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凛冬将至
江映禾一走，谢兰若便关了门，训起了裴轶。
她戳着他的箭伤道：“那支箭穿透了你的肩骨，断箭拔出来时，一脉血直接喷到了帷布上。”
“你的血脉破了一道口子，汩汩血流往外涌，我死死地给你按住了血口，吓都吓死了。”
“要不是江大夫临危不乱，替你将断了的血脉缝起来，你早就没命了，哪还能喘着气地在这里和人家斗气。”
裴轶沉默了，他只记得是她按住了伤口，对于救了他一命的江映禾，他没有一丝印象。
“江大夫连着三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她替江映禾打抱不平，“被你那般挤兑，换作是我，哪里还管你的死活，可人家江大夫不予计较，还亲手为你处理了伤口。”
裴轶坚持道：“你真的没办法给我换药？”
“你非得让我换药也行，就是我下手重，分不出经脉与血肉，没得把你的大血脉给挑出一个窟窿来……”
剩下的话，谢兰若在他威逼的视线下，缄口不语了。
裴轶看她的眼神失望透顶，“回头我给你一副金镶玉手镯，你给江大夫送过去，聊表一下我的歉意。”
“我不去。”
谢兰若在火炉灰里刨了个坑，埋了两个红薯进去，“前阵子军营里都在传，说我看上了江大夫，要撬了李将军的墙角，这风波才过去，你又让我上赶着去惹事。”
裴轶淡淡地说着：“送你一对八宝璎珞手串。”
谢兰若不得不感叹这些山匪头子财大气粗，攒了丰厚的家底，光是一个跑腿费就舍出了几十两银子。
她朝他摊了手道：“手串。”
裴轶清浅地笑了起来，“回头给你。”
谢兰若又蹲回地上，往火炉里埋灰，“江大夫那缝针的技法，听老薛头说，整个北师军里除了她，再找不出第二人会此绝技。”
“好在你命硬，碰上的是江大夫，下次她来给你换药，对人家态度亲和些。”
裴轶听她碎碎地念叨着这些话，越发地觉得自己过分了。
“外面是……下雪了么？”
谢兰若扔掉了火钳子，走到船窗前，探身往窗外看出去，一望无垠的江面上飘起了雪，洋洋洒洒地坠落于天地间。
她起身就往门外走，他出声拦住了她，“去哪儿？”
“找李将军，怕是凛冬将至，乌山军的后勤储备里没有棉服，不行的话，我就出船去一趟蜀中。”
裴轶低头瞧着炉上的炭火，提醒她道，“你的红薯。”
谢兰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给你了。”
飞雪落下，北风从江面上搜刮而过，浪水被风裹挟着拍打在船舷上，船身动荡地摇摆着。
李元绪站在船舷处，往闽西的方向瞭望而去。
谢兰若不知道他放着身后的船舱不进，站在这里吹什么冷风，她瑟缩着走过去，绕到他身后避风道：“李将军，上次运回来的大多是粮草，没有过冬的棉服。”
“冷了？”他瞥了一眼她的小身板，”进船舱里躲着，出来吹什么风。”
她急急地辩解着，“我说的是过冬的棉服，你总不能在风雪天里，让乌山军的将士们穿着单衣御寒。”
“以为我像你一样，阴雨天出门不带伞，刮冷风了，才想起府里没有备下过冬的炭火？”
李元绪笑了她道，“一个月前我就呈上了折子，要户部拨下御寒的军需物资，这几日运载船应该就要到了。”
谢兰若被大风吹得浑身泛冷，她止不住地在甲板上跺脚，笑着奉承了他道：“还是镇北大将军有远见。”
不过她转念一想，又觉出了不对劲，“你怎么知道冬天提前来临了？”
“掐指一算。”
他站在漫天的飞雪里，眉眼飞扬，对着水势浩渺的江面，迎着呼呼的冷冽北风，指点着江山道，“知道我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烧毁川渝军粮草的原因吗？”
她看着眼前应景的风雪，似懂非懂地道：“让他们过不了冬。”
李元绪的大手抚上她头上时，她就知道自己蒙对了。
“川渝军本来就粮草吃紧，烧毁了那批粮草和运粮船，等同于伤了他们一半的元气。”
“再加上这提前到来的凛冬，无异于让他们雪上加霜，何况你也知道的，闽西的山路有多难走。”
谢兰若顿时悟了过来：“大雪封路，马车根本走不了官道，如今整条水路都掌控在我们手里，川渝军后续补给不足，只会被困死在县郡里。”
“还真是一点就通。”
他夸了她一句，“乌山军一直以来走的都是水路，靠的是沙船载运军需，我们没有这个后顾之忧。”
“等到他们弹尽粮绝时，便可从川渝登陆，逐个攻破他们的城防。”
“再从侧面进入闽西，联合三万新军从腹背两侧攻击北面的川渝军，一路率兵南下，陆水联动，便可将崔秋实统领的沿岸兵马一网打尽。”
“李元绪，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总攻的计策，之前在哪里听过？”谢兰若拂了他的面子道。
“有么？”他故作糊涂地笑了笑，“我没什么印象。”
“当初这计策是我提出来的，搁我嘴里说出来，你说借来三万兵马才能打，怎么搁你嘴里说出来，赤手空拳又能打呢？”
李元绪劝慰她道：“这不是有老天爷助阵，川渝军弹尽粮绝的情况下，乌山军的将士一个能打三么？”
谢兰若不管这么多，“反正这个总攻的计策是我提出来的，就连镇北大将军都想不过我。”
“那是，关键时刻，还得听谢将军的部署。”
李元绪站在冰封的天地间，浑身热血，他一点都不觉得冷，“在水面结冻之前，要速速地解决掉川渝军。”
不然乌山军也会落得和川渝军一样的下场，被困在小岛上，断了后续的供给。
“争取赶在过年前，结束这一场战事。”
谢兰若忽而想起了远在京师的谢府，张灯结彩的节庆日里，她很想和爹娘祖母围坐在桌前，吃上一顿团圆饭。
“李元绪，我从未如此期盼过凛冬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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