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要变天了
孟良徽闻讯也赶出来，同儿子女儿一起迎候着。
沈老太君脚步略顿，“不必多礼了，先去看看左相。”
众人陪着沈老太君和沈世诚来到正屋，沈老太君远远看了一眼，便在正屋上首坐下。
沈世诚同孟良徽父子到寝室中看孟恪远，听孟良徽说了大夫的话，宽慰他不要焦急。
待到他们出来，在正屋中坐下，程安奉上茶，便带所有下人退了出去，自己同林升守在院门处。
“若是真如那纸条所说，从云州至上京，三千里的路程，信使八百里加急，快则六，慢则七日，奏报就会呈到御前。你们收到纸条之时，怕是信使也在路上了。”沈世诚先说道。
孟良徽他们没有说话，面色凝重。
沈世诚的言下之意，悬在孟府头上的屠刀落下，就在这两三日。
沈老太君端坐在上，目光一一扫过诸人，缓声问道：“如今不是沉默地时候，你们说说有何想法？”
孟知文起身道：“若是能知晓黎崇尧叛变的详情，我们或许可以各个击破。”
沈世诚摇头：“上面等的就是这份奏报，只要奏报到手，雷霆之怒会即刻下达，不会再给我们分辨的时间。林宏那日就是在朝堂上，当场被扒了官服，三日后就被问斩，定罪之快，令人瞠目。”
孟良徽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那日就是看着羽林军一拥而上，擒住林宏，身上的二品紫袍被生生剥下，他在旁边看得身胆俱颤。
想到几日后，自己或许也被这样擒住，他如那日一样，又打了一个颤。
沈老太君看在眼里，别过目光。
孟知文颓然坐下，神色不甘，恨声道：“难道我们就束手无策，任人鱼肉？”
沈老太君沉声道：“若拖得时间，尚有一线生机。”
孟知文眼睛一亮，向沈老太君道：“老太君，请明示。”
沈老太君没有理会他，望向坐在末座，默然不语的孟知嬅，问道：“知嬅，是你主动说嫁给岐山王，还是岐山王先提出的？”
“嫁给岐山王？”
孟良徽父子齐齐蹦起来，盯着孟知嬅，异口同声道：“不可！”
孟良徽又转头盯着沈月清：“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沈月清扯着手中的绢子，低头不语。
沈世诚开口道：“清儿也是昨晚才知晓的。她也不同意，所以今日一早回来找我同老太君商议。”
孟知文向老太君抱拳，断然道：“我宁愿死，也不会让知嬅委屈自己换来孟府的周全。”
“你先坐下，良徽，你也坐下。此时不能激动，也不要意气用事。待我问完知嬅，我们再做计较。”
沈老太君端坐在上，面容沉静，未有一丝波澜。
孟知嬅起身，向沈老太君躬身道：“是王爷同我说起的。他说我们孟府助他回到朝堂上，他护我们孟府周全。”
“什么我们助他，他护我们，这不是明摆着利用知嬅，利用我们孟府吗？”孟知文又忍不住气冲冲地道。
“知文，你这性子怎地越发的毛燥了？”沈世诚眉头微蹙，扫了他一眼。
沈月清瞪着儿子，示意他安静。
“重回朝堂？”沈老太君没有理会孟知文，念叨着这句话，沉思着。
孟良徽眉心一跳，隐隐想起一事，试探着问道：“老太君，岐山王这话，可轻可重，若被有心人听说，可是大罪。”
沈世诚也点头赞同。
孟良徽见此，借机又说道：“所以，知嬅同岐山王这门亲事，万万不可。”
“知嬅，你同我来。”沈老太君也没理会他，起身就往外走。
孟知嬅跟在沈老太君身后，来到院中。
沈老太君环顾一下四周，走至院角的芙蓉花丛前站定，直问孟知嬅：“岐山王身有隐疾，你可知晓。”
孟知嬅愣了片刻，方醒转过来，吞吞吐吐道：“听说他，不能有子嗣。”
“他那年受了重伤，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但也伤到了根本，不能行人道，不能有子嗣。所以这么多年，他一直孑然一身。你若嫁给他，就得一辈子这么熬着。”
她们面前的芙蓉花丛，繁茂的绿叶中，掩隐一朵朵半绽的芙蓉花，如女孩儿娇嫩的脸颊，躲在树后，含羞带笑地探出头来。
沈老太君伸手到一簇绿叶后，折下一朵花苞。
那花苞不知是不是不得见天日的缘故，萎靡地卷缩着小小的身子，花瓣还是粉嫩的，但边缘已然出现褐色的枯萎之相。
沈老太君把那朵花伸到她面前，“就如同这朵花一样，看似娇嫩，内里早已枯死。”
孟知嬅知晓沈老太君所说之意。
被软禁在长春宫里的三年，她如行尸走肉一般，她甚至能嗅到身上的腐臭味，那种从身体深处散发出来的臭味。
可现在不一样，她在孟府中，眼里耳里都是家人的身影，话语声。这鲜活的日子，曾无数次出现在长春宫的梦境中，如今触手可碰，她岂能任其再次消失。
她回头向正屋望去，沈月清和孟知文也正向她们这里望过来。他们的焦急，气恼，担忧，都因为牵挂她。
她心下一暖。
“太婆婆，我不想让孟府步林氏之后，但有一线生机，我都倾全力以赴。”
孟知嬅站在芙蓉花丛前，她今早特意妆扮，娇俏的面容同含苞待放的花苞一样惹人怜爱，但那双杏眸中，却如沈老太君一般，沉静，笃定。
“好！孟府有你，就还有希望。”沈老太君开颜一笑。未几，又叹道：“日后，你若难过，便想想今日的话，那些难熬的日子，也就有了归处。”
沈老太君抱着她，像是安慰她，又像是安慰自己：“我的小乖乖，太婆婆会在佛前日夜祝祷，让你往后的日子更加顺遂畅快些。”
明知来日艰难，却还要走上那条路。沈老太君以前走过，如今看着自己最疼爱的曾孙女也要踏上险途，她难过，无奈，不舍。
“好。”孟知嬅温顺地应道。
“我们回去同他们说。”
沈老太君向她伸出手，孟知嬅拉住她的手，两人携手回到廊下。
突然，身后一阵哗啦声响，紧接着她们的裙摆猛地飞扬起来。
“好大的风。”
沈老太君停下脚步回头去看。
院中的几株芭蕉树，那肥厚浓绿的叶子被突如其来的风吹得上下翻动着，墙角的芙蓉花也在风中摇摆着。
远处的天际，原本还是碧蓝的天色，如今翻涌起层层乌云，并迅速向四周扩散弥漫着，大有覆盖整个天空之势。
“要变天了。”沈老太君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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