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托孤

方仲书站出来冷嗤道，“谢将军为何要救沈均宜的儿子？”

“阿琅是无辜的，他什么都没做错，为何人人都要把他爹的罪过加诸在他身上？”

董氏知道和这些人说什么都没用，唯有谢兰若能救沈琅，她这个人“很正”，只有她才会伸出援手，将沈琅从死神手里拽出来。

“谢将军，阿琅被他外祖父摔打在地上，他头上磕出了很多血，肩膀也断了，求求你，救救阿琅。”

董氏被人按在地上，她苦苦地哀求着，沾血的手在雪地上拼死挣扎着。

沈琅半边肩身动不了，他就用双脚蹭地，一只手探进积雪深处，向着董氏一点点地爬过去，“娘……别求她，娘……抱抱阿琅……就好了——”

谢兰若见他受了这么重的伤，意识都涣散了，还死犟着一张嘴，她走过去，要将他从地上捞起来，方仲书伸手拦在了她面前。

“谢将军，这是沈均宜的儿子，是董方卓将他摔成这样的，与你无关。”

边上站着的戍卫营将士难掩胸中的愤懑，争相开口说道：

“谢将军，沈均宜害死了北师军烈士的遗孤，这个仇我们不能忘。”

“敌人就是敌人，放过他们，我们有什么脸面去见死去的战士们？”

“谢将军，你放过了沈均宜的儿子，接下来是不是也要放了川渝军的将领？”

跪地的人听了这话，都把谢兰若当成了活菩萨，一个个嘴里喊着“谢将军饶命”，纷纷给她磕起了头。

董氏抱着奄奄一息的沈琅，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谢将军，阿琅快不行了，求求你可怜我这个当娘的，救救我的孩儿。”

母子俩跪在地上，身下的雪地被流血染成了刺目的红色。

谢兰若不忍看下去，冷然地朝方仲书开了口，“让开。”

“谢将军，请三思。”

“他只是个孩子，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何至于让你们一个个地见死不救？”

谢兰若推开方仲书的手，她走过去没两步，就被人拢了脖子地给带了回去。

李元绪箍住了她的脖子，在她头顶上讽笑了一声，“谢将军是大夫么？”

“不是，你先放开我。”

“人家要找的是大夫，你别上去添乱，来人，去请江大夫过来看诊。”

李元绪这话一出，立即有人领命去请了江映禾。

他用手肘箍着她不放，这次若是让她过去了，一夕之间，她在军中的威信便会扫地。

董氏哭声渐歇，她抱着怀里的沈琅，朝谢兰若磕了三记响头。

沈琅浑身撕裂般地疼，他止不住地流泪道：“阿娘，我疼……哪哪都疼……”

董氏低低地哄着他，“阿琅乖，大夫赶来看你了，一会儿就不疼了。”

她一想到他跟着自己，将来会受尽无数的苦楚，她就万分舍不得，董氏一门谋逆造反，必然会株连九族，她活不了，可是她的儿子姓沈，他还可以活下去。

“阿琅，听清楚娘的话，将来一定不能忘了。”

“你爹做尽了坏事，他的死与谢将军无关，一切后果都是他咎由自取，你不能因为这事就怪罪了谢将军。”

董氏泪眼婆娑地哭求着他，“答应娘，这辈子都不能去找谢将军复仇，阿琅，娘求你了。”

沈琅迷糊地呢喃道：“阿娘……别哭，我不找……谢将军复仇……”

董氏轻轻地抹去了他眼角的泪水，“阿琅，谢将军不顾这么多人的反对，执意要救你，以后你要好好地听她的话，堂堂正正地做人，知道吗？”

沈琅一声声地重复着她的话，“听……谢将军的话，堂堂……正正地做人。”

董氏轻轻地摇着她，欣慰地哭出声来，“阿琅乖，这样娘就放心了。”

她抬手轻轻地覆在沈琅的眼上，从绣子里掏出一把匕首，抬手就要刺入自己的腹中。

谢兰若见状立马冲了上去，奈何李元绪箍住了她的脖子，等他松了手，她再扑过去，为时已晚了。

董氏腹中涌出的热血怎么捂都捂不住，谢兰若代替她的手，死死地盖在了沈琅的眼睛上。

沈琅触到了身下的热血，抽噎地哭个不停，嘴里一个劲地唤着，“阿娘……阿娘……我要阿娘——”

“谢将军，求你替我照顾阿琅，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谢兰若不知该如何开口，她只能紧紧地握住董氏的手，“为何是我？”

董氏凄惨一笑，她渐渐地弱了声息，“谢将军，见你第一眼，我就知道这孩子跟你有缘。”

“我不会让你为难的，留下阿琅，将来对北师军大有益处，他们不配知道这个事，我悄悄地说与你听，只说与你听。”

谢兰若将耳朵凑到她嘴边，听她轻轻地呢喃出声，末了她一言不发。

董氏的气息渐渐游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地攒住了她的手，“答应我，替我将阿琅抚养成人。”

满院静寂，戍卫营的将领们全都盯着谢兰若看，仿佛她点头应下了这件事，就是对北师军的背叛。

“谢将军，求求你……答应我……看在一个娘亲的份上——”

“沈琅是无辜的，祸不及子女，我答应你。”谢兰若反握住她的手，郑重地向她承诺道。

董氏回光返照似地笑了，满脸的放心与不舍，她的手脱了力道，无力地垂到了沈琅的身上。

沈琅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奈何怎样抓握，她都没有一丝力气，他凄厉地哭嚎出声，“阿娘——”

谢兰若将他揽进了怀里，遮住他的眼，将他从满是血污的雪地上抱了起来，朝外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了戍卫营将士的一道道质问声。

“谢将军，你真的要将狼人之子养在身边？”

“当年谢老将军就是仁慈，放过了那批狼人，让沈均宜侥幸活了下来，这才害死了那么多的北师军遗孤，谢将军，你还要一错再错下去？”

“沈均宜极其擅长伪装，这孩子绝非良善之辈，坚决不能留！”

谢兰若意欲出声反驳，李元绪站出来替她解了围，“刚才你们没听见，沈琅对北师军大有益处。”

他威喝一声，戍卫营的将士们再不敢多嘴一句。

“谢将军这是着眼于长处，为整个北师军做着打算，在沈琅的秘密没有查清楚之前，他必须养在谢将军的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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