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寒疾染身
“娘娘寒热未退,不宜起身,还是再睡会儿罢。”
“发生了何事?”葭儿问道。
“昨夜间娘娘淋了雨,染了风寒,是慕容将军送你回来的。”弄棋思虑片刻,再道:“对了,昨夜间大王听闻娘娘病了亦前来看望过。”
“·······”
“大王昨夜一直守着娘娘,至晨时方才离去。”
听闻此话,葭儿垂眸怔愣了片刻,方才回神,只见她神色如常的转首回眸,不露悲喜,许是体力尚未恢复,方半卧于榻闭眸喘息着,弄棋知自个儿失言,方住了口,单拿起热毛巾为她擦面。
从那夜淋雨之后,葭儿身上的寒疾总也不见好,纵然宣了无数太医来瞧,换了数副药方每日按时饮用也未有起色,偶有太医道出此乃心病以药石医治不得需将心结解除才可,可心结究竟是何?葭儿不愿告诉,太医终是无法,只得摇头离去。想来,风寒之症并非大病,每日用药石吊着尚未性命之忧,顶多咳嗽不断,细喘微微,奈何时日长了,葭儿人影渐瘦,显露出不足之状。弄棋瞧在眼里,不禁忧心不已,奈何葭儿却毫不在意,于榻上躺了近半月后方起身坐案,做些繁难的活计,尽管宫人每每规劝要自个儿保重身子,她嘴上应着却仍旧按自个儿的意愿行事。
含光殿中仍是每日丝竹声声,主子成了大王的专宠,底下的宫人皆每日喜喜欢欢,往来于各司之间,许是高翼一事过去已久,众妃见大王从未再提此事,方悄然松了口气又皆复往日嚣张跋扈之态,见大王如今专宠一人便忍不住跑到别人跟前去做些拈酸吃醋之状,且对含光殿中每日传出的丝竹之乐颇有微词,对此,姬安不予理会,奈何她们变本加厉,竟对姬安的舞姬出身大肆嘲讽,言语污秽,不堪入耳,此话传至高越耳中,高越大发雷霆,干脆来个新账旧账一起算,毫不留情的将那些个好事者打入了冷宫。
那段时日,后宫可谓是鸡飞狗跳,唯有三处安宁如昔,一处乃广灵宫,蓉儿一心皆在凉儿身上,从来不求大王宠爱,更不会做那拈酸吃醋之人;一处乃葭苑,葭儿尚且病着,自前时得知了高越与姬安之间的种种,便看淡了许多,纵然她心间当真在意,也断不会做那出格之事;一处则是东寒宫,自历经了高翼之事,许是被高翼之举所吓,又或是对高翼之死有所悟,玉菡没了往日的心气,近月来她长居东寒宫中闭门不出,对宫中所生之变充耳不闻,更不似重前那般费尽心力的为高越治理后宫,当她得知高越将多位嫔妃打入冷宫之时,她神色如常,未流露出半分情绪。此三人皆乃后宫之中与高越纠葛颇深者,从前她们是那般的依恋高越,眼下却是见着高越独宠他人也能心如止水,不再起半分波澜。
转眼秋去冬来,时气渐冷,几场雨之后,宫苑之中梧桐树叶落了满地。葭儿身上的病愈发的重了,前时早晚咳嗽也就罢了,而今却是日间夜里皆咳,太医来瞧过几趟开了几味药也不曾见效,时日久了,葭儿心灰意冷便再未宣过太医。
想来,高翼叛变一事,牵扯出不少朝中重臣,事过高越便将其一一斩杀,随后又以姬安为由,除掉了许多妃嫔,短短数月间,前朝后宫变动巨大,恐一时难以恢复,眼下的大燕国势早已不若从前,王宫之中更是冷清凄寂,于此境况之下,多活几日,少活几日有何甚么分别?
更何况,这皇城燕宫之中,她无亲无眷,无牵无挂。
每每念及此,葭儿都会自嘲一笑,她自幼时便伴在高越身侧,且高居妃位多年,到头来竟还是一无所有。
燕国的冬日,雪落的极早,此时节下,苑中红梅开了满林。这日,殿中燃着炉火,四下轩窗半掩,葭儿披着斗篷歪坐于案执笔临摹着前时所抄录的字迹,尽管殿内暖意如春,她仍咳嗽不断,弄棋闻之,愈发揪心了起来,只劝她搁笔好生歇着,忽而殿外传来脚步之声,这半年间从未见有人登门眼下飘着雪谁人会来?弄棋不解,赶忙前去相迎,而后朝殿内的葭儿欢声道:
“娘娘,是将军夫人来看您来了。”
葭儿闻言,方搁笔,抬眸只见董萼抱着红梅行了进来,她脚步欢快,眼角眉梢皆是欢喜之意,葭儿只觉多日不见,她的气色愈发的好了,正欲起身相迎,却被她大步轻手按于榻上。
“娘娘不必起身,我今日本是随将军进宫谢恩,因念着娘娘寒疾未愈便过来瞧瞧。”董萼浅笑道,且将自个儿手中的红梅递与弄棋,对葭儿道:“才刚进苑时我瞧林中红梅花开得甚好,便采了些来赠与娘娘。”
“难为你费心,还想着来瞧看我。”葭儿道。
瞧着葭儿苍白憔悴的面容,董萼拉着她的手,劝慰道:“多日不见,娘娘越发的瘦了,我虽身在宫外但亦曾听闻宫中所生之事,当下局势,娘娘可定要放宽心才是。”
“倘若真能宽心,我又何苦如此?”葭儿苦笑道,她瞧着董萼,见她眉梢眼角皆是神采,良久方又开口:“我这一生不过如此了,你可定要好生过活喜乐无忧才是。”
“其实董萼今日来是有个好消息要诉与娘娘·······”葭儿瞧着董萼,只见她眉眼含笑,缓了片刻才对自个儿道:“近来我只感头脑昏沉,宣太医来瞧只言我已有两月的身孕······”
“真的?”葭儿欣喜道。
“头回遇喜,甚为惊慌,只同将军反复确认了好几次才敢来向大王并娘娘报喜。”
“弄棋,快将茶换成牛乳,绿萝,拿条毯子给夫人盖上,邱子且往炉里再添些炭火。”多日来,葭儿苍白的脸上终现出笑意,她对董萼欢声道:“瞧你,这大雪的天儿还道出乱跑,若是有个闪失可该如何是好?”
“娘娘放心,这一路上有将军相伴相护,定不会叫我磕着碰着。”董萼笑道。
“是啊,有慕容将军在我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葭儿喃声道,她望着眼前之人,眸色间满色向往艳羡之意,“如此大的喜事值得庆贺一场,奈何今日匆忙我来不及备礼,改日定亲自送到你府上。”
“那娘娘可定要亲自送来,董萼等着娘娘。”
“定会。”
那日,董萼于苑中陪葭儿说了好一会子话,外头寒雪纷飞,殿中炭火幽燃,两人围炉细谈,说尽了闺阁女儿的情思,待茶饮了数盏,天色愈加昏沉,雪絮渐紧,慕容昌胤身着玄色斗篷出现于葭苑门口,弄棋见之,晓他是来接夫人回府的,方行进殿中禀报,董萼闻罢,只欢喜着起身相迎。
“天色已晚,恐雪天路滑,咱们早些回家罢。”
“瞧我只顾着和娘娘说话,竟忘了时辰了,亏得你提醒。”
两人轻声说着话,慕容昌胤将斗篷给董萼披上,此时,葭儿起身,瞧着眼前那夫妻相亲的恩爱画面,方暗掩着心底的凄然之绪,欲外出相送,两人瞧她如此苍白虚弱之状,忙声拒之,且道天寒路滑,要她好生歇着才是,奈何葭儿语气坚决,只道:
“寒雪日两位能来瞧看我已是极深厚的情谊,我自然是要送二位出去的,何况我病中已于榻上卧了多日,眼下能趁这会子出来走走也好。”
“不过才半月,你竟病成这般了?”慕容昌胤瞧着葭儿问道。
“冬日寒凉,经不住冷才致如此,不碍事的。”葭儿笑声应道。
言罢,几人出了殿阁缓行于廊中,至宫门口,葭儿方倚门与两人道别,空庭宁寂,四下落雪纷纷,刚迈出门槛的慕容昌胤似有不忍,他回头瞧着葭儿,眸间满是担忧企盼之色,犹豫再三却也是只字未言,单轻道一句保重,葭儿知他心意方点头回应。暮色渐合,冷梅幽香阵阵,两人相伴慢行于赤梅林间,双影斜斜掩印于地,许因体力不支,葭儿倚门目送着,竟不自觉得流下泪来,先是一滴、二滴,到最后方如洪水决堤般倏然落下,纵横满面,弄棋见之,心慌不已,赶忙拿帕子给她擦拭,可此时她的眼泪不绝纵然湿透了整块帕子也未曾止。
“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咳·····”
一阵猛咳,葭儿仰面倚门倒地,弄棋拥着她坐了下来,忽觉手心传来温热之感,便忙展开手中的帕子一瞧却见那帕子已被鲜血浸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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