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恶人,我最爱你
养心殿内,周永福看着赵子御手臂上的血,惶恐着不敢多言,更不敢朝御榻上看,只恭声道:
“皇上,奴才什么都没看见”
赵子御满意,让他简单包扎一下止了血,又换了新的袍子,看不出受伤才走了。
等他离开后,庄绾蜷缩在角落里痛哭,委屈和害怕似巨浪澎湃而来,最后,手摸着小腹才渐渐冷静下来,她稳住心神,朝外喊了一声,几个宫女端着衣物和洗漱用具鱼贯而入。
梳洗完出来,赵子御和吴庸正坐在椅子上交谈,两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隐约能听见在说‘王阁老’。
见到庄绾出来,两人脸上才挂了笑容,吴庸起身走过来,见她眼睛红红的,关切的问她是不是哭了,赵子御在旁边颇显局促。
庄绾便道:“皇上说过两日带我去祭拜爹娘,我想爹娘了”
吴庸怜惜的摸摸她的头,赵子御松了口气,他还要回去重新处理伤口,也未多留,嘱咐了几句便带着人走了。
等他走后,庄绾立刻屏退宫人,拉着吴庸的衣袖,红着眼道:
“哥,你能不能去看看霍时玄,他被赵子御打的很惨,我走的时候地上都是血,他肯定痛死了,你去看看他好了吗,看看他能不能下床了,有没有事,有没有好好吃饭,你告诉他别担心我,我好好的”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哽咽,吴庸忙安抚道:
“放心,今日早朝前,我刚收到消息,大夫说了,霍时玄没有性命之忧”
当日皇帝刚离京,他便去找了谢谦,找他是因为谢谦入京时,他们见了面喝了一杯,谢谦说他当日来京时,从霍时玄的马场骑了匹日行千里的好马,他要借那马。
谢谦听说霍时玄出事,要亲自回一趟,春闱在即,他怕影响了谢谦,所以找曲佑天的舅舅借了个善骑的人,骑着谢谦的那匹马去了扬州。
确实是早朝前收到的消息,霍时玄确实没有性命之忧,不过伤的极重,吴庸怕庄绾担心,也不敢描述伤情,直接转移话题。
“我知道你惦记他,我已经送了信过去,让他养好身子后,悄悄来京都,马上就是春闱,皇上会很忙,等霍时玄一入京,我便想办法安排你们见面”
庄绾听到他这话,心中又涌起希望,吴庸看着她憔悴的小脸,垂怜不已。
“皇上方才换了衣裳,你出来又眼睛红肿,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他强迫你了?”
庄绾咬唇,把方才的事情同他说了,吴庸恍然,难怪他刚才瞧着皇帝的右胳膊不太对劲,脸色也甚显苍白。
吴庸想到皇帝在金銮殿上的憋屈隐忍,便把今日早朝上发生的事简单扼要的跟她说了。
“皇上确实是憋了一肚子火,王阁老句句诚恳,听起来没有半分不妥,满朝文武又沉浸在你可能还活着,庄家有后的喜悦中,皇上根本不能反驳半句”
“你又把他当成了霍时玄,他一时怒火攻心失了分寸也可以理解”
庄绾默然,没吭声,吴庸并非要替皇帝辩解,他话中意思在于劝庄绾。
“绾绾,就算他再纵容你,再疼爱你,他也是皇帝,这里是规矩森严的皇宫,你还是要时时小心,尽可能的不要惹怒他”
他摸摸她的脑袋,“当然,这要在保证你自己清誉和安全的情况下,忍无可忍时便反抗,若是真出了事,哥会想办法给你善后”
庄绾闪着盈盈泪目,“哥,幸亏还有你在这”
兄妹两又聊了几句,庄绾想起一事,“王阁老说,他派去的人在霍家看到了爷爷的虎吟宝剑,哥,王阁老是太后的人”
当初太后承诺,只要她嫁给霍时玄,就把宝剑还给她,可太后失言了,根本就没让人送过去,倒是给霍时玄去了一封信,说等他们有了孩子,等孩子生出来再还给她。
那可恶的老太婆,嘴里根本没一句实话!
怕是等她生了孩子,她也会说等孩子长大,或者再寻其他理由往后推迟,总之,太后就是善变,想用那宝剑一直控制她。
霍时玄说等他们入了京再想办法,可太后那臭不要脸的,能反悔一次就能反悔第二次,仗着自己是太后,有权有势,就欺负他们这些小老百姓。
王阁老能想到虎吟宝剑,她觉得不是巧合,肯定是太后出的主意,虽说今天这事对她而言是好事,但太后那老巫婆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吴庸听她说了这些,才知宝剑在太后手里,沉眉少许,安慰她道:“你别担心,我来想办法,把宝剑要过来”
庄绾摇头,唇角的笑容带着透骨的寒意,“这点小事,用不着哥哥出手,我自己来”
她在宫外时,这事是大事,她如蝼蚁,只能任由太后拿捏,可她现在入宫了,她的武器是赵子御对她的愧疚和纵容。
新仇旧恨,她跟太后的恩怨多得很呢!既然她来了,也该去拜访拜访她这位‘恩人’了。
母子情深吗,她便来做个恶人,拆一拆他们坚固的母子情!
.........
接下来的三天,赵子御一有空闲就来养心殿陪庄绾,庄绾不哭不闹也不理他,更多的时候是在发呆,目光空洞,像是沉浸在某种情绪中。
赵子御觉得是上次吓到她了,懊悔又痛苦,怕惊到她,只能默默的陪在一旁,这种日子煎熬又幸福,因她的冷淡煎熬,却又因时时刻刻能见到她而幸福。
第四日,赵子御来陪庄绾用午膳的时候,庄绾终于开口,问他手臂如何了,赵子御欣喜。
“没事,差不多好了,绾绾,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伤口已经重新处理过,只是怕被太后知道,所以没宣太医,以前他陪着庄绾看医书,后来在边境经常受伤,自己便会包扎,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养几日就好了,只是伤在右臂,行动不方便罢了。
庄绾主动跟他认了错,赵子御俊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抓着她的手,声音尽是小心翼翼。
“是我的错,我太冲动了,绾绾,你不要自责,只要你愿意同我说话,我就高兴”
庄绾抽出手,低着脑袋沉默了许久,最后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轻声道:
“哥哥那日又劝我,说霍时玄非我良缘,皇上才是最值得我付诸期待的良人,他让我不要困在仇恨里,说当年便是让爹爹选择,爹爹也定会选择牺牲丞相府保全皇上”
听到这话,赵子御心中更是感激吴庸,也为自己那日对他的试探羞愧。
庄绾继续道:“这些道理,我其实都明白,爹爹一心为大周,一心为皇上,又岂会是贪生怕死之辈,可明白归明白,我还是怪皇上的,哥哥便让我想想过去的事,想想皇上对我的好”
她依旧未抬头,赵子御只能看见她光洁如雪的额头,和啪啪往下掉的眼泪,他想拥她入怀好好安慰,又强忍着心疼听她把话说完。
“这几日,我想了许多,我与皇上的回忆,真的非常美好,我嫌药苦,你便从宫里拿来各种各样的糖和蜜饯糕点,你说只要我肯喝药,你就把天下最甜的糖都给我寻来”
“我贪玩掉进荷花池,你带着太医连夜从宫里跑过去,在我屋外守了整整一夜,你说我受伤你比我还疼,你许诺我少年结伴到白头,携手一生”
“我说的每句话你都记得清楚,我想做的每件事,你都尽可能帮我完成,我想要的东西,你都帮我寻来”
她说到最后,终于抬头看向他,面上无尽凄然,泣不成声,眸中积满的盈盈泪花遮掩了深色瞳孔。
“御哥哥,其实这些年,我从来没有忘记你,一刻也没忘,你还是我最爱的御哥哥,可是这些年我活的太痛苦了,好几次我都撑不下去了”
“是霍时玄一直安慰我,一直鼓励我,所以我对他动心了,但是我心里分的清楚,我对他只是感激的喜欢,我爱的还是你,我同意嫁给他,甚至怀上他的孩子,其实是在报复你,报复你竟然真的立了别的女人为后”
赵子御白着脸,握紧她的手道歉,“对不起,母后逼我,我没办法,我心中的皇后一直是你,绾绾,一直是你”
庄绾扑进他怀里,呜咽道:“哥哥说得对,我不能再自欺欺人,我要诚实面对自己的内心,御哥哥,虽然我现在还放不下霍时玄,但是你能给我时间吗,我愿意再给你一个机会”
这番话,是赵子御此生听过的最动人的情话。
你还是我最爱的御哥哥......我爱的还是你......我愿意再给你一个机会......
尤其这三句,简直如一记清泉击中他干涸枯萎的心脏,他眸中含泪,更是聚满了浓烈的情意,用力抱住她的身子。
“绾绾,我等你这些话,等了太久了”
庄绾任由他抱着,丝毫不反抗,甚至伸手环住他的腰腹,只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闭着眼睛挤出眼泪,眸中温情不在,有的,只是重聚的冰雪,寒光尽显。
霍时玄说过,人最绝望的事情,就是好不容易盼来的希望,再次破碎崩塌。
她不想花费太多时间跟太后斗智斗勇,所以第一次,她便要放个大招,在他们的母子情深中撕开一条裂缝,无法愈合的裂缝。
而且,她实在做不到日日心平气和的面对赵子御,时间久了,她怕自己会露出憎恨和怨怼,但是,她又不能让赵子御觉得,她是因为霍时玄而讨厌疏离他。
所以,只能让太后做个冤大头了!
赵子御抱了她许久,眉间的褶皱乌云不再,欢喜和高兴时时挂在脸上,周永福进来也能感受到他的愉悦。
见皇帝亲昵的把庄绾搂在怀里,他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心中也是高兴,连声音都带着轻巧。
“皇上,丞相来了,说是有要事禀报”
吴庸来了,赵子御是要见的,正好心中也是对他充满感激,他搂一搂庄绾的肩膀,依依不舍,“聊完事我就来陪你”
庄绾伸手帮他整理了下衣襟,“御哥哥,我入宫几日了,该去给太后请安了”
赵子御想起母后做的那些事,微微蹙眉,下意识排斥她们见面,不过一直不见也不可能,只会让母后更不喜绾绾。
“不着急,等我忙完了,我带你去”
庄绾摇摇头,“我是真的想给自己和御哥哥一个机会,太后是御哥哥最亲的亲人,我须得跟她处好关系,我也不想让御哥哥为难”
“我进宫已有几日,没去请安已经是没规矩了,若是御哥哥再陪我去,那我就是恃宠而骄了,太后更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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