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退缩
109、退缩
“除了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她突发奇想，“要不你报警把我抓进去吧，害了人是要进监狱的，我……”
说到后面，她几乎已经语无伦次了。
秦尧之按住了她的头顶，不叫顾夏堂皇四顾。
“冷静一点，顾夏。”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愧疚，可是这只是一桩意外，哪怕你把命都赔给她，她的孩子也找不回来了，这件事以后交给我就可以了，你不要再想了。”
他的语调并不刻意激昂，淡淡地陈述，跟平日的语气无差。
她呆呆地看着秦尧之。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他承担着什么压力。
最后，秦尧之只有一句话，“回家好好休息，别多想，有我在。”
那一年的夏天，暴雨日格外地多，潮湿的空气席卷了整座城市，大雨下成了烟，天上人间昼夜不分。
秦尧之不许她再自行去医院。
江珊的精神状态不好，不能再受刺激了，而他本人也行踪不定，经常早上还在医院，下午就得做飞机去别的地方处理工作，半夜又回到公司，顾夏好多天都见不到他。
他在公司办公的时候，顾夏给他打过视频电话，两个人也说不上什么话，只是一抬头能看见对方就觉得很满足。
顾夏看着视频里越发消瘦的男人，心中难受，不仅仅是心疼他，也是无力。每过一日，顾夏都更清晰地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他们能给彼此带来无上快乐，却没办法分担对方的痛苦。
这真是爱情里最糟糕的事了。
终于，一个周五，秦尧之发来微信，约她中午一起吃饭，地址是个酒店一楼里面的餐厅。
顾夏翘了一节课，提前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她看见了等在大堂里的秦尧之，心想幸好自己也迫不及待提前到了，不然秦尧之不知道还要等上多久。
她心底太雀跃了，脚步也轻盈，以至于忽略了秦尧之不赞同的眼神。
有人比她更先走近秦尧之，是顾夏曾经在商场里见过一面的那个中年男人，当时听见秦尧之叫他“黄总”。
黄总笑着跟秦尧之打招呼，“怎么还没走啊？”顾夏此时已经走到秦尧之身边了，黄总立刻就注意到她。
他看了顾夏一眼，“你们还在一起呢？不错，年轻人长情是好事。”
敷衍地说了几句，黄总立刻转移了视线，再也不理会顾夏，看起来气势也比上次要足，“虽然上午的会上，你已经拒绝了我们的注资条件，但是……哎，秦董的身体看起来是不行了。”
“我们提出的条件已经不低了，我们占股百分之四十，你和你父亲还是大股东，与其将公司死死拿捏在自己手里，不如这个时候稀释内部股权，好歹先度过难关啊。”
见秦尧之一直不说话，黄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的建议，你先考虑着，想好了找我。”
这其中语气的微妙，就连顾夏都能听得出来。
她担忧地看着身旁的男人，可是秦尧之只是说：“走吧，去吃饭。”
“……好。”她刚提步又立刻停下，“等我一下，我去个洗手间。”
顾夏从女洗手间出来就看见，洗手池旁，是黄总跟他的同伴。
同伴调侃地说：“这个小秦总，脑子是有，可惜经验还是不够丰富，这么大一个公司，怎么可能都按照他的想法运作呢？”
“毕竟是年轻气盛。”黄总有条不紊地按了点洗手液，“他身边那个女朋友我见过一面，回去我就打听了一下，本市稍有些名气的企业家里，都没有对得上号的千金，想必是个普通人，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恋爱，啧，年轻啊。”
顾夏径直走了出去。
她洗手，两个男人也洗手，彼此都没有再说话。
临走前她从镜子里瞥了一眼，正好跟黄总的眼神对上。
除了一丝意外之外，没有慌乱、没有讥笑，仿佛刚才只是跟同伴说了几句很寻常的话。
他甚至还冲她礼貌地点了点头。
这一天他们午餐吃了什么顾夏已经忘记了，她只能记得黄总的眼神，看自己的眼神。
那种客气中夹杂着的轻视，如同她是一个本不该出现在他面前的人。
她只是体会到一次都觉得心里发堵，秦尧之确实实实在在天天都要面对，比这强过百倍的重压。
——到此时，顾夏心里还只是憋闷。
周末学校放假，她回家的时候，正听见父亲跟母亲说：“别收拾了，带不了那么多。”
“我这不是怕你冷吗？不识好歹。”
“识识识，可是大夏天的，你给我带件毛衣……这真的合理吗？”
顾夏走进一看，父亲正在收拾行李箱。
她父亲在一家建材公司工作，人到中年还是个小职员，只是因为从事着不可替代的技术内容，工资也不低，从前是从来不用出差的。
顾父笑了笑，“你不是想出国嘛，我申请了几个外地的项目，多拿点补助和项目奖金，让你出了国，也别为了钱发愁。在国外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顾母当场戳穿他，“别听你爸的。自从知道你要申请国外的研究生，他就在那里发癫，说什么以后你们顾家就要多一个艺术家了，不能让你出国丢了面子。”
说着她又笑骂，“我生的女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好了好了，你快帮我收拾好，我还得去加班了。”看着父亲的背影，顾夏想，她原来想的不对。
最初知道秦尧之的身份的时候，她不曾有什么心理负担，都现代社会了，那还有什么门当户对才可以相爱的道理，钱不是够用就行了吗？
可是渐渐的，她才意识到，金钱相差过大带来的阶级鸿沟，真的不是简简单单就可以抹平忽略的。
深夜，她手机收到了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杀人凶手】
顾夏没回复，却也没删除。
往上翻，几乎每天都有这个号码的来信，有时是白天，有时候是深夜，有时是晨光未熹之时。
江珊用这种方式折磨着她，也折磨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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