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府衙内奸
苍雪绝不相信，田文博是清白的。
即便素来精明的赵怀洲拍了胸脯打了保证，她仍不肯改变初衷。
但赵怀洲很快拿出推断依据：
“请你试想，倘若田文博是暗通逆匪之人，是将农具交给逆匪之人，那他在听到发卖农具之事后，会做何感想？”
苍雪从未做过这般联想，听了赵怀洲的话，便设身处地思索起来。
“倘使他暗通逆匪，他对这农具之事，定是三缄其口，绝不肯轻易与人透露……”
“他听到你主动提及农具之事，定是……定是心存警醒，便再不愿……”
说到这里，苍雪又联想起田文博的反应。
她这才恍然，那田文博谈到分卖农具时的得意嘴脸，实在不合情理。
准确地说，不合乎她苍雪所设定的“情理”。
身为逆匪内奸，听到有商贾谈及农具之事时，怎么可能会有那般得意嘴脸？
他本应该讳莫如深，闭口不谈才对！
即便要解释，只粗略将此事推到手下人头上，便不该再沿这话题深究下去。
可田文博非但没有闭口，反而大谈特谈。
他甚至就此事，与赵怀洲分析其商贸之道，说得眉飞色舞。
似乎，这田文博就恨不得此事传得世人皆知一般。
这哪里是内奸啊？
这分明是个傻二愣子嘛！
“不对，不是他！”
苍雪猛然惊醒。
“所以我才断定，田文博是清白的，他也被蒙在鼓里。”
“只是这糊涂知府对治下农务全不知情，这才被手下人给蒙蔽了，还傻乎乎替人家上疏邀买农具。”
赵怀洲掸了掸衣角，已回身往舱内走。
苍雪折身跟上，脑中仍在思虑：
“那你先前告诉他，京中农具匮乏，又是何意？”
既然田文博不是内奸，拿这话诓他，似乎没有意义了。
赵怀洲脚步慢了下来：
“真正的内奸，还指望着户部下发农具呢！”
“那内奸一定会紧盯田文博，关注那农具调拨之事。”
他的话一点即止，但苍雪已然明悟。
赵怀洲是想借田文博之口，将这消息传给真正的内奸。
那内奸听到消息后，定会想方设法联系逆匪。
“难怪方才田文博离开时，你还刻意提点，让他将此事告知手下。”
“原来你真正要调的鱼，是他手下那同知、通判等人！”
苍雪正恍然间，赵怀洲已然走到舱内，叮嘱起手下人来。
“一定要盯牢了，但有风吹草动，立即回来报告！”
……
但凡州府衙门，素来知府主事，麾下诸多属官衙吏各司其职。
像同知、通判这样的佐官，历来是当不得门面，做不得主的。
但在东昌府，情况却有些特殊。
东昌府这位田知府，对于政绩、考课全不在意，对辖下农务、劝学等主要课务也全不上心。
他将这些政务，一应交由手下两位佐官，自己则一门心思往商市、码头等地跑。
依着田文博的话说，这东昌府地处经略要地，只有发展商贸，才是正途。
这不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吗？
商贾，不过微末小道，是最最下等的行当。
将一府发展全寄托在这种事上，能有什么前途？
若是寻常属官，早就提点劝诫了。
但东昌府这两位，却乐得专权，对知府专心商贸之事毫不在意。
更有甚者，那宋通判还投其喜好，将农具推广的举国大策，甩手交给商人。
而那同知也参与其中，与通判共同把关，卖力挑选商贾，促进农具发卖。
此事作罢，两名佐官得偿所愿，终于消停下来。
这会儿，二人正同坐一室，低声交谈着什么。
“大人回来了！”
堂外，文吏高声呼喊，将田文博迎了回衙。
听得主官驾临，两位佐官立马整顿衣容，起身前去相迎。
“见过府台大人！”
“府台大人躬身操劳，亲抓码头商务，为民用命，当真是我等典范！”
马屁声中，田文博脚步匆匆走了进来。
“宋通判、吴同知，二位速速过来！”
走进衙堂后，田文博并不停步，依旧朝前而去，直走向他知府大人料理公务的厅堂。
但他随手招引，口中已唤了同知、通判二人前去会晤。
这般匆切行色，显然是有急事商量。
那吴同知与宋通判对望一眼，彼此脸上都露出疑惑。
各自摇了摇头，二人立马转身，跟着田文博走进了厅堂。
“二位请坐，我今日召你二人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两位该是知晓，此前本官已上函户部，索购农具了！”
田文博脸色沉凝间，开门见山提起农具。
这“农具”一词刚一出口，那吴同知与宋通判，皆是身子一颤。
二人又对望一眼，彼此眼里已闪过异色。
“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略愣了片刻，那宋通判已拱起手，请示道。
“那分卖农具之事，怕是要放缓了。听闻京里农具告急，短时间内拿不出太多现货。”
“咱们只能再等一等了……”
田文博眉头紧蹙，语态低沉道。
这话一出，那宋、吴二人又对望起来，满脸的失望溢于言表。
“此事……你二位要多劳动些心思，知会各路商贾。”
“这分发农具之事，原就是官衙与商贾之间通力合作之事，咱们既得了消息，也该与商贾们通通气。”
“对了，宋通判，上回你找的那些商贾，领去的农具，可有发卖干净？”
“你分管农务，此事当得用些心思。”
田文博谆谆叮嘱，询问农具推广之事。
他素来不操心农务，此刻追问也不过是想考探商贸发展情况。
但这话问出去，却犹如泥牛入了海，不得回复。
抬头一瞧，那宋通判正蹙眉思量，像是全然失了神。
他身边的吴同知点了点他，宋通判这才回神，忙抱拳答复：
“禀大人，上回发卖的农具已尽数售罄，其中大半分售在我东昌各县农户手中，少部分被带出府境，发卖向周边府衙。”
“听闻旁边几府的商贾已收到风声，都准备着要来我东昌府做买卖呢！”
田文博一听，那凝起的眉梢已扬了起来，他立马喜笑颜开，捋须点起头来。
“如此……甚好，甚好！”
田文博却是没注意，在他身前的宋、吴二人，又已拧眉做起眼神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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