哨的衣裳,于先帝不敬,还请太后更衣。”

“是。右相教训得是,宫人不知深浅,拿了这样的衣裳来,我有失查之罪,自当向先帝与先祖请罪。”太后说着,向着那右相屈了屈身,言语间满是歉意。  

“罢了,太后也操劳多日,此事可以不作追究,只望太后即刻更衣,再为先帝祈福。守灵四十九日,虽是新帝登基,也还有三日需得遵循礼制。”右相说罢,对着太后拱手半礼,却是她不更衣,他便不走了。  

“是。哀家谨记。”太后屈身一礼,带着随身的宫婢便出了太庙。  

看着昂首而去的太后,那右相站在大殿门口望向殿内神位前缩作一团的梁王姣,无奈地叹了口气。

对着神位上郧帝的牌位重重一揖,右相眼中含泪地抬起头来,又对着地上的梁王姣躬身道。“王上,大梁的盛衰全在王上一人身上,王上不可懈怠啊!”  

“右相……”姣声音颤抖着起身,他转身看向门口那凛然而立的右相,看着右相坚定又带着期望的目光,他羞愧地低下头去,嚅嗫着,半天没能吐出一个字来,又蜷缩回草团上,低低地哭泣起来。  

看到这样的梁王,右相摇着头长叹一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他老泪横流,对着梁王姣一揖,又对着郧帝的灵位蹒跚下跪,重重叩了三个头,起身长叹连连地出了太庙。  

天色渐晚,日落西沉,苍黑色的天空最后一丝霞色隐去,林间的大道上急急驶来一辆疾驰的马车。

马车向着荒野的河岸奔行,夕阳的最后一丝光芒淡去,那马车在岸边停下,一个纤瘦的身影忙忙地跳下了车来。

没有了夕阳的余光,星月也不曾显现,天地间一片混沌的黑暗,叶子仪从车上取下一盏风灯摸索着点燃,向着那芦苇蔓布的河岸走去。

静谧的河面墨黑一片,灯火照亮的那一小片地方只见到密实的苇从,叶子仪提灯在河岸站了一会儿,远处终于传来一阵木浆划水的声音。

河岸处的芦苇荡中慢慢转出一条小船的影子,那小船稳稳地撑到河岸,停在了河岸的浅水处。

船头上的船公披散着一头打结的乱发,跳下船来站在没膝的水中,从船头处搬出一块一尺多宽的船板,搭在了岸头。

“阿美,阿枝,把勇哥架过来。”叶子仪吩咐罢了两女,转回头刚要问那船公是不是轩派来的,却是手腕儿一痛,手中的风灯一下子脱了出去,那船公动作倒是利落,伸手便接住了那掉落的风灯,安安稳稳地放在了岸边的碎石上。  

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叶子仪只觉得手臂一痛,身子一轻,她连惊叫的时间都不曾有,再回神,已是被丢进了船舱中。  

舱中有人捂住了她的嘴,动作极快地把她双手绞在了身后,按着她趴在了船板上,叶子仪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闪着灯火的河岸疾速退去,越来越远。  

隐隐听着阿美焦急的呼唤声传来,叶子仪努力挣扎着,却半点挣扎不动,眼看着小船拐进了苇丛,她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绑了叶子仪的船进了苇荡,立时间,有两条小船又划了出来,那两条船与那小船一模一样,分别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划了开去。  

听着外头的划水声,叶子仪彻底绝望了,她停止了挣扎,软瘫在船板上,身上所有的力气似是一下便被抽干了似的一动都不想再动。  

在这个时候这样精准地算计她的,最大的可能就是梁齐两国的人。

不管是落入梁王姣手中,还是落入老齐王手中,她都只有死路一条,现在,不管是公子成身旁有细作也好,有高人算计她也好,那人成功了,这些人一定已经引开了阿美她们,没有人会知道她的下落了。  

叶子仪正想着是什么人绑了她,忽然有人把块汗臭的麻布巾蒙在了她眼上,紧接着,一块带着腥臭气的布条便勒上了她的嘴巴,舱中的人拿麻绳绑紧了叶子仪的手脚,拎着她丢进了船舱的角落。  

小船很快靠了岸,叶子仪朦胧间只觉得自己被人扛着不知道跑到了哪里,紧接着又是一轮马车的颠簸,直是颠得她五内俱裂,支撑不住昏死了过去。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叶子仪被一阵争吵声惊醒,迷迷糊糊间,她分辨出了那两个争吵的声音,是蒙公,和贞夫人。  

贞夫人似是气极了,她尖声嘶吼着道。“若是不将这妖妇交与太后,平儿的封地就没了!没有封地,我与平儿到何处安身?”  

“那又如何?把她交与太后,你这妇人疯了不成?她身上的大秘密,哪里是一座小城可以换来的?真真愚蠢之极!”  蒙公低吼了回去,沙哑的嗓音听得叶子仪直起鸡皮疙瘩。

“我蠢?是,我是愚蠢,我是愚不可及才会从了你这老朽之人!如今害了我的平儿没了封地,你便是祸首!”  

贞夫人声音中带了几分绝望,她哽咽着,歇斯底里地对着蒙公尖叫着,震得叶子仪耳膜生疼。

“姜贞!你莫以为有了几分功劳便可以在老夫面前放肆!惹恼了老夫,先取了你那病儿狗命!”  

“蒙氏!你、你敢!”  

这一声叫唤,引得屋里的婴儿一声啼哭,那哭声虽然微弱,却是止也止不住,贞夫人低声啜泣着拍哄着婴孩,那孩子却是越哭越大声,没一会儿,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了。

“砰!”  

突然而来的重物坠地声吓了叶子仪一跳,那婴儿的哭声戛然而止,直是再没了声息。

“啊!平儿!平儿!我、我与你拼了!”  贞夫人近乎疯狂的声音充斥着绝望的狠意,叶子仪虽然眼睛被蒙了,却也大略猜到了身边发生的事,她只觉得一阵惋惜,暗自叹了口气。

‘呛啷’一声,宝剑出鞘的铮鸣猛然响起,随着一声闷哼,整个世界忽然安静了下来,叶子仪闻着鼻端越来越浓的血腥气息,不由得眼中有了几分湿意。  

贞夫人死了。

和蒙公合力算计她,最后,这个女人没有了价值,自然会被蒙公舍弃。

她还真是贪婪又愚蠢,和蒙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如果她还如从前一般哄骗着公子成,也许下场还不至于这样凄惨。

“把这贱妇和她这病儿扔出去!丢进江里!”蒙公明显体力不支,说话都带了重重的喘息声。

他话音一落,屋里立时响起一片忙碌走动的声音,有奴婢似是在擦那地上的血迹,竹制的刷子一下一下地刮着地上的木板,听得人寒毛直竖。

叶子仪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地听着屋里的动静,直到那血腥气淡了,忽然有人把她提了起来,走了几步,又将她往地板上一丢,直磕得她头晕眼花,她依旧紧绷着身子一动不动。

“看看她死了没有,若有气息,泼醒她!”

蒙公极不耐烦地吩咐了声,叶子仪就觉得有人在她鼻下试探了下,她还来不及决定是不是要‘醒来’,兜头一盆冷水便泼在了她身上。

十月的江水,已是带了冻人的寒意,叶子仪低吟一声,身子缩了缩,慢慢地扬起头来。

“呵呵,荆姬,你可还记得老夫否?”蒙公言语间满是得意,他坐在屋内的一张高榻上,捋着白胡俯视着地板上狼狈的叶子仪,眼中一片精光闪过。

“你是……谁?”叶子仪的声音透着虚弱,她略略扫了眼蒙公所在的方向,无力地往地上一趴,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看得蒙公眉头一皱。

“荆姬,你看清楚老夫的模样!十年前咱们可是见过面的,你可还记得当年冀州城外十里亭中与你父亲送别的梁人蒙泰么?”

蒙公声音干哑地一笑,捋着白胡道。“当年你父寻我托孤,要你认我为父,你不会忘吧?”

“十年……”叶子仪半睁着眼,黑亮的眸子瞟向蒙公,嗤笑了声道。“呵,老丈也说是十年之前,那时我还是个八岁的孩童,哪里记得许多?家父交游广阔,一月之中要见上百名士高儒,老丈的名号,小女实实不甚熟悉。”

“荆姬!你!”蒙公给装傻的叶子仪气得不轻,他一拍榻沿,颊上的褶皱抖动着,强忍着火气指着叶子仪道。“荆氏!你自幼便过目不忘,如何会忘记当年之事!如今你落在我的手里,再不老实,老夫必然不会再同你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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