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寻得故人
葭儿侧眸一瞟方才自个儿所绣之物,轻笑道:“董萼虽是做了掌事姑姑,可仍旧喜爱专研园林之艺,秋冬冷极,她时常穿梭于林苑之间,挖土种树,将好好的一双手冻得不成样子,我欲赠她一暖炉,又想暖炉需得有物套着才好随身携带,便寻了些皮毛等物再欲给她做一个炉套。”
“姐姐待身边之人真好。”楚熙道。
“妹妹不也是如此么?”葭儿笑道,“对了,妹妹宫里的柔然我有些阵子没有瞧见了,她去了哪里?”
见她问,楚熙未有迟疑,单单一笑应声道:“她自入宫来便未再见过家亲,前时有人传来消息说她父亲病了,妹妹恐她有悔,便放她回家探亲去了。”
那日,她在苑中陪葭儿相聊了甚久,至暮色四合之际方才着了斗篷起身离去,葭儿亦起身相送,两人行至殿外,却借着幽光瞧见上头似有雪花飘然而下,葭儿见这初雪之景,颇为欢欣,方仰面道:“今年刚入冬便落了雪,也太早了些,可见往后时气定然不顺。”
“娘娘所言极是,今年的雪是比往常来的早,且自午后开始便有雪花飘飞,奈何地面却一直不见泛白。”
几人立于廊下静瞧着那细雪纷飞之景,少顷,楚熙方回神俯身向葭儿道一句告辞,葭儿回礼,连连叮嘱她路上仔细着些,方目送着她往苑外行去。夜下的宫道尤为宁寂,楚熙紧了紧身上的斗篷不禁加快了脚步,才进绛云轩门她便瞧殿中烛光幽闪,一尊孤影印于轩窗之上,此时有小宫人上前悄声道大王于黄昏前来此,眼下已等了近一个时辰了,闻见此,楚熙心惊,方赶忙绕过长廊奔至殿中,只见殿中燃着火炉,暖香四溢,高越围炉坐于殿阶照看才将烧好的热茶,见楚熙回来,方才起身去迎。
“听闻你好些了原是要来看你,奈何宫人说你进苑中找葭儿说话去了,寡人想你卧病许久难得起身出去走走不忍相寻方坐于殿中等候。”高越执起楚熙的手,觉她指尖冰凉,方拉着她至炉前坐下,道:“外头初雪,想必是有些冷的,你一路行来,可有冻着?”
“未有。”楚熙柔声道,“夜雪飘飞之景甚美,楚熙边行边赏,又着了斗篷,一路从葭苑过来反倒略有些热呢。”
高越将沏好的热茶递给她,楚熙抬手接过,垂首便饮了两口,此时,越垂首瞧着眼前低眉顺目的女子,炉光幽闪,将她的脸映衬的绝美无比,他凝神痴瞧着,她似有所觉察,可并未抬眸,只仍旧气定神闲的将热茶饮完,而后从容搁下茶盅,良久,越方才回神,轻声道:“今日的药可曾吃了?”
“那药苦极,楚熙想着眼下寒疾好了许多便不曾再按时吃,单每日只饮些燕窝作滋补便可。”楚熙道。
“也好,想来是药三分毒能少饮则少饮些罢。”高越道,他借着幽光静瞧着楚熙,唇角笑意不止,又道:“你虽柔顺温和,可亦终归是那般性子清冷之人,既与葭儿投缘,那往后便可多去苑中与她说说话。”
“诺。”
夜间北风呼啸,吹灭了墙头数盏灯,那原是纷飞的细雪亦下得紧了些许。庭院宁寂,殿中唯闻玉漏声声,那晚高越便歇在了绛云轩,楚熙因满怀心事不得安眠方数着那玉漏之声直至夜半,待身心俱疲支撑不住方才沉沉睡去。次日,经了一夜,皇城燕宫已是遍地白雪,听闻今日柔然将从外头归来楚熙一早便命人开了轩门静候,至午时,漫天白雪间果然瞧见了她策马而归的身影,楚熙忧喜并蒂,恐她冻着忙迎她进殿,因而仅有主仆二人于殿中,柔然方将自个儿外出一趟的所见所闻皆告知与楚熙,且言那秋藤已然寻着,还道她本不愿再掺和宫中之事,自个儿求了多日才用马车将她从那田园间接出,又因怕被人发现便将其安顿在了南宫外的小城楼中,待晚些再安排楚熙与她相见。听罢这番话,楚熙神情复杂,只迷惘着点了点头,而后她坐立难安,一副心神不宁之状,至晚膳时,因着实没有胃口便饮了几口汤,再晚些,见外头积雪已深,长廊宫道上人皆散去方披了斗篷,举着伞与柔然一道往轩外行去。
两人一路借着微光往南宫小城楼行去,每靠近一步,楚熙的心便忐忑一分,她不知道自个儿费力探求的将是何种真相,可她亦不愿退缩,更不愿稀里糊涂的活在这深宫欺骗自个儿。待至小城楼下,楚熙命柔然持伞候于此,自个儿则沉了心气提了灯笼冒雪行了上去,小楼楼高风大,好在四下设有轩窗可阻北风之凌冽,夜下立于其上可见除皇城燕宫以外的万家灯火,楚熙一进那楼阁便见其间立了一位妇人,幽光之下,那妇人身着粗布麻衣却难掩周身的端庄素净之气,一时间,两人对视,楚熙觉着眼前这人似有些眼熟,方忽忆起从前于将军府时她曾在姑姑房中见过几回,只是那时她年纪尚小,记人不得,眼下又瞧见便忆起:这立于眼前之人,便是从前对姑姑忠心耿耿的秋藤。
那夜寒风凛冽,夜雪若鹅毛,柔然正立于楼下瞧着宫外长街上快步归家的行人,寂夜无人声,唯闻耳畔时不时传来两声犬吠。不知不觉间,南墙脚下积雪已深,约摸过了一个时辰,楚熙方提着灯笼深一脚浅一脚的从小城楼的台阶上迈下来,柔然瞧她神情恍惚一副丧魂失魄的模样便赶忙迎上搀扶。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柔然问道。
楚熙未答,只任由她搀扶着往台阶下去,柔然不明其况,方仰首瞧向小城楼,只见那秋藤立于雪中,颊带泪痕,望着眼下那经受不住打击的孙小姐满眼疼惜,瞧两人之状,柔然更是不解,出神思索间手尚未扶稳致楚熙猛然摔倒在地。转眼夜尽天明,绛云轩上下忙做一团,秦太医坐于案侧为楚熙诊脉,雪还在下,宫道上的雪已积有一尺多深,只见高越快步行于此直奔绛云轩,一进轩门他未顾得掸身上的雪便绕过侧廊往寝殿行去,又见太医在为楚熙诊脉便耐心候至一侧,少顷,待秦太医写好药方,越才将其宣至一侧,细闻起了楚熙的病情。
“娘娘此病乃是秋时落下的病根,本是消止了些,奈何再逢了这寒冬,一时经受不住,这才又复发了寒疾。”秦太医道。
“可否严重?”高越问道。
“大王不必忧心,此病不会伤及性命,若依老臣所开之方日日服药尚且无碍,只是病根难去,极为磨人,那药又甚苦,若日日如此怕是庭妃娘娘往后是要吃些苦头了。”秦太医道。
“无碍便好,无碍便好·······”
高越喃声念叨着,与太医言罢,他方转过身行至塌前去瞧看楚熙,帷帐之下,只见楚熙容色苍白,额前满是虚汗,正捂嘴轻咳着,他见之犹怜,忙用绢布为她擦拭面颊。
“太医说你无碍,静心养着便可痊愈,你大可放宽心。”高越瞧着她轻声道,楚熙闻见他的声方悄然转过脸去,越未有觉察,只当是她累了便将那颊侧的虚汗拭尽后收了绢布,再道:“好好歇着,寡人先回燕平宫批奏章晚些再来看你。”言罢,他再帮她把被衾掖好便起身朝殿外行去,柔然送他至廊中,此时,越背手缓行,淡瞧着庭院雪色切声问道:“你们娘娘的腿伤是在哪处摔得?”
“正是于这石阶处。”柔然指着一处地方道,“昨日天降大雪,娘娘因病闷了许久便想于庭院间赏游,谁想刚出殿门下台阶时滑了脚这才摔倒在地。”
“定是你们这些人当时未有看顾好。”只闻高越沉声道,他压制着心气,想着眼前之人乃是楚熙的贴身丫鬟,斥骂不得,便转话道:“雪天路滑,庭妃娘娘身子本就极弱,你们伴其左右需得仔细着些才是。”
“大王教训的是,奴婢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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