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忌口需得先忌心
“狄秋,不知这酒中仙现在还在不在这浮云寺里,若是不在我们这禅机便是参透了也无济于事。”宁俊涛不由地担心道。
狄秋缓缓回过神来,叹了一口气。他又何尝不担心酒中仙已经离开,但依照茶花所言,这三道禅机都是酒中仙所留,那他的目的应该在于对自己的考察,而非有意为难自己。
茶花也说了,这忘生茶她已经煮过成百上千杯,到如今却只有狄秋与吕杏儿两人喝到过。那酒中仙要是觉得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连破三道禅机,未免也太高估自己了。所以酒中仙多半还在暗中等着见自己,只是愿意等上多久,那就难说了。
在这之外,狄秋还有一件不明之处,那便是这忘生茶的存在,显然已经颇有些年头。酒中仙自称来自东临,这浮云寺明明在这中土,他二者又是如何联系在一起的?除非这茶花口中的了生大师,也与这禅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但现在这第三道禅机摆在自己面前,却还没有丝毫头绪,想这些却也只是徒劳。为今之计,只有等这第三道禅机堪破,自己见到了酒中仙,当面问个明白。
日头眼见着已经暗了下去,茶花走来道:“四位施主,我这便去生火做饭了,诸位可有什么忌口的?”
吕杏儿忙道:“可别有苦的,我最怕苦。”
“芜菁可能吃吗?”茶花笑着问。
“芜菁……”吕杏儿瘪着嘴,有些不情愿,但想到这是在寺庙之地,又不是客栈,岂能容自己挑三拣四。于是道:“若是没有其他,我也能吃吧。”
茶花颔首,又问过狄秋几人,得到没有忌口的答复之后,便往偏殿去。
吕杏儿追那宁勋追得腻了,又回到狄秋的身边问道:“狄大哥,这第三道禅机,你可有什么头绪了吗?”
狄秋笑着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容易,前面两道禅机,不过是运气使然罢了。你也听茶花姑娘说了,这忘生茶她便煮了成百上千杯,今儿个才遇到了生大师与酒中仙外第一个喝到它的人。”
“话是这么说不错,但是狄大哥你如此聪慧,说不定就是那个连破三道禅机之人呢?”吕杏儿道,“不然,前面这两道禅机,也不会被你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破了。”
狄秋不置可否,他们倒是对自己有十足的信心,但问题是自己当真对这佛理知之甚少。前面两道禅机虽说自己堪破了去,却是因为茶花只言片语中颇有暗示与提醒之意。否则,他也不会那么轻松就过关。
这第三道禅机,问的是这泥塑之人是谁,但他对这佛家人物几乎是一无所知,唯一知道也只要如来佛祖这一个人物。但要说这泥塑便是如来佛,这却太简单了些。
这时,宁勋跑来道:“狄大哥,你就这么想要见这酒中仙吗?”
“为什么这么问?”狄秋反问道,“我既然已经来到了这浮云寺,自然是很想见他一面。”
宁勋不解道:“可是他都说自己不是冲这雷火石而来的,那便不是我们的敌人。既然不是敌人,我们不用管他就是了,何必自寻烦恼,非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谜题,去见他一面?”
“勋儿,不得无礼,这些禅机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谜题。”宁俊涛冲宁勋道,“这三道禅机其中都蕴含着的人生哲理,多少人便是想悟也悟不到。”
宁勋一屁股坐在地上,不以为意道:“什么人生哲理,我是不懂了。”
宁俊涛看到儿子这个态度,无奈地摇了摇头:“无论这禅机是了生大师所出,还是这酒中仙所出,都可以算得上是一位大智者。不光是狄秋想要见他们,连我也很想亲见,听听他们高见。勋儿,你年纪尚轻,浮躁不世那是正常的。我当年也同你一样,只是现在年纪大了,心境也已经大不一样了。”
听到父亲这样说,宁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知道了爹,是我见识浅薄了。”
四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偏殿渐渐飘出饭菜的香气,不一会儿茶花便出来让告诉他们饭已经做好,让他们去用饭。
宁勋三人倒也罢了,肚子算不上很饿。倒是狄秋,三日昏迷后醒来就喝了几口茶水解渴,肚子里却一点食物都没吃。
进到偏殿,只见一张木桌之上摆着一大盆的粥饭,里头飘着一些菜叶与胡萝卜的细丝。旁边分列了四个小盘,里面放着腌萝卜、炒白菜、豆腐和笋干。想着浮云寺古旧,能有这些吃算是已经非常难得了。
茶花为四人都盛了粥,取来食箸,口中道:“四位施主请用吧。”
狄秋见桌上只有四碗粥,便问:“茶花姑娘不与我们同食吗?”
茶花答道:“施主不用担心我,那边自有我的饭留着。”说罢,转身便出了偏殿。
吕杏儿笑道:“茶花姑娘怕是害羞,所以才不与我们同食。”
宁勋却不同意道:“我看不是,说不定她自己藏了什么好吃的,一个人享用去了。”
宁俊涛听宁勋这样说十分不满,刚想出言斥责,却见茶花端了一只大碗进来。那碗里,竟有红烧肉、鸡腿、鲜虾等荤腥在内,竟无半点素菜。
四人顿时看傻了眼,只见茶花如若不闻,坦然拿了一张矮凳在他们一旁坐下,开始大嚼了起来。
“这……”宁俊涛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在这佛门之地,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地大开荤腥,他可是见所未见。
狄秋忍不住问道:“茶花姑娘,为何你吃的是这些,招待我们却用的是斋菜呢?”
茶花笑道:“我青丝尚未剃度,不是出家人,自然是可以食得荤腥了。”
宁勋听她这般解释自然不能接受,口中道:“照这么说,我们也非出家之人,为何要吃这斋菜呢?”
“既来之,则安之。”还未等茶花回答,狄秋忙道,“素菜荤菜都是一样吃的,又何必讲究那么多呢?”说罢,提箸就开始吃饭。
茶花见状笑了笑,将鸡腿塞进口中:“狄施主说的正是。”
狄秋也不答话,只是埋头继续吃饭。众人见狄秋没有介意,也不好再说什么,便也都提箸开始吃饭。
谁知吕杏儿才吃了一口,便皱眉道:“哎呀,好苦。”
那粥里头也不知是放的什么菜,吃起来竟然是苦味。狄秋也尝了一口,虽比不上那忘生茶,却也是颇有些苦。
吕杏儿气得搁下了筷子,冲茶花道:“不是你问我们有什么忌口吗?我说不爱苦味,为什么这粥偏偏却是苦的?”
茶花道:“灶房倒是有些芜菁,女施主需要我去煮来吗?”
“你……你故意戏弄我!”吕杏儿顿时大怒。
茶花却不紧不慢道:“粥饭不苦,是施主你的心里苦。非为忌口,而是忌心。”
吕杏儿却不吃茶花这一套,反唇相讥道:“那你却又不忌口,也不忌心,这是为什么?”
“女施主错怪了,世上哪有一位大和尚,出生之时就吃素菜长大成人的。自小就沾了荤腥,不能因这一剃刀除发,便免去了以前所有因果。”茶花道,“我虽不忌口,但却忌心。这碗中的生灵,都是山下菜市口的死物,本无生命,我讨来充饥本也不犯杀生之过。施主你不是不喜欢苦,而是害怕苦,只有面对心中之苦,口中便就不苦了。”
吕杏听了茶花的话,只觉得她在狡辩,仍是不服道:“那照你所言,不如去饭馆食肆点上一桌子鸡鸭鱼肉,反正后厨多的是刚杀的食材,那样不也不犯杀戒不是?”
“女施主却想得浅薄了一些,若是我不吃那一席鸡鸭鱼肉。那后厨食材便不会耗费。既不耗费,后厨也就没有理由再杀生,来增补食材的数量。凡事有因必有果,若是由于我在食肆吃了那鸡鸭鱼肉而种下了因,造成那后厨杀生之果,亦是罪过不是吗?”
茶花的一番话说得吕杏儿哑口无言,如此说来若茶花碗中的鱼虾当真是人家不要的,确实没有种下任何恶果。
继而想到茶花方才说的心中有苦,才会怕苦之言。不禁回忆起自己从出生到现在就从未离开过芙蓉镇,又何曾吃过什么苦了?她怕苦,是因为自己从小娇生惯养养下的,但心中怕苦,却非一朝一夕所成。离开芙蓉镇与狄秋北上,算是她此生做出最勇敢的一个决定。
“茶花姑娘,谁说我怕苦了?不信我这就吃给你看!”说着,吕杏儿又重新拿起筷子,学着狄秋的样子大口地吃了起来。
茶花见状,只是口中唱了一句:“阿弥陀佛。”
之后,四人在沉默中吃完了这顿饭,茶花也没有再说什么。吕杏儿帮着茶花收盏洗完,几次三番想要开口问些什么,却都又咽了回去。
狄秋知她想问又羞于开口,但这事情就算是他想帮却也帮不上,唯有吕杏儿自己心头顿悟才能解决,便也不去多说什么。
饭后,茶花领着他们四人到禅房里,打好了铺盖,留下一盏油灯。口中道:“几位好好休息吧,那第三道禅机,可以慢慢参悟,我就不打扰了。这禅房是了生大师,打坐念经之所,书架上都是佛学经典,施主可以随意取阅。”说罢,便阖上门房走了。
宁勋嗅了嗅这被褥上的气味,忍不住嫌弃道:“这被子也不知道多久没有人睡过了,一股子霉腐之气。”
“茶花姑娘也说了,这第一道禅机至今也就只有我们参悟了,自然也没有人有机会留下来参悟这第二道与第三道禅机你就别挑剔了。”狄秋道。
“说的也是。”宁勋叹道,“只不过这么多的佛经里头,恐怕这一夜也翻找不完。便是翻找完了,却都不一定是那正确的答案。”宁勋抄起一卷佛经摊开一瞧,这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让他看着就头疼。
宁俊涛与狄秋也随手拿了一卷佛经在手中,这佛经看着不厚,那里头的字却都是蝇头小楷,一本下来少说也有百余万字。真要一本一本找下来,算得上是一件大工程了。
“吕姑娘,你怎么不找?”宁勋看着看着,忽然发现吕杏儿坐在那里愣愣地出神,就连宁勋喊她,都没有反应。
宁勋见状急忙走到吕杏儿的身边,用手在她面前晃了几下:“怎么了?”
吕杏儿这才回过神来道:“啊?”
“我问你怎么了,像三魂七魄都被人勾走了一样。”宁勋道。
“哦……我只是在想事情,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什么有话对你说,没看到大家都在忙着翻佛经吗?不翻佛经,明天怎么解开那第三道禅机?”说罢,宁勋将自己手中的佛经塞在了吕杏儿手里。
狄秋见吕杏儿这魂不守舍的模样,关切道:“是不是内伤又复发了?要不你先休息,让我们来找吧。今天这一天,也够辛苦你的了。”
“不……不用,我只是忽然想我爹了。”吕杏儿有些酸酸地道,“自从我爹去世以后,我就经常梦到他。”
狄秋三人见吕杏儿提到了吕城,心中也很不是滋味。她一个女儿家,孤身一人身边连一个亲人也没有,想起家人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多半是吃饭的时候,茶花的那番话,勾起了吕杏儿对家人的思念。
以前不管有什么苦,都有吕城帮她出头,便是吕城不在,梁老也是视她为己出那样,为她处理一切的麻烦。但是,现在他们两人都不在了,眼前不管有什么事情都只能吕杏儿自己一人扛下来。
吕杏儿知道,自己若想报得父仇,不仅不能只靠着狄秋,自己也需要经历磨练。这样她才能快速成长,今后成为狄秋左膀右臂,不至于成为一个拖油瓶。
“狄大哥,你不用这样照顾我的,我没有你想象中那样脆弱。”吕杏儿道。说罢,走到书架前,搬了一摞书放到自己身边。
狄秋看她这样只是叹气,不知该如何接这话。到现在,他们还瞒着梁老的死讯,还没有告诉吕杏儿,他也不清楚自己是尽早说出来好,还是就这样一直瞒下去。若是有朝一日,自己非要说出这个消息,也不知吕杏儿会做出如何反应。
四人就这样围坐在油灯前,一页一页翻看着佛经。但才看了不久,便找见了不少的名字。宁勋急道:“这名字也太难记了些吧,这如来佛为什么不叫如来佛,却叫什么释迦摩尼,这世上还有姓释的吗?”
宁俊涛道:“释迦摩尼只是佛教徒对他的尊称,他本名叫悉达多,姓也不姓释,而姓乔达摩。这佛教并不是我们红丸国原生的教,而是外域流传而来的。所以这些名字,都是外来语。这佛经上都用了我们国家的文字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了,要是这佛经都是外国字,那真就没办法去记。”
这一席话,把几人都说得呆住了,他们都没想到在和佛教竟然还是外国流入的。
“爹,你还懂佛教呢?以前怎么都没听你说过?”宁勋好奇道。
宁俊涛叹道:“你娘生前就是信的佛教,她常在我耳边与我提起,久而久之我也是耳濡目染,知道了一些,但却算不得许多。”
“这姓名如此难记,我们还是要抄录下来为好,否则看到后面,前面倒是全忘记了。”吕杏儿提议道。
狄秋赞道:“说的不错,正当如此才行,明儿个我们就照着抄下来的名录,挨个地去与茶花姑娘对答,不信就没有一个是对的。”说着,便在禅房里寻起纸张来。
不一会儿,狄秋便找来一大叠的纸张。其中大部分上头都已经写满了字,但背面却是空白的。想必是了生大师,在这禅房参悟佛法的时候誊抄所用。
几人抄了一会儿,便已经些满了十几张。倒不是人名太多,而是这上面佛家子弟的姓名不像红丸国的姓名那样只有三两个字,大部分都是四到五个字组成。不仅念起来拗口,这书写起来也十分麻烦。
时间很快便到了子夜,地上已经放满了名录。有不少抄满的,已经被吕杏儿晾干叠在了一起。可看着眼前好几大书架的佛经,他们距离抄完却还遥不可及。
宁勋是第一个累趴下的,他放下手中的毛笔泄气道:“这样下去,别说是一个晚上,就算是在这浮云寺再待个十天半个月都未必能抄完。”
宁俊涛还算是有耐心的,也叹道:“这佛经的数量确实太大了,要抄完确实不是件易事。难道茶花姑娘就不能松松口,告诉我们这姓名就藏在这其中哪一个书架上,这样也算减少了我们的压力。”
听了两人的话,狄秋微微一笑道:“你们想的,我早就想过了。但既然茶花姑娘说了让我们看着佛经找找头绪,那就说明那尊泥塑的身份就不一定是在这佛经里头,只是要我们经历这查看佛经的过程罢了。”
“我的天?”宁勋失望道,“狄大哥你倒是早说呀,要是这姓名最后不在这佛经里头,我们不是都白白辛苦了?”
“狄大哥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吕杏儿若有所思道。
狄秋想了想道:“想到什么倒没有,只是无论谁来看这佛经都要抱着诚心,若无诚心那别说是禅机了,什么也一样是看不破的。
宁勋恼道:“我还真希望,这第三道禅机考的是我们的诚意。一夜佛经看完,第二日茶花姑娘推门进来告诉我们,说这第三道禅机已经破了。要是这样,也不白费这番功夫。”
就在这说话间,禅房中的油灯忽然黯淡下来,很快便就熄灭了去。
狄秋道:“茶花姑娘可留了火石?”
“好像没有,进来的时候就端了这一盏油灯。”
“我这有火折子,我试着点点看。”宁俊涛道。
黑暗中只听见,呲地一声,一点红光亮起,但宁俊涛点了半天却始终没有将油灯重新点亮。
到了最后,宁俊涛一摸那油灯里头才发现,是那灯油已经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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