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殇刃

第七十四章  殇刃

塔达林，亦称塔达利姆（意为神造之躯），是一支“万世浩劫”时期从卡莱神族中脱离出来的古老星灵分支。作为一个凶狠、冷血、高效率的部族，他们摒弃了达乌之道，为了达成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但是，他们的武士阶层仍然崇尚着战士之道。

也许真的是冥冥中自有天数，普拉什，就出生在一个武士阶层的家庭。

普拉什的父亲是一名以凶狠善战著称的塔达林高阶武士，但因为某种原因，这位高阶武士一辈子也无法晋升为升格武士，所以他的脾气非常不好。普拉什对此终生难忘，一言不合，父亲对着他和母亲就会是一顿毒打。但更多的时候，父亲对毒打普拉什不会有理由。尽管这个父亲暴虐成性，但在某个方面他却做得非常好———星灵格斗武技上，他毫不保留地教授普拉什，虽然严苛异常，却也不缺乏合理性，成功的给普拉什打了个好底子。在这个父亲内心深处，仍然有一份扭曲的爱，他将自己未尽的梦想，全都寄托到了儿子身上。

普拉什非常憎恨自己父亲，但在这种恨意的影响下，他的进步反而神速。当某一天，安格瑞展示出同年龄段不该拥有的灵能后，他的父亲明白，儿子没让自己失望。当然，这位父亲从未尝试去解释什么。

时间如大江之水，滔滔东去不复回。当普拉什度过自己第80个诞生日的时候，他超过了自己的父亲一百岁时才达到的成绩———中阶武士。（塔达林寿命约为550——600）按照我们人类的比例来算，称当时的普拉什为少年英雄毫不为过。

如果不出意外，普拉什应该很快就能达到他父亲的高度，也许之后他还会继承父亲的意志，进入升格之道向着那未知的顶端攀爬。然而，星灵--异虫战争的爆发终结了这一切，那是一切悲剧的开端。

当卡莱星灵的正面防线被击溃，潮水般的虫族攻进了所有星灵的母星———艾尔。就如同耶路撒冷是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共同的圣地，艾尔亦是暗黑圣堂、卡莱星灵和塔达林共同的圣地，在大敌之前，塔达林与“神之长子”放下了彼此之间的芥蒂，解除敌对关系保卫艾尔。

战争是需要士兵的，尤其是精锐的士兵。普拉什的父亲作为高阶武士，毫无意外的被选入了远征军。普拉什依旧记得，那一天的朝阳是血红色的，自己和其他留守的战士一道，将父亲他们送上了前往艾尔的空间穿梭舰。那时他只知道，战争会带来荣耀，会让战士的灵魂升华……

艾尔之战，星灵的抵抗前所未有的顽强，而虫族的进攻，也是前所未有的疯狂。即便塔达林们英勇善战，但当战略防线被撕开一个缺口，他们也没能逃过被分割包围的厄运。就在塔达林指挥官打算率部突围的时候，艾尔星灵的最高议会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

一晃半个月过去，大军出征后塔达林的城市显得空空荡荡。半个月的时间，对于拥有数百年寿命的塔达林来说，其实非常短暂，但是远征军援助艾尔的短短半个月，对于后方等待战争结束的人们来说，是如此的漫长。

当艾尔最终沦陷的消息传回聚居地，普拉什感觉异常失望，虽然没有见过那片生养自己祖辈的故土，他内心仍对那里有份归属感。冥冥中，他看到了异虫在艾尔内外的绝大部分地方肆虐的场景，那不是幻觉，而是主宰的脑波则承载着它不可一世的高傲在星系间传播。大部分塔达林都通过神经束“看”到了那场景，后方焦急等待的人们惶恐起来……

“对，没错……”那一天，太阳照旧从地平线升起，但它看起来既不是金色，也不是红色———那是一种充满愤懑与怨恨的紫色，就如同幸存远征军的内心。

当数艘破烂不堪的空间穿梭舰返回塔达林的聚居地斯莱因，人们蜂拥至星港迎接幸存下来的战士们。数小时后，执政官在星港组织了一场塔达林的“新闻发布会”。

原本，人们以为远征军是被虫族所击溃，但唯一幸存下来返回斯莱因的塔达林高阶升格武士奈拉森，否定了所有人的猜想。

当他将自己的神经束插入记忆投影装置，一个卡莱神族第一视角的画面出现在了每一个塔达林的眼前。啊，是啊，那正是卑鄙无耻的星灵最高议会。

塔达林远征军为了艾尔与异虫激战，艾尔星灵的最高议会却通过决议，将轨道上所有的碎星炮对准了这些为艾尔奋战的勇士。当围攻虫群和塔达林远征军一同从那块大陆上消失的时候，塔达林与卡莱最后的一丝情谊，也消失了。

“最高议会99％的议员投票支持这个决议，而这段记忆，就是那唯一反对的人传递给我的。”

当奈拉森将事实全部陈述出来，塔达林的人民全都陷入了暴怒，寻找艾尔星灵复仇成了那一刻他们精神海洋中唯一的滔天巨浪。

塔达林的领导者是睿智的，他没有立刻让部族被仇恨的火焰点燃，但仇恨的种子，被埋进了所有塔达林的心底。不计对环境的破坏，不计对后代的影响，不计对未来的改变，塔达林全族开始以近乎疯狂的速度发展军备。当复仇的号角被吹响，塔达林全族上下所有能投入战斗的人都将拿起武器，普拉什和他母亲也一样。

星灵最高议会亲手葬送了可以团结的盟友，虫族新任主宰在前任主宰残破的大脑中发现了这件事情，它适时的向塔达林伸出橄榄枝，并成功获取了这支强大力量的支持。复仇之战，亦在虫族的帮助下徐徐展开……

战火首先在塔达林与星灵地盘接壤的文库星点燃，随即开始飞速蔓延，很快，数个星系都成为了硝烟弥漫的战场。无数人因此死去，但是复仇的火焰，不会因此熄灭。面对背叛自己的人，塔达林绝不原谅。

“但战争会死人这一点，不会因为开战的理由而改变。”

那个把母亲遗体送回来的，穿着灰色盔甲的星灵，就是这么说的……

“对的，就是那一天……”

普拉什一直相信自己并不怕死，但是当死亡真正临近，他还是感受到了本能的恐惧。当密集的光子球和灵能束袭来，他和其他塔达林勉强维持住了冲锋的势头，但是，当不朽者的双向争锋炮发出怒吼，身边的同伴开始成片的倒下。

在卡莱星灵强大的火力面前，接下来的战斗毫无意外的变成了虐杀，普拉什也被一发近失弹重创，瘫倒在地无法动弹。他被死亡的恐惧扼住喉咙，几乎无法呼吸。

那瞬间是如此的漫长，仿佛过了数个世纪，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一双晶蓝色的眸子出现在视野中。思维缓缓恢复，普拉什终于看清了那双眸子的主人———卡莱星灵的教士。

意料之外的，她没有用武器杀死垂死的自己，反而用某种极其柔和的灵能消除了自己的痛苦。在普拉什的注视下，并不怎么强壮甚至显得纤瘦的教士十分费力地把他拖出了战场。

一次、两次、三次………第N次。当那穿着金色轻甲，背后飘荡着蓝色绸带的教士再一次拖着一个垂死塔达林来到战场外的时候，普拉什已经恢复活动能力。

他站起身，向她亮出了光剑。那教士没有躲闪，也没有畏惧，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普拉什，仿佛母亲在看一个顽皮的孩童。普拉什被那目光刺痛了脆弱的心，恼羞成怒的他挥下了剑。

“也许我对不起我的族人，但我觉得，我那一刻做的没错。”

光剑砍在了空处，盯着面带微笑的教士，普拉什发现自己心脏的跳动频率变得十分异常。他最终，没有对这个救下自己的教士痛下杀手。

“但是……下一刻，我觉得那比我自己下手还要痛苦……”

一柄赤红的光剑突然从教士胸口处透出，看着她背后那双眼冒火的战友，普拉什突然也暴怒起来，冲上去一脚就踢开了那个只剩一条手臂的中阶武士。

身受重创的教士无力地倒下，一旁的普拉什本能的抱住了这个还未问得姓名的女孩。那一瞬间，他从她的眸子里，看到了某种名为救赎的微光。

普拉什想要对这女孩说些什么，却发现他自己的声音噎在了喉咙里。他只觉得，胸口正中间那个地方，突然揪着疼。即便是父亲和母亲离世时，他也未曾有过这种感觉。

“艾尔……”

女孩在自己生命的尽头，只对他说了两个字。普拉什还期望她说些什么，但是下一刻，她就在自己的怀中化为灵能缓缓消散了。普拉什从未见过高阶武士以上的星灵死去后灵能化，看着从自己指尖一粒粒消散的她，普拉什突然想哭。

对的，艾尔；是的，艾尔；没错，艾尔。捡起教士遗落在地上手环，普拉什转身往基地的方向走去。她消失了，但那份记忆，永远不会消失……

30年后———塔达林主聚居地斯莱因行星———

火红的太阳仍旧照耀着这颗乌烟瘴气的星球，地嗪瓦斯在光的照射下，释放出无尽的诱惑。一切，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却又大不相同。

拉克希尔神殿前，刚踏过700级阶梯的普拉什恭敬地半跪在地上。110岁的高阶武士，即便是在塔达林的历史上，这也算是极其罕见的存在。

作为新晋高阶武士，普拉什与其他十余位近期晋升的塔达林一起，在神殿前接受了身份与力量的授予。当然，这仪式中最激动人心的，莫过于高阶领主马拉什亲自为普拉什佩戴护臂，那份荣耀，即便是他的父亲也未曾享有过。但普拉什对此并不在乎。

是的，他的内心深处，已经被两个字所占据……

9天前———斯拉法西尔星———裂谷底部———

一个星灵狂战士，对了，一次复仇的机会，亦或者并不是？看着从两侧冲出去的异虫，普拉什眼中闪过一丝蔚蓝。从那一天到现在已经过去90年，但他仍为忘记她说过的话。

“我的父亲，被星灵所杀，但归根结底是虫族害死的他；我的母亲，死于跃迁意外，但是卡莱星灵与此脱不了干系；星灵的我，被卡莱星灵所杀，但塔达林的我，也杀过星灵。我恨虫族，但它们却给了塔达林复仇的机会；我希望我能宽恕星灵，但他们杀害了我无数的同胞。”

短暂的思想斗争后，普拉什让情感冷了下来。激活光剑，他拨开虫群往前走去……

“他是个很棒的狂战士，如果阶位相等，我一定不是他的对手，但是……”

就在普拉什打算结果安格瑞之际，一块石头飞过来砸中了他的头。注意力被吸走，普拉什错过了最好的击杀机会，冲击光子球和大量等效消融光子球飞了过来。他以为发起攻击的人是星灵圣堂武士，实际上，那只是一个教士………2071年3月10日———斯拉法西尔星———塔达林地下城市班图———

“呼啊——”

一股清凉让陷入沉睡的普拉什突然惊醒，但因为身体使不上劲儿，他没能像往常一样一蹦而起，反倒是保持了瘫倒的姿势。

回忆起自己是倒在家中后，普拉什稳住了心绪。眨眨眼睛，他开始观察四周的环境，结果入眼处便是一片蓝色。普拉什记得自己家中并没有什么蓝色的家具，不由得心生怀疑。

“唔——”

就在普拉什打算伸手去拨开那蓝色时，正上方传来了一声嘤咛。感受到后脑勺下方的柔软触感以及温和体温，再联系这声嘤咛，普拉什瞬间明白了些什么。

受情绪波动的影响，普拉什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疲软无力的身体也因此恢复了一点儿力气。用手肘撑住地面，他缓缓的将头从蓝绸下方挪了出来。

“咕——”

看着上方那即白无瑕的脸颊，普拉什咽了咽唾沫，这感情好，原来自己是睡在塞兰娅的腿上啊。

就在普拉什打算继续往外挪动身体“逃走”之际，双眼微闭的塞兰娅突然伸手，一把将他按回了腿上。她的眼眸仍然闭着，脑波动也很平缓，似乎并没有醒来。

“这应该是下意识动作？”

这样想着，普拉什长叹了一口气，既然“逃跑”无望，那就好好躺着吧。

闭上眼睛，普拉什感觉到了一种安静祥和的气息，这气息轻柔的包裹着自己，仿佛母亲的怀抱。在那轻柔气息的影响下，普拉什放下戒备，再一次睡了过去。“噗嗤——”

嘴角微微上扬，已经知道一切的塞兰娅轻笑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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