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远再也不会看他了,有别的男人代替他保护沈知远
赵卫东身体紧绷僵硬,缓缓看过去,就对上沈知远似笑非笑的神色。
沈知远的笑里,有嘲讽,有凉薄,也有淡淡厌世的寂寥。
他只觉身体里的血液刹那几乎停止流动了,心揪痛得厉害。
他看出来了,沈知远,并不相信他会帮他说话。
喉结艰难上下滑动一下,赵卫东嘴唇蠕动,很想要对沈知远说些做些什么。
比如,他应该说:不要怕,有我在,谁也欺负不了你,我肯定会实事求是的。
或者,直接过去抱住沈知远,把他搂进怀里安慰,给他依靠。
可是,众目睽睽,他却连一丝对沈知远的亲近都不能表达出来。
而且,他根本做不到毫不犹豫就为沈知远挺身而出——
王秋凤用力握住他的手腕,老眼通红含泪隐隐含着哀求和脆弱,“卫东,帮帮妈……”她的尊严,她的骄傲,全都悬在这一刻了。
她希望儿子帮她守住,不要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落了面子,不然以后她哪还有脸面立足,在社员们面前,哪还有半分威信可言。
赵卫东迎着她祈求、殷切、希冀的目光,只觉心里悬着千斤重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无法说出一个“不”字。
这一刻,他心乱如麻。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选择帮他妈,就会伤害沈知远,沈知远肯定会厌恶他、从此再也不理他。
选择说出真相,却也会伤害他妈,她骄傲了一辈子,也许从此就再也挺不起骄傲自信的脊梁……
赵卫南催促,“卫东,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五一十的说给我跟爸听,不要怕。”
赵大山眼神探究,“卫东,说吧。”
重重压力下,赵卫东攥紧拳头,拇指用力摩擦过指节,这是他心慌意乱犹豫不决在心理挣扎的信号。
王秋凤心里,并没有信心。
因为她知道这个儿子的脾性,向来认道理,很老实,而且很聪明,她那点小把戏小心思,肯定瞒不过他的眼睛。以他的性格,自然知道她错没错。
所以王秋凤慌了。
万一卫东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说她有错,怎么办?
“卫东,妈求你了……”王秋凤姿态放得很卑微,避着赵大山赵卫南,小声跟儿子哀求,眼珠浑浊,就像把生死权力交到儿子手中的濒死老人,他决定着她的生死。
“要没了脸面,妈真不想活了。”她加重砝码,知道赵卫东肯定受不住这个。
赵卫东身躯一颤,抬头赤红着眼睛看着王秋凤,不敢置信,神色复杂。
王秋凤躲避开他的目光,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决绝和倔强。
他要是不帮她,她真不是说笑的!
面对亲生母亲这样卑微的哀求,祈求,有哪个孩子能忍心拒绝?何况,王秋凤还用性命相逼!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亲妈去死,她对他是那么慈爱,偏宠,呵护,她对他这个儿子怎么样,毋庸置疑……
赵卫东死死咬紧压根,对上沈知远似乎已经洞察一切的嘲弄目光,眼眶蓦然湿红了,他像个懦夫一样几乎抬不起头,再无勇气与他对视。
绝望,无助,恐惧,自厌……种种情绪近乎将他淹没,他心里千疮百孔,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从没存在过世上!
也总好过,亲手伤害沈知远!
明明他之前说过的,要保护他的,可是现在呢?
“卫东,”王秋凤哭着,头上代表沧桑劳累的白发和脸上代表岁月的皱纹格外明显,令人心酸,无力,无法拒绝。
赵卫东心头鲜血淋漓,垂着头,水汽凝聚成一滴眼泪悬在眼眶,“……刚才沈知青和前进哥妈妈发生矛盾了。”
“那妈又怎么哭了?他弄哭的?”
“不是!是前进哥妈妈和六婆——”
“不关我们的事啊!”前进妈和六婆都喊起来,打断赵卫东的话。
前进妈哭哭啼啼,“我就是让主任帮我向沈知青道个歉,这样沈知青就能原谅我了!”
六婆说,“就是啊,我就是让秋凤帮前进妈低个头,又不会少块肉,我也不知道秋凤会因为这个就哭了啊!”
你们两个,以后走着瞧!王秋凤已经恨上了两人。不过大好机会,她才不会浪费在两人身上,以后她有的是机会法子治她们。
现在,她直接炮击沈知远,这才是她的眼中钉!
“我凭什么道歉?你们的矛盾,扯上我做什么?沈知青,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要是真大度,就让前进妈跟你说个对不起,然后直接原谅她,而不要说什么让我代她向你道歉然后你就可以原谅她!这分明就是对我有意见,拐着弯想要整治我了!我冤啊!老天!”王秋凤呜呜大哭。
“有这种事。”赵大山往前一步,看着沈知远,气势沉沉,“沈知青,一人做事一人当,没有要别人代他人受过的道理吧。”
“就是,我妈真要错了,可以跟你说对不起。但我妈要是没错,我是坚决不可能让你乱来的!”赵卫南也是上前一步,掷地有声!
这时,赵卫北也来了,直接往赵卫南身边一站,“谁敢欺负我妈尽管试试!知青又怎么样?知青老子照样揍!”
沈知远看着眼前的画面,赵大山、赵家几兄弟,都护着簇拥着王秋凤,似乎与上一辈子重合了。不由嘲弄的勾起嘴角,“还真是众星拱月啊,好威风。”
赵卫北拳头攥着厉眼一瞪,“你说什么?!”
赵卫东用力拉住他的胳膊,用力到手背上青筋暴起。
“没说什么,就是你们人多势众,好了不得的意思。”沈知远看着赵卫东,“对吧,卫东同志,都是我的错,是不是?”
赵卫东眼眶通红湿润,咬紧嘴唇。
沈知远看向他拉着赵卫北的手,继续诛心,“你都说是我的错了,还拉着你二哥做什么,让他打呗,反正你们人多,我只有一个,我还能咬你们不成?”
“打死了,大不了山上多个坟包。”
“或者要拖去喂狗,也随你们,反正谁让今天都是我的错呢。”
“不是的……”赵卫东心头抽搐,望着沈知远的眼底满是惶恐哀求。
不要这样说,求你。
“不是?那你的意思是,你妈错了?”沈知远轻笑。
赵卫北赵卫东一齐喝斥沈知远,“你不要胡说八道!”
赵大山威严的看着赵卫东,皱眉,“卫东,你还是少搭理他,我知道你心软,好心,但小心被人利用了。”
“爸,我——”
“好了,不用说了。”赵大山摆手,“放心吧,我们有分寸,不会对他动手,该是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把手搭在赵卫东的肩膀,意味深长不容抗拒,“别说话了,不要让你妈失望,让我失望,让你兄弟失望。”
赵卫东浑身紧绷,在双亲饱含希望、寄予厚望的目光中,再说不出一个字来,眼尾越发通红,笔挺的背脊像被暴雨打折的小苗,萎靡的坍塌下去。
眼里的光,也黯淡下去,乌黑发亮的瞳孔,似化作幽深黑暗的深渊。
直通无望、冰冷的心脏。
他知道他完了。
彻底的,彻底的完了。
沈知远本来长久的盯着赵卫东,这会儿冷笑一声,直接移开视线。
赵卫东浑身发抖。
他经不住沈知远的目光,会让他无地自容,这视线比刀还锋利还疼,无时无刻不凌迟着他的心。
可是此刻,沈知远移开了目光,他却更受折磨,仿佛堕进更受煎熬的地狱。
因为他有种强烈的直觉。
沈知远这一次移开了目光,就再也不会再回归到他身上了。
沈知远不会再看他,从此以后,他在沈知远眼里,等同于空气。
赵卫东绝望而卑微哀戚的看着沈知远,用目光传达自己的祈求。
求求你,不要不要我。
我知道我错了,过后沈知远要他怎么做都可以,只是不要不理他。
然而,沈知远却恍若无物,连个眼尾都不曾施舍。
“好了,你们一家人同心同气,我说不过你们。但是队长你也说了,万事都讲道理,我从没强迫过主任向我道歉吧?我就给个建议,毕竟嘛哪位大娘是她手底下的社员,我这样做也是给主任一个面子。”
沈知远嘲讽,“谁知道这个面子,她不愿受,我刚才还不知道她是什么心思呢,毕竟一句对不起,换一位同志一家前途,我觉得挺划算。现在倒是知道了——故意的嘛,否则你们怎么有理由上演全武行?怎么有借口逼死我?”
他冷笑,舒展身体靠在墙上,啪啪鼓掌,“好啊,好心说一句话,反而要以死谢罪,惹不得,不愧是柳溪公社三涧村第四生产队大队长和主任结合的家庭,真是惹不得!”
这句话,可太刁钻了!
竟将他一家形容成黑恶势力!
赵大山这下真气红了眼,眼皮狠狠跳着怒喝,“沈知远!有些话我劝你别乱说!”
“队长!”沈知远陡然也厉喝一声,一双狐狸眼冷冰冰的 “我也奉劝你,”
“还有你,你们。”他视线一一扫过王秋凤几人,“不要跟我搞官僚主义小阶级那一套,你们是小领导,你们人多势众,但我也不怕你们。真要冤死了我,我告到公社,县城,首都,也要告倒你们!”
一番话,掷地有声,余音不散。
震得赵家人,心颤了颤!
赵大山和王秋凤的眼底,都龟裂开裂痕,胸膛剧烈起伏。
他们,死死盯着沈知远,瞳孔快要沁出血来!
沈知远毫不客气回敬王秋凤同样的眼神,“主任,你是怎么挑唆、怎么背后嚼我舌根的,今天这件事因谁而起的,你心里清楚!人在做天在看,万事有报应!”
王秋凤浑身发抖,气出眼泪,双拳死死攥紧。
沈知远冷笑,“你意有所指我拿了赵前进同志的钱是吧?说我勾搭赵前进同志?怎么,我是跟赵前进同志说话了,但是两个男人如果说话谈笑就是搞暧昧的话,那你家男同志都该判流氓罪抓起来!”
“知远!”一个人气喘吁吁快速跑来,护在沈知远面前,正是赵前进。
他紧张的用目光检查沈知远上下,“你有没有受伤?”
沈知远刹那红了眼眶,泫然若泣,“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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