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飞升仙家
仅剩四人中,成松云最不起眼。四爷把供品打了个包,命令她背上。方休倒没有为难她,自己往兜里抓了把糖。
“无论他们交给你什么事,尽量自然地搞砸一次。”拿糖果时,他状似不经意地说道。
……这便是方休第一个指令。
哗啦啦!
此刻,看到那些棺桶,成松云做出一副被惊吓的样子,果断摔了食物包裹。
一个罐头直接碎裂,糖水浸湿了红布。湿渍颜色变深,如同血迹。
好在四爷忙着瞧棺桶,只是骂了两句,没有深究。
方休也在用心观察。
棺桶是陶制的,外层涂成黑色,上面写着往生咒。
它形状像个小水桶,个头不大。在场四人,只有不到一米六的成松云能带着尸块挤进去。
剩下三个男性,怕是打断四肢才能塞进去……他们真的得进去吗?
“进去,进去——!”
预感向来好的不灵坏的灵。邪祟们渐渐逼近,把周遭围得水泄不通。
方休上前比了比棺桶。就算他偏瘦,身材也算得上宽肩窄腰,肩膀那边会卡住。
“进去,进去——!”
邪祟们挨得更近,呼声越来越急,大有他们不进就“帮”他们进的意思。
“都进去呗。”山混子说,“盖儿没密封,肯定不会直接埋人。瞧这场面,不进才难办。”
说罢,他嘿嘿笑了两声,关节噼里啪啦一阵响。山混子身体飞快折成一团,带着尸块顺利入棺。
“入棺——莫闹——”
邪祟们将棺盖盖上,确实没有其他动作。
与方休确认过眼神,成松云也跨入棺桶。她身形瘦小,过程还算轻松。
“入棺——莫闹——”
又一个盖子合上。
一转眼,外面只剩方休和四爷,周围邪祟挤得更近了。它们嘴角逐渐上挑,离两人不过一臂。
四爷环视四周,肉疼地掏出一张黄符,啪地贴上额头。下一秒,他的身形等比例缩小,身高只有原先的二分之一。
小号四爷吃力地扛着尸块,钻入棺桶中。
“入棺——莫闹——”
盖子盖上前,四爷留给方休一个嘲弄的眼神。
棺外只剩方休,邪祟群几乎要挤到他的脸上,无数视线全部钉向他一人。
方休:“……”
方休:“有道具就是好啊。”
白双影嗯了声,他还真有法术应对这个境况——他可以把方休变成一堆肉泥,直接倒进桶里,就是恢复的时候费点工夫。
“白双影,我们是朋友吧。”
“是。”白双影微微抬头,等待方休祈求。
“……那你身体借我靠一下。”方休说。
白双影:“?”
方休权当默认,他捱近白双影,脸埋进对方肩膀。
喀嚓。
一声钝响。方休右手一错,肩关节直接脱位,左臂软软地垂了下来。
方休跟着全身一紧,继而克制地微微颤抖。除了快速吸气抽气,他没有发出其他声音。
白双影稳稳站着不动,任由方休大半体重压过来。
方休再抬头时,表情已经调整好了。只是脸色异常苍白,额头出了不少汗。
这回白双影倒没觉得被小瞧。
他开始分不清方休是真心觉得他弱小,还是压根就不习惯依赖外物。
“可算是够了。”方休跨进棺桶,费力地调整姿势,他的肩膀终于成功收进棺内,“你隐藏好自己,在外面……白双影?!”
盖子盖下前,白双影面无表情地跳入棺桶。
噗通。
进入棺内的瞬间,白双影又一次化开,扭曲的色彩液体般填满空隙,刚好盛满整个棺桶。
方休刹那间被淹没。
那种触感很特别,它让他想起小时候。那时父亲负责开车,母亲抱着他坐在后座。车窗开了一半,他悄悄把手伸出去,感受急速流过的风。
似水非水,隐约带点固体的质感。轻盈,干燥,有点凉。
相比之下,白双影要更加冰冷。
那名为“白双影”的异物将他彻底包裹。它淌进他的耳朵,流入他的口腔,却没有像液体那样断开。方休能感受到它在他的喉咙里蠕动,顺着食管与气管漫流。
感觉像呛水,他本能地想要咳嗽,然后发现自己并没有窒息。
肩膀脱臼依旧严重,疼痛却变得遥远。那是一种近乎死亡的麻木,带着诡异的失重感。方休婴儿般蜷缩身体,放任对方将他淹没,如同接纳一个拥抱。
由内而外的畸形拥抱。
【你左胳膊废了。】白双影的声音直接钻进他的脑子,痒痒的。
他的鬼执意跟进来,果然有话要说。
【没事。】方休在心中想道,【我留心了一路。无论四爷那组人还是山混子,他们身上都没有半新不旧的伤。】
【我猜等我们回到解厄塔,伤病会立刻消失。那边房间没厕所,饭是供品。地府应该只抓了我们的生魂,这具身体算是临时容器。】
白双影:【确实如此。】
【你一开始就知道?】方休轻咬口中液团,它软乎乎的,没什么味道。
【你一开始又没问。】白双影无所谓道,【哪怕这肉身只是容器,该死还是会死。你我利益一体,不要鲁莽行事。】
【一条胳膊够用,我有数。我不会连累你。】方休连忙表示。
【嗯。】
……
棺桶颠簸许久,盖子再打开时,方休被光照得瑟缩了下。
白双影轻盈地溢出棺桶,恢复了那副面如冠玉的艳鬼模样。方休一只手扒上棺沿,狠狠松了口气。
“太好了,原来你可以自己恢复。”他情真意切道,“我还在想怎么把衣服里的你拧出来……”
白双影转过脸,不理他。
方休动动身体,伤口处的疼痛缓慢回归,好在最难捱的时段已经过了。
“刚才多谢了。”方休说。
白双影皱眉:“没什么可谢。你的伤势还是原样,不要误判。”
他的鬼情绪真的很直接。比如方休能分辨,这会儿白双影并非关心他的伤口,而是警告他不要草率作死,省得他俩一起倒霉。
一直以来,白双影对他的态度就像人类对待流浪猫,还是谈不上心善的那种人类。
心情好时摸两把,看个乐子。心情不好时,会觉得被缠上很麻烦。
只有一点是确定的,无论这只猫境况多么糟糕,这个人都不会真的把它带回家。就算知道它死了,也最多遗憾几分钟……或者几秒钟?
“……花。”突然,白双影冲他伸手。
方休:“?”
“那朵纸花还在棺底,捡一下。”白双影说,“你我的庙会还没结束。”
方休笑弯了眼:“好嘞。”
……他知道厉鬼没有人心,其实他们无法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偶尔能有这种时刻,方休已经很满足了。
……逗逗顺眼的人类多开心,谁说流浪猫一定想跟人回家?
帮白双影戴好纸花,方休跨出棺桶,看向面前的祠堂——理论上的最后一座祠堂,南边祠堂。
祠堂门扉敞开,但是门内极其昏暗。
一个高瘦身影站在祠堂正中,双手捧着截红蜡烛,那是祠堂唯一的光源。
火光照亮了那张似人非人的脸。大白脸眼缝上弯,口缝下弯,几乎弯成半圆。
那是福老儿。
它站在祠堂正中,像在迎接众人。明明他们临走前,它还坐在戏台前听戏。
福老儿挡住了大部分烛光。祠堂对联在它身后,只有开头两个字隐约能分辨——
【可怜■■■■■】
【飞升■■■■■】
烛光之外的部分全部浸入黑暗,他们根本看不清祠堂内还有什么。四爷熟练地拿出铜葫芦,这回葫芦口直直对着祠堂反方向,就差张嘴尖叫祠堂大凶。
“操。”四爷简单明了地总结,目光转向成松云的方向。
“你……我操!!!”
山混子跟着转过头,眉毛挑得高高的。
只见成松云左边腋下多了根手臂,她以一个别扭的姿势站着,两条畸形的新腿探出裤腰。
她脖颈上的新脑袋彻底凸出,约莫一个苹果大小,五官头发一应俱全。
看到四爷和山混子的反应,成松云傻了,她求助地望向方休。
不是说白双影擅长隐藏,她绝不会暴露吗?
方休没回应她的视线。他扶住受伤的胳膊,摆出一副震惊又害怕的样子,连连退后好几步。
又在骗人,成松云了然。她抿抿嘴,埋下头去,终究没吭声。
“就你了,你赶紧去。”四爷嘶嘶抽气,“操操操,好他妈晦气。”
山混子绕着成松云走了圈:“我倒是一直注意着,这妹子没做啥特别的事。要不留着她问问,让方小兄弟先进?”
“不!”成松云下意识出口,“我去就我去,要是方休出事,我什么都不会说!”
说完她又看向方休。方休没阻止她,他只是嘴角动了动,似乎对她的反应一点都不意外。
方休说,会保证自己活下来。
其实成松云不太信这句话。但只要方休活着找到“厄”,其他人都能得救,她被利用也情愿。
三人目送中,成松云走入祠堂。她后脚刚进门槛,门再次嘭地关上。
看到身体畸形的成松云,福老儿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周遭阴气翻滚,气温急速下降。
成松云缩起脖子,飞快打量四周。
祠堂两边桌子彻底空了,上面堆了许多纸张。墙壁上也贴满白纸,写着密密麻麻的倒福字。那副对联就在眼前,她终于看清了完整的字句。
【可怜弃儿如敝履】
【飞升仙家着青襟】
确认完状况,成松云转身就逃。
祠堂内阴风大作,满墙纸张被吹得猎猎作响。福老儿手中蜡烛火焰转青,它全身关节喀喀抽动,一张脸眼缝下弯口缝上弯,做出一副哀相。
“福倒(dǎo)了。”福老儿寒声重复,像是在诅咒。
“福倒了,福倒了,福——倒——了——”
可是直到成松云离开,它什么都没做,只是恶狠狠地瞪着成松云的背影。
就像在畏惧着什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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