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不做点什么
火光冲天，烧着了夜。
永宁城头，所有将士沉默无言，并不觉得那是美景，是什么地方在烧，为什么会烧，他们心底最清楚……井荥隘失守了。
作为守土安民的战士，那是最糟的事情，他们不是战略家，没有不在乎一城一地得失这种概念，失土便是失责，压在心头沉甸甸。
几大营将也不好受，只是心情不一样，有的是心疼自家统领大人，有的则是忧心随之而来的压力……井荥隘一失，要与胡人对面作战的就是他们了。
与他们不同，钟成一直期待那一刻的到来，摩拳擦掌后，遥遥一揖，“贤妹心意，愚兄愧领了。”
城头空揖，自然是得不到任何回应的……
“不错，这可比什么烟花好看多了，够亮够久。”阁楼上，扈云端着烫好的酒邀敬，可惜仍然是孤影单杯。
宫城内，有人报于皇帝，顺帝呆愣许久，啪一下把一块镇纸摔地上，“竟不奉旨竟不奉旨！……丁泯，传朕旨意，即刻封禁统领府，捉拿一干人等！”
“陛下！”丁胖球噗通一声跪倒，“传旨的人还没回来呐！”
“什么？什么没回来？”顺帝一时没听明白。
“回陛下，去往井荥隘传旨的人一个也没回来。”丁泯跪在地上不动。
“他们回不回来有什么打紧，宫里又不是……”顺帝作为一国之君，从没有奴才不够用的感觉，呼喝一声大把人过来，下意识以为丁泯这奴才灌了满脑袋油，已经糊涂了，但话到这里自己先反应过来，应该不是这个意思，“你说她不仅抗旨，还杀了朕派去的……不不，不可能，就算关宁性子再倔也做不出这种事来。”
丁泯跪那里不说话。
顺帝便知道想差了，往深里琢磨一下就明白了，“朕的旨意没有送到？”
“城外有胡人截杀，传旨的人死了三四批。”这是实情，但不一定是真相，所以丁泯又补充道，“旨意未必传不到，但人能不能回来……陛下，可能已经由不得关将军他们了。”
是啊，大火都烧起来了……
顺帝这才真正关注这把火的意义……胡人大军来了！
想到这些，要传下去的旨意自然也变了，“晓谕全城，严加防守，不可放进胡人之一兵一卒！”
等同废话的圣旨以很快速度传遍全城，而统领府在不知不觉中在刀口上走了一遭。
“火烧的挺大，真不去瞧瞧？”鱼九娘有点瞧不透眼前这货了，竟然真坐住了，外面发生任何事都不闻不问。
周复就坐在那里，四平八稳，“着火而已，又不是没见过，别大惊小怪。”
“是井荥隘烧了。”
“就算皇宫烧了，也不关我事。”
“皇宫烧了还真不关你事儿。”
“……”
周复郁闷看她一眼，“好笑吗？”
“反正也是无聊。”鱼九娘在他旁边坐下，两条腿伸出去，后跟蹬地，两只脚来回摇摆，倒真是无聊的样子，“以后城里也会热闹起来，真就什么也不管了？”
“磨好刀在家等着，谁闯进来杀谁就是了。”周复打算只管家里的事情。
“那要杀不过来怎么办？胡人要来，总得十几万人。”鱼九娘往前面一努嘴，“你还养着一群莺莺燕燕呢。”
周复不解看她，“已经没好处可捞了，你怎么还怂恿我做事？”
“无聊嘛。”鱼九娘两只脚并拢一起，自己看了又看，“看你来回跑也是消遣。”
“无聊……”
“用你帮我说……”
唉……
周复往后一靠，眼睛一闭，不打算搭理她了。
鱼九娘托腮看他，竟然也能津津有味。
周复被看的心烦意乱，“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你觉得有人能办到吗？”
“我就能啊。”鱼九娘当仁不让，“只要那百万兵都看不到我，什么样的上将姐姐打不死？”
“有理。”周复点点头，起身往外走，“那我出去练练手……你别跟着！”
“人家会无聊死的。”
“普天同幸。”
“滚！”
“好咧！”
看着某人兴冲冲跑出去，鱼九娘突然想到什么，叫住了他，“你这混蛋该不会是想刺杀扎西吧？”
“扎西吧？”周复没听过这个名字。
鱼九娘鄙视看他，“是扎西，胡人左贤王，这次胡人以他为帅，统领全军。”
“我又不傻，为什么要去帮钟成那些人。”周复还是知道轻重的，但是，“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鱼九娘眼睛一亮，“想不想买消息？”
“没钱了。”周复转身跑掉了……别人不想说的秘密，只要不是用来害他，他就懒得去打听。
“跑那么快做什么……”鱼九娘有些后悔怂恿他到处跑了，往桌上一趴，“这种消息又不值钱，价格好商量嘛。”
可惜周复根本不想去听，两军交战，主帅被刺杀的故事都少之又少，何况真正去做，再说也没任何好处……真的没好处！
偷溜出城的方法有很多，但周复一个也没选，大摇大摆上城头，让人拿吊篮把他系了下去……夫君出事，娘子担心，出去看看天经地义，谁有理由拦着？
越正大光明，就越少麻烦。
很快钟成就收到他出城的消息，脸色瞬间变得不太好看，但不许他出入的命令又说不出口……憋气。
“关将军，与我们一起回城吧。”禁军大营，惊魂甫定的内廷侍卫提议，现在安全了，大部分人都回到大营，回京应该没什么问题。
有问题也不怕，胡人后追前堵，最后不都退了？
胡骑穿越火场追来，两三千骑气势汹汹，他们带着伤员走不快，眼看就要被追上，就在以为我命休矣地时候，禁军骑卒赶到了。
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当关将军提刀上马，竟会有那么大的威慑力，话都没说呢，那些奋马扬鞭追来的胡骑，竟然齐刷刷掉头……跑了！
后来前面也有三五百骑过来，应该就是城下恶心人那批，平日里耀武扬威的，看到是关将军带着骑卒，屁都没放，呼啦啦就跑，那速度……关将军绝对追不上。
所以只要关将军率骑卒与他们一起回城，任务完成不说，还能扬眉吐气一回。
然而又没想到的是，关宁再次拒绝了，“麻烦三位回去代禀陛下，禁军大营物资众多，几乎可养胡人大军两月，是万万不能落入敌手的，而五大营将皆已入城，这里只能我来守了……陛下当能体谅。”
几个内廷侍卫面面相觑，万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思前想后只能说，“关将军，陛下是要您回京协守，抗旨不遵……那是很大罪过。”
“为国尽忠，顾不得许多，有劳几位了。”关宁下定决心的事情，极少改变，“飞枪，护送几位侍卫大人回城。”
“遵命。”飞枪过来，“三位大人请。”
这就有点逐客的意思了，那几个内廷侍卫也不能不走，“那关将军多保重。”
从禁军大营到城墙下边，有飞枪等人护送，没遇到任何危险，轻轻巧巧回到城里，这时才有人道，“这算不算过河拆桥？”
他们当初可是为了给关宁打掩护才主动留下，被这样对待，心里不忿也正常。
“关将军有私心吗？”那叫陈虎的侍卫反问。
内廷侍卫长叹口气，“禁军大营已经不剩多少人，除了比井荥隘稍稍坚固一些，也没什么可说，胡人大军若来，那边肯定比城里更加危险……咱们只要知道这些就够了，走，回宫复命。”
手下并无异议，随他去了。
而在城墙下头，刚刚往回折返不远的飞枪突然拔刀，“什么人？！”
“自家夫人不认得了？”周复从暗影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两个包裹，圆鼓溜丢，“我家相公回营了？”
“关你什么事？”看到是他，飞枪还刀入鞘，“这么冷的天，大晚上不睡觉，跑这里闲逛做什么？”
“还债。”周复打个呵欠，转身就走，“被你一说还真困了，是该回去睡觉了。”
“喂！回城往那边走！”飞枪追上来，帮他指正方向。
周复一步不停，也没更正方向的想法，“可我家相公不在那边啊。”
“你再往前走，我就……我就对你不客气了！”飞枪又想拔刀了。
“说的就跟你客气过似的。”周复又打个呵欠，然后骤然提速快跑，“能追上我再说！”
飞枪拔足便追，后面几个士兵是真不清楚他们到底什么关系，可也只能追上去，只是很快，两个人就都不见影了，他们只能往大营方向一路急赶。
不久之后，飞枪回头来找他们，见到他们时有些后怕。“还好你们没事……那混蛋真是一点好事不做，差点害我失职。”
她是将，这两个是兵，将带兵出来却带不回去，那是严重的失职，尤其丢下兵自己跑掉，严重时是要砍头的。
她这两句话让两个士兵感受到被重视的感觉，不由得感激涕零，正要说点什么，却听她又骂道，“也不知那混蛋吃什么长大的，竟然跑那么快，怎么追都追不上。”
合着是追不上才回头的……
两个士兵顿时蔫头耷脑。
“你们怎么了？走累了？”
“没。”两人一起摇头。
“那走快点，回营找他算账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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