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6章
“吸收它，带着……他们最后的怨念，回家。”
林天怔愣着，那沧桑而低沉的声音就这么响彻在他的脑海深处。
像是死寂之城最后的钟鸣一般，带着无尽的寂寞，颤抖与悲怆。
一丝丝寒冷之意扑打在林天的身上。
雷霆渐渐从他的眼眸深处隐去，那一丝丝愤怒渐渐的消失，变成了最后的古井无波。
他伫立在高天之上，看着冰面上那燃烧着的绯红火焰。
最深沉的怨恨与罪恶就像是黑暗之中绽放的玫瑰一般，诱人而刺骨。
“你怎么不去死！”
“你个畜生！”
“为何还要让我活到现在，我恨你山苍！”
耳畔，传来步笙希声嘶力竭的嘶吼声。
她的眸子充满了怨恨与冷冽，双眸都猩红了起来。
仿佛要凭借着这如刀一般的恨意，焚灭山苍，诛杀整个仙族。
只是，越是如此。
步笙希的呐喊与她苍白的面容一般，无力至极。
在步笙希充满了怨恨的眸光之中，林天静静伫立着，他的眼睛如黑洞一般，没有了焦距，如渊如狱。
这一刻，谁也想不到他心中所思是什么。
“看来，你想通了，山苍。”
云帝淡笑一声，双眼之中充满了欣慰。
“天地是一片息壤，大道长久，我仙族崛起，需要培养灵药，需要养殖食物。
人族，便是如今最好用的血食，你若是将他们当做另类的同类，便是大错特错。”
云帝的声音自监察者的口中说出。
他很平静，就好像在诉说一个事实一般。
“你该将他们视为灵药，视为食物的另一种。
你既然心愿便是覆灭整个人族，这就是你的必经之路。
人？
草料耳。”
林天静静听着，没有做出一丝异常的反应。
只是耳畔，步笙希的嘶吼越来越沙哑。
这就是仙族的伏笔。
将人族十万军士的性命抹杀，炼化，制成了他们口中所言的草料。
他缓缓伸出手，在云帝满意至极的神色之下，抓住了那璀璨而炽灼的血丹。
嗤嗤……
滚烫的火焰自血丹之上溢出，将林天的右手腐蚀，流出的血液又与这血丹所混合。
就像是拿住了一枚烧红的铁球一般，无比沉重的感觉传来。
“杀杀杀！”
嘶吼声在林天的脑海深处响彻起来。
陌生的画面穿入神识。
黄沙滚滚的世界，天空是一片血红，一堵横穿南北延绵不断的长城伫立在大地之上。
从北方所传来的空气之中，带着腥咸与干燥。
看向最北方，泠泠雪山之上竟是有着大片的血污漆黑。
有来自于极北之地的号角轰隆不断，又渐渐消失。
一眼万年。
“刘子华放弃了我们。”
“我们前来，注定九死无生。”
“吴万劫，何在？”
“我好恨，我不想死。”
一道道低吟自林天的耳畔响起。
林天向着四周看去，却是无人，就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呐喊一般。
好像又一层隔膜，将林天与他们断割了开来。
置身于这苍凉的世界当中，好像有无尽的杀伐席卷过，冲刷过。
他向着那城墙看去，唯有一面孤独的人族军旗在绝望飘动。
“军人誓死效忠人族，我死而无憾。”
一道低喃声响起，林天看去，黄沙大地上突然多了一道人影。
是一名身穿军装的青年。
差不多十六七岁，甚至比林天还要稚嫩一些。
他跪拜在城墙之前，形单影只，在风沙之中摇摇欲坠，是那般的渺小而脆弱。
“家里人说，十二岁就可以成为大丈夫了。”
“我已经十六了，我距离家乡已经有着无数颗星辰那般远。”
少年人说着，低着头。
“我想吃妈妈做的饺子，我要向爸爸认错，我学会了抽烟。”
“对不起啊，对不起，我没想抽烟的。”
“我的家在青城，很小很小的一座城。”
他静静的说着，缓缓转过身体，一双泪眼看向林天。
“哥哥，你能带我回家吗？”
林天眸光沉沉。
直视着少年，随后扫过整个天地。
宿命将他带到了这一步，好像是巧合，又好像是命中的既定。
“此次，以仙族山苍之名进入圣劫，我一直寻找让自己强大之路，若是说让我背负什么，或许……太过瞧得起我了。”
林天静静说着，那少年眼里浮现出一抹失望，渐渐的转为绝望。
“人族命运之事，如何让我一个十七岁的人去操心？
我不想也不愿去承受这些因果。”
林天踏步在黄沙之上，那少年变得安静，耳畔响起的低吟也消失不见。
这一刻，整个世界在倾听着他。
“但是，我在异族，遇到了一个被困他族无数年，遭受了无数年苦难的同族。
他血肉被炼，神魂被折磨，而他，只是想要我带着他回家，这一个几乎是渴求的愿望。”
林天静静说着，声音之中多出了一丝颤抖，多出了一丝凝重，那一股愤怒的情绪渐渐的在心中化开。
“我如何能不去做！
我要如何去拒绝这些。
我林天就算再自私也是人。
我就算再冷血，也是人！”
长发在狂风之中飞舞，青年屹立而不倒，眼底泛出强烈的杀机。
“有异族吞我同族血，焚我同族魂，我如何不赍恨，如何不愤怒？”
林天静静出声，他想起了陈亮，想起了步笙希，想起了刘子华和吴万劫。
他所遭受的苦难，是在人族，他所得到的愉悦，亦是在人族。
终究，这是一个最难以去评价的种族。
他没有自大的，愚蠢的，去说自己扛起一整个人族的命运。
如今，只是十万个可怜的，无法安息的幽魂在他的耳畔哀求，哭泣。
而他，要去承担他们的生命精华。
他们或是陈亮，或是郑磊，亦或是王捷……
“姓名。”
一道疲惫的老人之音自世界的另一头传来。
“林天。”林天静静说道。
“年龄。”
“十七。”
“还未入武大？”
“开元历153年，人族武状元！”林天声音铿锵，这一刻抬眸愿望，峥嵘轩峻。
“老师是何人？”
林天眸色变得复杂，渐渐的恢复清明。
“我林天，师承王捷、刘子华、陈贯标、吴万劫！”
他的声音落下，那声音停滞了许久。
半晌。
那伫立在黄沙之上的少年，认真而盼望的凝视林天，轻声说道：
“你可愿？”
林天双拳攥紧，这一个身体都是一颤。
“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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