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宋柏
秋岚珺的动作很沉稳，一点点的推进手术进程。许氏和红枝经历了最初的恐惧和震撼后，也渐渐开始适应眼前的血腥状况。
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连块纱布都拿不稳的状态，变成此时心虽慌手却稳的状态。天知道这短短时间内，她们的内心经历了怎样的磨砺。
术野逐渐暴露，输卵管的情况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起码还没有到需要切除的地步。
秋岚珺原本揪着的心松缓了几分，唇角微勾起，淡淡笑道：“现在进行输卵管开窗术。”
许氏和红枝不知这所谓的‘输卵管开窗术’和‘输卵管切除术’之间究竟有怎样的差别，总之眼瞧着小路大夫面上露出轻松的笑容，二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肯定是比先前预想的最坏结果要好一些。
手术进展很顺利，秋岚珺已经开始做收尾，自制的缝合线比较粗糙，粗细没办法控制得那么好。好在表面还算光滑，加之是可吸收肠线，粗细均不均便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
秋岚珺聚精会神的做着她的事，没理会外头的杂音。许氏和红枝的面色却是有了变化。
这声音，分明就是老二宋柏的声音。
许氏一愣，抬眼去红枝。
红枝摇头，表示不知。
她们都没有派人给老二送信，老二怎么突然回来了？
就在二在愣神之际，宋柏已然推开了房门，大步走了进来。
他一眼瞧见屋里这情形，瞧见爱妻此时这惨状，惊得腿一软，差点栽翻在地。
他曾在沛县做过父母官，过堂审案的事他很是门清。
眼前这状况，分明和仵作验尸一模一样。
难道他来晚了一步？
许氏见儿子这模样，心知他误会了，忙道：“柏儿别慌，你媳妇还没死，小路大夫正在救治，你先出去。”
宋柏猛然回神，目光死死盯着母亲，“您说什么？”
许氏叹了一息，也难怪儿子会误会，任谁看了眼前这状，也会生出同样的误会。
要不是她一直守在儿媳身边，清楚的知道儿媳气息一直都在，她也会认为此时不是治病，而是验尸呢。
“柏儿，你媳妇还没死，不信你来摸摸。”许氏道。
这时秋岚珺已经开始关腹，用的是普通缝线，一结一剪，速度极快。等宋伯回过神走到她们身边时，宋二奶奶先前被剖开的腹部已经缝合好，只留下一条蜈蚣似的伤口。
她将持针钳丢进瓷盆里，发出一阵尖锐的响声，脱去手上沾满鲜血的自制棉纱手套，取下闷的她一头汗的棉纱口罩，扭头看向已经走到她身边的宋柏，“手术很顺利，二奶奶半个时辰后就会醒。”
宋柏白着脸，嘴唇蠕动了好几下才发出声音来，“真、真的会醒？”
许氏见儿子这模样，心里很不好受。二儿子虽不像老三那样是个征战沙场的铁血将军，可也是个说一不二，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几时在人前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可见他对妻子的用情之深。
实在很难想象，如果没有小路大夫，如果柏儿回来时见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那对柏儿的打击，会有多大？
秋岚珺很认真的朝宋柏道：“当然会醒，二奶奶只是睡着了。怕手术过程中她会受不住疼痛，我给她用了麻药，所以才看起来无知无觉的。不过你放心，麻药用量并不大，至多半个时辰后便会醒来。”
有了秋岚珺这般认真的保证，宋柏颤抖不止的心和手终于慢慢稳定下来。
与宋柏交待完，秋岚珺又朝许氏和红枝道：“手术后有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需得你们陪护的人密切护理才行。”
说完她引着红枝和许氏到一旁，将后续护理的事一一交待清楚，怕她们因紧张而漏忘，口头交待完后，又给写了一张白纸黑字的备忘录。
宋柏确定妻子气息尚存后，便一直守在妻子身边，寸步不离。
直到半个时辰后，据在他手心里妻子的手指动了一下，他立马便感觉到了。
“动了、动了一下。”宋柏兴奋的从绣凳上跳起，猛的冲到秋岚珺身前，伸手便要去抓秋岚珺的手腕。
秋岚珺不着痕迹的避开他的抓握，抬步走到宋二奶奶跟前。
宋二奶奶缓缓睁开眼睛，视线从模糊到清晰。
小腹处的疼痛依旧存在，却不再是先前那种噬骨之痛，而是一种刺刺麻麻的疼痛，不算太难受。
起码比起先前那种痛，这种疼痛的感觉让她好受许多。
“宋二奶奶，你能听见我说话吗？”秋岚珺问。
宋二奶奶轻轻点头，张嘴道，“能。”声音沙哑，却能让人听得清楚。
“这是几？”她伸出手指。
“二。”
“这呢？”
“四。”
秋岚珺指了指一旁抹眼泪的许氏，“这是谁？”
“母亲。”宋二奶姐见许氏抹眼泪，眼睛也跟着红了。
“这个呢？”她侧身，露出身后宋柏的身影。
原本只是红了眼，可这时瞧见朝思暮想的丈夫，宋二奶奶的眼中立时便有泪水夺眶而出。
她以为她熬不到夫君回来的那一刻。
她以为，她再也见不到夫君了。
宋柏上前，一手握住妻子的手，一手接过红枝递来的帕子，轻柔的替妻子擦拭眼泪。
可那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干，擦着擦着，自己的视线也模糊了。
秋岚珺看着这一幕，也算十分欣慰了。
做医生最大的成就就是像现在这样，让亲人可以不用生离死别。尽最大的努力拔出病患的痛苦，给病患制造重获新生的机会。
她很幸运，成为了拥有这些技能的强大医生。
“我们出去吧！”秋岚珺跟宋柏交待了几句便带着许氏和红枝一起出去了，给小俩口一个互诉衷肠的机会和空间。
院里站满了人，除了本院的下人，还是各院派来探问消息的，以及亲家那边派来的人。
许氏已然十分疲惫，无心也无力再去应付这些，便都交给了下边的人，只让宋诗引着小路大夫去往主院。
许氏此时对小路大夫的态度，已经不是上次及上上次可以相提并论。
上最好的茶，说最软的话，用最敬畏的眼睛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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