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本分
半盏茶饮过半,许氏一直飘着的心这才缓缓安定下来。
先前的慌乱无主也逐渐被沉稳清睿所取代。
许多该问又没问的问题也都跃然于眼。
“小路大夫。”许氏放下茶盏,突然朝正沉默淡饮的少年郎唤道。
秋岚珺其实一直在等她提问。
先前见她六神无主的模样,还以为要多等一会她才能回过神来,没想到她回神还挺快的。
秋岚珺也放下茶盏,微笑着迎上许氏的目光,淡笑道:“夫人请讲。”
许氏忙道:“先前你说过,要给我儿媳做什么卵什么管切除术,可后来在手术过程中,你说的好像不是那个,换成了别的?”
秋岚珺点头,用赞赏的目光看向许氏。
这位宋夫人倒真是心思敏锐,提的第一个问题便直指关键。
也是,若没有一个聪慧的母亲,如何能教导出那般优秀的儿子。
听说宋家三个儿子都十分出息。
她眼前掠过宋翎的脸,随即被她刻意忽视,转而笑道:“原先我以为二奶奶的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境况,便打算为她行‘输卵管切除术’,以保性命。用了此术,便无法再有生育。” 顿了一顿,她接着道:“可当我操作手术时,发觉二奶奶的情况并没有我原先预想的那么糟糕,我便临时改了术式,做的是‘输卵管开窗术’。‘开窗术’是较为保守的治疗手段,能让患者保留生育的能力。不过还是要看她后期的恢复如何,现在还不可定论。”
尽管秋岚珺没有将话说死,只是给了对方一线希望,许氏也大喜过望。
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要强。
许氏起身,十分郑重的要朝秋岚珺行拜礼。
秋岚珺赶忙起身避开,随即上前扶住许氏,恳切道:“夫人不必如此。我乃大夫,行医治病,救死扶伤,是本分。”
许氏一脸羞愧,脸颊红透,摇头道:“是我有错,该当向你认错赔罪。”
秋岚珺知道她的意思,心里也颇为感动。
许氏不是一般的大户主母,而是长宁伯府的伯夫人,是正经宗妇。
这样的身份,却像一个小大夫行礼认错,度量之大,连她这个现代人都觉得十分惊奇。
莫说在这样封建的古代,便是在现代,那些自诩高人一等的豪门贵妇贵女们,明知自己有错,又有几个会像许氏这样坦然认错的?
犯错是正常的。
是个人都会有犯错的时候。
然,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偏偏有那么多的人,那么多手握权柄的人,明知自己的一言一行有错,却从不正视,更何谈改过。
“夫人品行高洁,路某惭愧。”她当即回了一礼。
许氏此时也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小路大夫。
说起来,这小路大夫与他们宋家可谓是渊源颇深了。
不仅先前救过诗儿和翎儿,现在又救了老二媳妇一命,真可谓是他们宋家的福星啊!
二人闲聊了一会,许氏便将话题不着痕迹的引到女儿身上去,笑问:“今日若非诗儿去药房寻了你来,老二媳妇有个好歹,我真是——”
秋岚珺笑笑,淡声道:“就算宋小姐不去寻我,我今日也会来府上拜会。”她确实有此打算,只是没想到宋诗去的那样及时。
若是没有经由她手诊断过,她自然也不会操这份心。
可她既已诊出宋二奶奶的病症,也有法子治,且只有她有法子治,她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一条性命就这样熬死,而她什么都不做。
哪怕最后结局不尽如人愿,她起码也为这条人命争取过。
幸好,结局是好的。
许氏见她眸光清澈,一脸坦荡,提起诗儿时,脸上一丝异色也无,便知他对诗儿确实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有了这个认识,她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有点松口气的感觉,又有点失落。
诗儿今年十五,才貌双全,来提亲的媒人就差没踏破宋府的门槛。
可那些家世堪与伯府相配的世家公子们,大多都是无才无德的纨绔子弟。
甚至有些正妻还没娶,房里便塞满通房的。
寒门的清苦学生虽说将来前途无量,可终究是不忍心让女儿去受那般苦。
挑来捡去的,竟没寻着一个合意的。
眼前的小路大夫,与那些人比起来,竟分外的合她的眼。
偏偏身世上差了这么一大截,便是引入门中为赘婿也不够资格。
可惜,可惜了。
许氏正暗自叹息着,外头突然走进来一个人,步伐之快,宛如一阵疾风,突然就刮了进来。
待她看清来人,面色登时一愣,“老三?你怎么回来了?皇上不是派你去巡营吗?”
宋翎的目光落在秋岚珺面上,足足定了五六息之时,终是在母亲生疑之前收回目光,“听说二嫂出事了,我怕二哥受不住,家里会乱,这才告假赶回。现在情况如何?”他说着话,又将目光转向秋岚珺。
秋岚珺只是静坐饮茶,始终未看宋翎一眼。
在他进入厅中时,那股熟悉的气味便钻入她鼻间,怎会不知来人是谁。
许氏叹了一息,忙让一身风尘、满额密汗的儿子坐下,待儿子喝了口热茶,再将目光看向她时,她才再次开口,“今日多亏了小路大夫,否则你二嫂的性命恐怕就要误在我手里了。”许氏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只是手术过程太过隐秘,只是寥寥数语带过,却也已经勾勒出一副惊心动魄的画面。
宋翎一直知道秋岚珺的医术很好,却未曾想到,她的医术,竟然已经好到如此地步。
宋翎起身,走到秋岚珺面前,朝她拱手躬身道:“多谢!”
秋岚珺连忙起身避让,随即道:“我是大夫,你们请我来治病,我只是尽了我应尽的本分。”说完又歪着头笑道:“你们莫不是不想付我诊金,这才一谢再谢?”
许氏被他逗乐,笑着道:“你这孩子——”她眼中释出几分宠溺,叹息道:“看着你的模样,总让我想起一个故人。说起来,你与她长得还有几分相似呢。”
秋岚珺开玩笑道:“我没有爹娘,你那位故人可丢过孩子?说不定我就是他们走丢的孩子呢?”
许氏听闻秋岚珺没有爹娘,一阵心疼,随即道:“她有一个女儿,可惜前不久也没了,若你是女儿身,我还真会以为是她的女儿复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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