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林毅一愣。
他没有想到，钟伟竟然会问得这么直白。
他不知道的是，他今晚能出现在这里，是钟伟的意思。
钟伟让肖远将林毅喊过来，要跟林毅当面聊一聊。
一来，钟伟知道肖远认林毅当干弟弟的事情，想看看林毅是个怎样的人，给肖远把把关。
如果林毅人品好，能力强，肖远认干弟弟，他们这些老家伙也没意见。
但如果林毅品德方面有问题，属于投机倒把分子，哪怕能力再强，他们会劝说肖远放弃认林毅当干弟弟，只需要找个合适的机会，报答一下林毅就可以了。
二来，钟伟也想知道，林毅这种基层工作人员，对云山乃至东江政治生态的看法。
这也算是他们此次调研工作的一部分。
“小林，我是肖远的叔叔。我知道，肖远认了你当干弟弟。所以，你不要有什么顾虑，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钟伟见林毅沉默，知道林毅有顾虑，便微笑着鼓励。
“钟书记，我相信东江省党委和纪委，但不代表我相信这两里面的所有人。”
林毅沉吟了一下，先给出了自己的答案，然后才补充说明道：
“比如肖市长被栽赃受贿这件事情。谁能想象，一个乡镇党委书记，敢联合一个司机，去栽赃陷害肖市长？而且，某些人除了栽赃之外，还要谋害肖市长！”
“钟叔，我插一句。”
这一次，不等钟伟开口，一旁的傅明突然看向钟伟。
钟伟微微颔首。
傅明得到钟伟允许，一脸严肃地冲林毅问道：
“小林，你确定，云山市委招待所徐秀莲，计划给肖远投毒的消息是准确的？”
“确定。”
林毅很坚决地点头。
因为，按照上一世的记忆，云山利益集团对付林毅的计划，已经酝酿了许久，而且计划是一环扣一环。
其中，根据市委招待所服务员徐秀莲的供词，她经历了一天一夜的思想挣扎，才最终决定，为了转正，铤而走险，去帮助夏红谋害肖远！
而在云山利益集团放弃计划的时候，徐秀莲已经做出决定了，甚至都要实施计划了！
“小林，我就这一个问题，你继续跟钟叔聊。”
傅明听到林毅的回答后，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然后恢复了亲切的表情。
林毅用请示的口吻再次开口：
“钟书记，您是纪检部门的大领导，我接下来说的一些话，可能有班门弄斧的嫌疑，但既然您让我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那我就按照您的指示说了。”
“说吧。”
钟伟微笑点头。
“我个人认为，光明镇党委书记吴勇和市府办的司机，没有直接动机，去栽赃陷害肖市长受贿。无论是吴勇说，肖市长之前给他处分，影响他升迁，他想打击报复，还是司机说，吴勇给了他一大笔钱，理由都站不住脚。
从趋利避害的角度来讲，吴勇没道理冒着丢乌纱帽、坐牢的风险，去打击报复肖市长。司机也不会因为一笔钱，冒着丢工作和坐牢的风险，去配合吴勇。这两人必定是受人指示的！”
林毅不再有顾虑，继续说道：
“另外，当您和中纪委关注肖市长的案子后，吴勇和司机立刻去市纪委自首，也能说明这一点！”
“还有吗？”
钟伟表情平静。
如同林毅所说，他们是专门干纪检工作的，林毅说的这些，他们自然能想到。
他想听林毅，讲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钟书记，肖市长出事之后，我除了被省纪委的工作人员带去问话之外，还发生了一件事。”
林毅知道钟伟的意思，他刚才说那些，只是为了铺垫，为接下来的话做准备。
钟伟问道：“什么事？”
“云山市公安局，对网上关于肖市长的那篇帖子十分关注，他们想尽一切办法调查发帖人，并且怀疑到了我的头上。在省纪委结束对肖市长调查的前一天，市公安局的人在没有任何办案手续的前提下，要对我采取强制措施，带我去审讯。我指出手续不全的问题，他们才离开。
但是，第二天，市公安局就给我的直属领导发了介绍信，让我过去配合调查！”
“哦？”
钟伟瞳孔微微放大，然后道：
“小林，强制措施、进行审讯，和配合调查、进行询问，这是两个概念，你确定是哪一种？”
“他们是想审讯我，配合调查只是借口。”
“有证据吗？”
“因为省纪委突然撤销了对肖市长的调查，他们没有直接对我进行审讯，但对我的同学沈楚楚做了这件事……”
林毅将沈楚楚被强行带到刑侦支队，接受审讯，被用刑逼供的事情，告诉了钟伟。
“竟敢用刑逼供一名人民警察，云山市刑侦支队的人眼中还有法律吗？！”
随着林毅的话音落下，傅明又惊又怒。
钟伟脸色阴沉。
与此同时，肖远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表情凝重地问道：
“小林，你刚才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
肖远在做饭的同时，一直在听林毅和钟伟的交谈。
林毅点头道：“肖市长，我给您打电话的时候，就在沈楚楚的病房里。我在电话里说，要给您汇报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这件事情！当时，除了沈楚楚在场之外，叶云峰还带着他儿子叶浩，和市刑侦支队长张彪，一起去病房，试图息事宁人。”
得到林毅的确认，肖远想说什么，但被钟伟挥手打断：
“小林，你继续说。”
“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前，我同学沈楚楚，曾经差点被云山市公安局局长叶云峰的儿子叶浩强暴。我及时赶到，制止了他的暴行。但事后，叶云峰利用手中的权力和政法系统的关系，以没证据为由，让他的儿子叶浩逃脱了法律的制裁！”
林毅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义正言辞道：
“钟书记，傅主任，肖市长，我之前说，我不是不相信组织，我只是不确定，自己遇到的是不是害群之马！就拿云山政法系统来说，里面的害群之马，绝对不止一个！而且，我有理由相信，他们之中的一些人和肖市长的案子有关系！！”
“俗话说，一叶知秋。小远啊，看来，你的案子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云山乃至整个东江的政治生态出问题了，而且问题很严重！”
钟伟再次开口，他既是在点评林毅所说的一切，也是在提醒肖远。
肖远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道：
“钟叔，这种问题，各地或多或少都存在，但云山确实更严重一些。”
“中纪委原计划过段时间，开展一次大规模、全范围的廉政教育活动。依我看，可以以你的事情为契机，将这项活动提前，并且将你的事情当成典型案例，我去请示黄老。”
钟伟沉吟了一下，然后起身走向了一个房间，去打电话请示汇报了。
十几分钟后，钟伟回到客厅，说道：
“小远，黄老听完我的汇报后，同意将廉政教育活动提前，并且成立调查组，以调查你的案子为由，彻查云山乃至东江的腐败问题！”
“谢谢钟叔和黄爷爷。”
肖远连忙感谢。
而林毅心中十分激动！
当肖远的调查结束之后，林毅一直在思考，如何才能让胎死腹中的反腐风暴重新刮起来，严惩叶云峰、叶浩父子这种人渣败类！
今晚，机会降临，他也把握住了机会！
他以肖远的案子为核心，算准了钟伟和肖远背后那些大人物，要为肖远出头的心理，结合自己和身边人的事情，指出云山政法系统的问题，延伸出云山和东江政治生态存在问题，诱使钟伟在云山采取行动！
随后的晚饭，钟伟没有再谈这件事情，反倒是聊起了家常，同时询问了一下林毅的家庭和个人情况。
八点钟。
晚饭结束，钟伟和傅明两人离开，去酒店休息。
林毅陪着肖远，送走钟伟和傅明两人后，突然开口说道：
“肖市长，我有一个请求！”
“小林，我说过了，非工作场合，没人的时候，不用喊我的职务。另外，什么请求不请求的，有事直接跟我说就行。”
肖远故意板起脸教训道。
他看得出来，钟伟对林毅很满意，也认可了林毅给他当干弟弟这件事。
林毅心中一阵感动，深吸一口气说道：
“肖哥，根据我了解的信息，上级纪检部门成立调查组，都会从本地抽调干部，对不对？”
“是的。”
“我想调入调查组！”
林毅语出惊人。
“你想给你同学出头？”
肖远心中一动，猜到林毅的用意，苦笑道：
“放心吧，小毅，钟叔说了，傅哥担任调查组组长。傅哥今晚也听说了你同学的事情，肯定会严查到底的！”
“肖哥，我相信调查组一定会公正公平，我也相信傅哥，但我还是想过去！”
林毅表情坚定。
这次轮到肖远吃惊了，他疑惑地看着林毅，问道：
“为什么？”
“因为，我跟楚楚说，邪不压正，坏人只能当道一时，不能当道一世——我要亲自证明给她看！”
林毅轻声说着，脑海里浮现出了沈楚楚绝望无助的模样。
肖远沉吟了一下，道：
“好吧。那等调查组成立之后，你借调过去。至于你的人事调动，先暂停，等你借调结束后，再去秘书一科工作。”
“谢谢肖哥！”
林毅感谢，悄然握紧了双拳，心中暗道：
叶云峰、叶浩，你们这群人渣败类，等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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