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束手无策

他太低估一个病人对疾病的恐惧。

面子、尊严、金钱，这些通通都不重要，只要能治好病，什么都可以放弃。

尤其是老人，年龄越大，距离死亡就越近，对死亡的恐惧感也更深。

得了病的老人尤其如此。

此时秋家老太太就是这样一个老人。为了活下去，自私任性一回。

秋远江不可置信地看着母亲。

母亲什么话也没说，可那双含着泪水的眼睛，已经在瞬息之间说了千言万语。

做为儿子，他没有办法说出拒绝的话。

许是因为刚刚的情绪一时激动，老太太的疼痛突然开始加剧，疼的几乎站不住脚。

秋远江见母亲这模样，心急如焚，什么面子里子的，一时间也抛到了脑后，扭头朝灰衣少年道：“你确定能治？”

秋岚珺耸肩，“我以为医案上已经写得很清楚了。  如果秋老爷还是不清楚，我再给你讲解讲解？”

秋远江压着满腔怒火，摆手道：“不必了，我同意。”说完他看向刚刚被他丢弃在地上的纸张，一股屈辱感油然而生。

然而，什么都不比不得母亲的性命。

他咬了咬牙，心一横，也不叫长随去捡，自己亲自去捡了起来，快速签下姓名并用私印。

老太太在丫鬟的扶助下，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现在可以为我母亲医治了吗？”秋远江盯着灰衣少年道。

秋岚珺点头：“当然可以。你先出去吧，顺便到柜台交一下钱。”

秋远江出门后，休息室的门便关上了，站在门口依然能听见母亲低低的痛吟声。

“老爷？”长随过来询问。

秋远江看了长随一眼，沉声道：“去柜台交钱。”

长随没多话，迅速将带在身上的一百两银票交给了曹掌柜。心里想这家药房虽然生意冷清，可赚的钱肯定不少，只是给人看个诊就要一百两，谁敢随便进来？

秋远江让长随将椅子搬到休息室门口，他就坐在门口等，听着里头的动静，若是有什么事，他也好第一时间冲进去。

说到底，他还是不太相信这个少年人的医术。

时间一点点流逝，母亲原本清晰的痛吟声渐渐低弱下去，直到一丁点声音都没有了。

听不到声音，他心里更是着急，生怕治疗出什么意外，可又不敢去推门，只能焦急不安的在门口转来转去。

一位伙计过来添茶，瞧见秋远江这模样，忍不住道：“秋老爷，我们家路大夫的医术十分高明，您不用担心的，路大夫一定能治好老夫人的病。”

秋远江扫了伙计一眼，轻哼一声，没接话。

伙计讨了个没趣，也不恼，心情愉悦的拎着茶壶转身。

今儿路大夫刚回来就有进项，他心情自然愉悦。

又不知过了多久，里头彻底没了动静，秋远江急得想捶门。就在这时，门突然自己开了，丫鬟一脸喜色的跑出来，朝秋远江道：“老爷，老夫人大好了。”

秋远江一愣，“大好了？”

丫鬟点头，脸色有些白，眼里却是兴奋。

“老夫人说不疼了，老爷您快进去看看吧！”丫鬟望着面庞俊美的老爷，泛白的脸颊又偷偷浮起一丝绯红。

秋远江这会儿可没功夫欣赏佳人美景，一心挂念着母亲的病情，扭身就进了休息间。

一进屋里便瞧见灰衣少年正站在桌前擦拭着什么，母亲则躺在先前的那方小床上，脸上明显没有了压抑痛苦的难受模样。

“母亲——”秋远江快步走到母亲身边，在小床边的矮凳上坐下。

老夫人看着儿子，面上泛出些许笑意，“我好受多了，你不必担心。”

听了母亲这话，秋远江这才真的放下心来，叹道：“这一百两银子的诊金，看来没白花。”

听到一百两银子几个字，老太太的眼角抽了抽，很是心疼。想到刚刚那小子不过是在自己身上扎了几针，还给她用了一种奇怪的药，用药后她的左腰处很快就一点知觉都没有了。之后便拿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从她左腰处扎进去，抽出许多浑浊的污液，期间连颗药都没给她吃过，这就要一百两银子？

要知道她儿子的月俸才二十两银子呐！

要不是有先前阮氏留下的那些铺子以及嫁妆，偌大的秋府，只靠儿子这点俸禄，如何过得下去？

然而，十数年过去，原先阮氏的那些铺子因经营不善关张的关张，转卖的转卖，如今真正赚钱的却是没有几家了，日子真当是越发的艰难。故而老太太听见这诊金一百两时，心里便如剜肉般疼。

先前身体不舒服，她不在乎这些钱，只要身体能好就行。

如今身体舒服了，她又开始舍不得。

眼珠转了几转，老太太突然朝儿子眨了眨眼，没等儿子反应过来，她便皱眉嚷道：“哎呦喂——疼疼疼——怎么又疼起来了？你究竟有没有治好啊？”

老太太说着这些话时，中气十足，眼睛一直盯着背对着他们的灰衣少年。

秋岚珺没理她，继续擦拭银针。

老太太见人家没反应，又嚷道：“我们可是付了一百两银子的诊金，你就给我治成这样？你好意思收这么多钱吗？”

秋远江大约明白了母亲的意图，一张脸瞬间就涨红了。

他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做这种事情，实在是——

可母亲已经张了嘴，他又怎好驳母亲的脸，只能先看看情况再做说。

秋岚珺依旧没搭话，继续擦她剩下的几根银针。

老太太见他这模样，心里也是没底，便朝一旁立着的丫鬟道：“红玉，你去找掌柜，让他退钱。”

红玉应了一声，转身正要出去。

秋岚珺总算是擦完了银针，缓缓转过身来，朝病态尽除，恢复一脸嚣张本色的老太太道：“你们可要想好了。”

老太太心头一突，皱眉问：“你什么意思？”

秋岚珺淡淡一笑，面庞美好的让人恍惚。

这一瞬间，秋远江又想起了阮氏。这位小路大夫的笑脸，和阮氏真的有几分相似。

秋岚珺道：“我的治疗有没有效果你心里最是清楚。当然，你也可以说我的治疗完全没有效，甚至你也可以要求我退回一部分诊金。但你要想清楚，今日你说我的治疗没有效，并要求退回诊金。那么来日，你这病，我将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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