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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赤壁之战


旧历隆庆七十七年十月末,周荣以逼虎离山之计引开白袍,而后改挖罗霄江河道,引洪水倒灌寿阳城,朝野震荡,初出茅庐便名扬天下,史称水淹寿阳。

同年十一月,天生异象,暴雨连绵不止,秋冬季节罗霄江水位不降反涨,水势滔天,能做盛载巨型战舰,刮西北风,旧廷水师大军顺挥师北上之后,极速东进,兵锋直逼幽兰京城,史称竭泽之运。

十一月中旬,盛献宗调遣十万水师于赤壁安营扎寨,拦截旧廷大军,同步调遣北凉军紧急回防,史称赤壁之战。

……

茂州。

北凉军大营。

“大人。”

许文才走入帐内,手里拿着几张皱巴巴的信笺:“不出所料,寿阳被大水冲了,司马曜他们领着两万多残兵逃到赤壁,朝廷又增派八万,总计十万大军,再加上我们也有二十余万人,只是……

“朝廷这次的兵马,都是镇南王遗留下来的精锐之师,极其擅长水战,麾下的战船,也都是楼船、五牙战船这些大型战船居多。

“而咱们北凉,几乎可以说是没有战船。

“幽兰京城倒是有,但也少有大战舰,硬实力的差距可谓是悬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陈三石起身道:“把城里该处理的事情处理一下,然后就挥师吧。”

“好。”

许文才领命离去。

陈三石则是来到田野间,顺便帮着将士们一起铲除最后一批灵禾。

此次西征,是没有取得什么实质性的战果,但对于他个人而言,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一路走来,玄珠当中的玄气在不断增强。

令他不禁回忆起龙渊剑。

四师兄和师父都提到过,龙渊剑和镇国玉玺就是皇帝最大的底牌。

尤其是龙渊剑。

隆庆皇帝当初似乎可以通过剑中蕴含的某种力量,直接劈开以煞脉为根基的血祭大阵然后逃出生天,但因为舍不得用,一直按捺到最后一刻。

镇国玉玺的作用,则是和天地压制有关系。

东胜神洲的封印下,即便目前封印松动,也最多只能出现炼气期修士,筑基修士只要敢踏入半步就会身死道消。

而隆庆皇帝之所以敢闭关突破,必然是有所依仗。

对方筑基,陈三石还可以拼尽全力突破真力中期来应对。

所以最需要当心的,还是龙渊剑,师父和师兄他们,也不知道龙渊剑里面蕴含着的到底是什么力量,以至于皇帝老儿视若珍宝,不论是血祭大阵还是一年多前的寻仙楼刺杀都不舍得用出来。

紫薇山!

陈三石拔着灵,脑海中回忆起当初在紫薇山,盛太祖曹燮留下来的密室当中的所见所闻,当他第一次见到龙渊剑的时候,怀中的玄珠就有所感应。

他甚至能够尝试着去操控龙渊剑,只是明显能感觉到有另外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附着在上面,自己完全争夺不过对方。

那个时候。

陈三石将其认为是曹家的血脉禁制。

但前太子世子曹樊,也拿不走此剑,说明其中另有蹊跷。

现在看来,恐怕和龙渊剑中的力量有所关联。

他仔细回忆着细节。

那股力量,似乎和玄珠中的玄气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尽然相同,但又有相似之处。

如果说……

玄珠中的玄气是民心民望。

那镇国玉玺和龙渊剑中,莫非是大盛朝的国运?

以上都是猜测。

陈三石也不敢下定论。

猜测的正确与否,还需要亲自验证,龙渊就摆在那里,避无可避,只能迎刃而上。

“陈兄弟。”

出神间。

耳边响起声音。

魏玄夫妇二人来到身边:“我们马上要去赤壁,和盛廷的南方水师大军对战?”

“正是。”

陈三石说道:“军中真力稀有,此次还要辛苦两位。”

“扯什么辛苦不辛苦。”

魏玄语气严肃地说道:“老夫是担心陈兄弟修炼的是火行呼吸法,五行相生相克,在水战当中必然要受到极大的限制。

“而且天水凌家的全部都是天河剑法,在水面上作战可谓是如鱼得水。

“陈兄弟就相当于,以彼之短处,击敌之长处。”

凡俗之水,自然是难以浇灭真力之火,但这也不代表能够对抗大江大河,更何况敌军必然是有阵法辅助的,而转修呼吸法,也非一朝一夕之事。

寻常的武道功法,只适配一种呼吸法,比如《天河剑法》就只有水行呼吸法,可能会有变种,但脱离不开大属性。

而孙象宗留下来的《龙经》则是可以五行选一,但选出来之后同样无法再更改,因为体内的神龛已经在功法的淬炼之下定型。

想要修炼其他呼吸法,就要用不同的功法,不同的周天运转方式,重新洗礼体内的神龛,至于能不能成功还两说。

因此此次赤壁之战,朝廷的水师大军,几乎可以说天时地利人和尽数占据。

“水未必就能克火。”

陈三石对此十分平静,拔下脚下田地里的最后一株灵禾:“开拔吧。”

十二月中旬。

北凉军率部众抵达赤壁。

这也是北凉军自从成为建制之后,第一次进行水上作战。

陆战骑兵,战马珍贵。

水战水师,自然是战船最为重要。

大盛朝如今的水面战船,可以大致分为以下几种类型。

楼船。

为当世最大战船,广一丈五尺二寸,长十二丈,有的三层高,还有拥有更高的五层高楼,可容纳两千到三千名将士,楼船也被称之为“飞云”、“盖海”。

五牙战船。

属于中型楼船,能容纳千余人。

蒙冲斗舰。

中小型战船,船型狭长,航行速度较快,每艘可以容纳三五百人,前后左右树旗,幡,金鼓,舷上有女墙,墙下船舷开棹孔,甲板上有棚,棚上又有女墙。此种船型,用以突袭、进攻,同时也是历来水战的主力战船。

海鹘。

小型战船,船型头低尾高,前大后小,船的外形模仿善于穿风掠浪的海鸟,适合划浪而行,速度极快,船首还加装犀利的铁尖,用来冲击敌舰,因而被称为“铁壁铧嘴平面海鹘战船”,可容纳两百人。

马船。

中型运输船,一般用来运输粮草等辎重。

走舸。

则是只能容纳几十人的小船,一般系在大船之后,用以应急。

此次赤壁之战。

正统皇帝的新朝,累计共达二十万兵力。

其中只有二十艘楼船,其余绝大部分都是各种中、小型战船。

反观长安军队,浩浩荡荡四十万大军。

其中光是“飞云”楼船就多达百余艘,其余五牙战船、蒙冲斗舰之类不计其数,绝大部分船只甚至都没有满员,仍有大量空余。

至于双方战将。

新登基的正统皇帝麾下。

任陈三石为督师总督三军,寻仙楼崔子晨为副将,司马曜为左路大将,魏玄夫妇二人为右路将军,燕王曹芝为监军,其余归元门钱其仁等人听从寻仙楼崔子晨的调遣。

长安朝廷麾下。

任周荣为三军大都督,齐王监军,前上柱国燕弘渊为左路大将,前前卫国公曾韧为右路大将军,其余有天水洲武道世家凌家以及升云宗诸多修士,修士当中又有诸多阵法师,最后,还有前北凉军将军,也是白袍的师兄聂远。

北凉大乱之后,吕籍就闭门养伤,麾下的兵马则是驻扎在京城附近。

此次赤壁大战在即,聂远一人来到此地,协助周郎。

十二月下旬。

烈烈寒风,惊涛骇浪。

两军先头部队,在罗霄江前遭遇。

一边是楼船开路,密密麻麻的中小战船紧邻其后,形同漂浮在江面上的蚂蚁,另一边则是数不清的大型战舰,以特殊阵型排列开来,形容海中猛兽。

今日遭遇,便要交手。

若是有一方后退,另外一方就能够占据此段流域极好的码头位置,建立坚固的水寨和陆上军营。

交战之前。

便是先互相劝降,接着互下战书。

两军隔空喊话。

“阁下就是陈三石?”

敌军前锋。

周荣立于“飞云”楼船甲板最前方,居高临下,声音高亢:“朝廷若早请我出山几年,何来尔出头之日?!”

“小儿也敢如此口出狂言?”

不等白袍回话,许文才便开口道:“凭你区区玄象之境界,也配统帅三军?就算略懂兵法皮毛,最终也不过是他人的牵线木偶。”

“周兄。”

陈三石双手负后,无视对方的羞辱,平静地问道:“朝廷昏聩,拿百姓炼丹,用边关将士的性命换取一己私利,周兄大才,何必要为他们卖命?”

“在下家中赋闲多年,不知朝中故事。”

周荣幽幽答道:“我周家麒麟之首,尽忠何须理由?”

“这几位……”

陈三石看向他身侧站着的几名白发苍苍的老将,开口道:“应该是燕老、曾老还有张将军吧?在下没记错的话,几位当初可都是反对修建万寿宫、反对灵禾、坚决不与严党同流合污,所以才落得个罢官贬黜的下场。如今真相昭然公布,几位难道不应该协助我等,诛仙锄奸,怎么反过来助纣为虐?”

“陈三石!”

年迈的武圣燕弘渊毫不犹豫地说道:“就算你所言为真,身为大盛臣子,也应该想办法拨乱反正,而不是拥兵自重,伙同乱臣贼子行谋逆之事!”

“燕老说的没错。”

张敬武跟着说道:“陈三石,如果你真的是心系天下,就更不该行如此作乱之事,现在回到朝廷还来得及!待到天下平定,我等再死谏陛下!如此,方为臣子该行之事!”

“陈猎户!”

齐王登上甲板,破口大骂:“你不过一介山野村夫,当初如果不是父皇提拔,你现在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苦苦挣扎呢!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喂不熟的野狗!”

“小师弟!”

三师兄聂远最后高声道:“不要再继续下去了,你现在还有反悔的机会!只要你调转兵锋,杀到幽兰府去把叛乱的晋王拿下,朝廷就算你将功折过,断然不会要你性命!”

“看来道理和各位说不通。”

陈三石不再继续废话:“既然如此,刀兵相见吧。”

语毕。

他回到大军水寨之内。

两军在江面上展开对峙。

朝廷大军。

中军大船,船舱内。

包括周荣在内的诸多将领聚集在此,商议着接下来的战事该当如何。

“周郎。”

燕弘渊有些担忧地说道:“此次与之前寿阳不同,陈三石亲临战阵,他向来喜欢凿阵,是出了名的万人敌,到时候我们该当如何应对?”

周荣坐在桌案后,面前摆满酒菜佳肴,房间内更是有数名舞女乐师。

但如今他这幅做派,却是再也没有人敢提出异议。

他抿了口酒水之后,淡淡道:“凌姑娘,辛苦你们了。”

凌家修士来到船舱之内。

为首之人,是一名面色带着英气的女子。

周荣对着众人解释道:“他们都是凌家武修,也是我们此次大战最重要的力量。”

先前在西路。

就是这些凌家修士一直在吸引陈三石的注意力。

在北凉军折返回来之后,他们也紧随其后,回到大军之内坐镇。

“诸位放心。”

凌家大师姐凌灵面无表情地说道:“单打独斗我们不是对手,但在罗霄江上,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江水。再加上升云宗单良成道友提前为我们准备好‘癸水斩妖阵’,七人合力之下,诛杀此僚不敢说,但将其困住没有问题。”

放眼北凉军。

陈三石就是最高战斗力。

如同之前的逼虎离山之计。

哪怕陈三石知道他们准备水淹寿阳,也丝毫也没有办法,因为没有白袍,这些人的战斗力就不够,就算沟渠大坝摆在眼前也没有能力破坏。

正是因为对方明知道也不可破解,所以才能称之为阳谋。

就是要借着朝廷兵多将广,发挥己方优势,打击敌方短处!

现在也是一样,朝廷的水师舰队占据巨大优势,只要限制住白袍,开战之后其余人根本就不堪一击。

“如今我们不仅有修行水行真力的武修相助,就连白袍的同门师兄都亲自前来相助我们,可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周荣看向角落中的沉默之人,直视着对方的双眼,故意停顿几个呼吸后,才开口发问道:“你说对吧,聂远将军。”

“这是自然。”

聂远颔首道:“周郎和单良成仙师智谋无双,此次把叛军逼到赤壁决战,必定能够大破之。”

“不过有一点,在下倒是很好奇。”

周荣把玩着酒杯,微微眯眼,盯着对方说道:“你和陈三石本是同门,这次生死决战,聂将军竟然愿意亲自来助阵,这是要大义灭亲啊。”

“听周郎这话的意思。”

聂远豁然起身,不悦道:“是怀疑我对朝廷的忠诚?”

“周郎,这倒不必。”

齐王开口道:“吕籍将军和聂远将军对于朝廷的忠心,本王是可以证明的……”

“殿下!”

周荣打断道:“让聂将军自己说。”

“陈三石乱我师门,我等师兄弟本该安安稳稳渡过余生,是他非要胡来,把大家绑上贼船,搞得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不到两年前,他更是在凉州险些要了大师兄的性命,把我们赶出北凉!

“和他之间的同门情谊,就算是有,又还剩下多少?”

说到这里,聂远神色有些黯然:“要非说私心的话,我确实有,那就是想代替师弟师妹们戴罪立功,将来好保住除陈三石之外,其他人的一条性命。”

“既然如此~”

周荣咄咄逼人地说道:“聂将军应该比我们更加了解陈三石,不如说一说他接下来可能用什么计策,我等也好有个防范。”

“要注意两点。”

三师兄聂远郑重其事地说道:“其一,要小心天书阵法。钱塘府外的教训还历历在目,我师弟手握重宝,对于天书阵法的应用,要远远超过我们,因此务必小心。

“其二,当心火攻!”

他再次加重语气,强调道,“我们的战船虽大,但终究也是木材打造,一旦我师弟放火,一不小心就会付之一炬,遭受重大的损失。

“周荣,在下的回答,你可还满意?!”

火攻!

经他这么提醒。

众人才反应过来。

他们的战船是巨大,但同样烧起来也更加猛烈。

虽然现在的风向对于他们而言有利。

但有天书阵法在,改变风向断然不是什么难事。

“还真是!”

齐王一拍大腿:“倘若白袍用火攻,我们该当如何?”

“哈哈哈——”

然而。

就在诸将都为此发愁之际,周荣却是放声大笑起来:“各位放心,周某早有准备,断然不会让他轻易得逞的。聂将军能提醒我们当心火攻,说明是自己人。”

聂远冷哼:“周大帅未免有些欺人太甚!既然如此,在下告退便是!”

“是啊周郎。”

齐王说道:“本王都跟你说过聂将军是绝对的自己人,何必还非要如此试探一番,这不是伤了大家的和气么?”

“对啊。”

燕弘渊跟着说道:“聂将军不久前突破武圣,就立刻赶来助阵,其心可嘉,周郎言辞确实有些令人气愤。”

“抱歉抱歉。”

周荣当场就给这位白袍师兄作揖道歉:“在下赋闲多年,对于你们师兄弟之间的恩怨并不清楚,此次赤壁之战事关重大,周某自然要万分谨慎,希望聂将军能够理解!”

“还是免了吧!”

聂远作势要走。

周荣连忙道:“聂兄如果实在生气,在下可以等到回京城之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对聂将军负荆请罪,如何?我说到做到!”

当众负荆请罪,可谓是给足诚意。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单靠这些老将军终究是人手不足,更不要说聂远好赖是武圣。

在众人的劝说下,聂远才最终选择留下。

“罢了,毕竟都是为朝廷,周郎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在下若是非要继续计较,倒是显得有些心胸狭隘。”

聂远与其互敬一杯酒,算是化解误会。

他放下酒杯,突然好奇道:“先前周郎说对于我师弟用火攻早有提防,不知道是做的如何准备?哦,如果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

“无妨!”

周荣说道:“早在此次北征之前,单良成仙师就已经提前配备好大量的阵旗和阵盘,能够在船身之外笼罩出御水大阵,任何火焰,都是从外面攻不进来的!”

“原来如此。”

聂远低头,若有所思地说道:“周郎真不愧是麒麟之首,早就把一切考虑周全,我大盛朝能在危难之际有周郎坐镇,实乃国之幸事。”

“好啊,此次我们不光有修炼水行真力的武修压制此人。”

齐王胸有成竹地说道:“如今所有的战船上,也都配备御水大阵,到时候再结合天书阵法,定然能够大破敌军!

“本王要到前方,亲自当先锋!

“鼓舞士气!”

……

新朝水师。

卧龙、崔子晨、司马曜等人,纷纷来到中军大船,准备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帅位之上。

陈三石掌心升起火苗,将一封密信烧成灰烬。

“陈大帅。”

司马曜急匆匆地说道:“如今我两军遭遇大战就在眼前,该如何破敌?”

“是啊。”

崔子晨幽幽道:“若是在陆地上还好,偏偏在江面上,恐怕就只能依靠陈兄凭借硬实力前去凿阵。”

“恕在下直言。”

司马曜说道:“周荣那小子不可能不知道陈大帅的厉害,既然还敢在这里正面对决,就说明必然有应对之策,此战我们恐怕不能只指望陈大帅一人,但两军对阵起来,敌军战船巨舰,实难应对!”

“许文才。”

陈三石看向卧龙:“别憋着了,我看出你有话想说,说吧。”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大人。”

许文才撇撇嘴,提议道:“不如大人和我各自把主意写在手上,看看小的是不是和大人想法一致?”

“好啊。”

陈三石没有拒绝。

两人就用桌案上的黑墨在掌心写字。

不久之后。

他们相视而笑。

最后才轮到众人看见。

两人的掌心之上,赫然都写着一个大大的“火”字。

火攻!

“好主意。”

司马曜赞叹道:“他们战船虽然巨大,但是同样怕火!虽然风向不对,但是我们可以利用小船的灵活冲入敌阵当中,四处放火,只要能烧起来,他们再多的大船也没有用。”

诸将纷纷同意此计。

“吩咐下去吧。”

陈三石一锤定音道:“三日之后,以五万先锋军与之交战,到时候以两百艘蒙冲斗舰,装满油膏干草,冲入敌阵之内四处点火,其余大船和大军在后方压阵。”

“末将遵命!”

司马曜等人立即下去安排。

许文才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摇晃着手中的羽扇,说道:“对方的战船分散排列,倒是不会点燃一艘就全部燃烧,但多多少少应该能发挥一些作用。”

“不会有多大的作用的。”

陈三石却是冷不丁地如此说道。

“哦?”

许文才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大人的意思,莫非是那周荣早已有所准备?”

陈三石默认。

“也对,周荣并非是平庸之辈。”

许文才自言自语地说道:“既然他猜到我们要用火攻,大人难不成另有破敌之策?”

“不,破敌之策,确实是‘火’,但不是现在。”

陈三石平静地说道。

“仍旧是火攻……”

许文才沉思道:“大人的意思,是就算他知道我们要用火,最后也还是要用火攻破敌,就像当初我们知道他会水淹寿阳,也无计可施一样。”

“三日后。”

陈三石再次下令:“你令魏玄和汪直两人,务必想尽办法,劫持一艘完整的敌船回来,不惜一切代价。”

“好。”

许文才一边琢磨着大人的意思,一边领命而去。

……

三日后。

第四日卯时,江面上铺设出弥天大雾。

一袭白袍,自乘一叶扁舟,划开浓浓大雾,独身一人来到敌军水阵之前,直到临近两百步之后,才有人惊然发觉。

“敌袭!”

“敌袭!”

“……”

朝廷先锋战船之上。

正在朝着远处张望的齐王听到动静后心头一惊,然后就看见白袍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一张金弓银弹,烈焰在大雾当中升腾而起,最终化作一只朱雀携带着浩瀚磅礴的真力轰击而来。

齐王大惊失色。

“保护殿下!”

两名忠勇之士当即举着盾牌扑上前方,然而在巨大冲击力下,手中盾牌顷刻脱手,继而整个人被烈焰吞噬化为灰烬。

朱雀一往无前。

齐王已经能够感受到面前的空气变得愈发灼热。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道冰河从天而降,硬生生将朱雀浇灭。

甲板之上,出现一名名身穿长袍手持柔软长剑的武修,领头之人赫然是一名面相清冷的女子,她看向白袍的眼神当中,透露着滔滔不绝的冰寒杀意。

与此同时。

就在白袍身后,大雾当中,两艘楼船压阵,密密麻麻的蒙冲斗舰朝着朝廷水师冲杀而来,赫然是想要趁着以轻快小船接近然后偷袭。

“敌袭!”

“……”

朝廷水师很快反应过来,在先锋将领的指挥下展开反攻。

而凌家的武修们则是直接离开战船,来到水面之后蜻蜓点水,足足七名真力初期的武者从各个方向朝着一叶扁舟之上的白袍杀去。

他们奔走之间,始终保持着特殊的方位,每个人的腰间还挂着一面阵旗,在灵石灵气的加持下遥相呼应,似乎在结成某种阵法。

癸水斩妖阵!

凌家大师姐凌灵处于阵法阵眼的位置,在来到白袍面前之后,冷喝一声:“动手!”

除她之外。

其余六人整齐划一地挥出长剑。

在阵法的加持下,他们每个人都能够调动罗霄江中的江水,并且蕴含着法力和真力,并不单单是凡俗之水,形成六道水龙卷,数不清的鱼儿从江水中被卷起来,又在可怕的力量绞杀之下化作一团团血雾。

六道龙卷铺天盖地,眨眼之间就将白袍包围其中,然后迅速收缩,就要将其如同江河之鱼般碾为齑粉。

“嗡!”

灵光闪现。

乌黑古朴的符将铁甲笼罩住白袍,一杆燃烧着烈焰的银色长枪陡然出现,火龙自大江当中而出,迎着水龙飓风冲天而去!

江面层层炸开,掀起一层又一层的巨浪。

真力之火和真力之水互相碰撞消融,激发出漫天水汽,让江面上本就充斥的大雾变得更加浓郁,几乎要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轰隆隆!”

澎湃的真力消弭之后,龙胆亮银枪之上的炽热烈焰有所削弱,但终究是把所有的水龙击溃,自身仍旧燃烧不灭。

与此同时。

没有直接出手的凌灵就这么脚尖点在水面之上,轻盈而立,手中的长剑好似柔弱无骨的绳索般,垂落到江水之中。

在她和其余六名族人的脚下,出现一道巨大的湛蓝色阵法纹路。

借助此阵。

身为阵眼的凌灵不断汲取着罗霄大江的力量,直到长剑彻底消失和江水融为一体,好似整条大江都被她抓握在手中一样。

其余六名族人的每次进攻,都会再帮助她增强一份力量。

直到积蓄到极限。

于是。

女子一剑掀开罗霄江,朝着前方的烈焰倒灌而去。

“轰隆隆——”

足足有五丈余高的巨浪,仿佛这不是在大江,而是汪洋之中的海啸,又像是天穹破损无人修补,导致九天之上的银河倾泄而下!

天河之水当中,更是蕴含着无穷无尽的真力。

真力碰撞的爆裂声和江水蒸发的刺耳声混杂在一起。

白袍脚下的一叶扁舟瞬息之间就崩裂殆尽,化作无数的木屑落入到滚滚大江当中,他和女子各自倒退出数十步,最终脚下踩着叶形飞行法器稳住身形。

没有任何喘息的时间。

其余六名真力武者就再次施展出各自的浑身解数,接踵而至地袭杀过来,而大师姐则是继续站在后方,重新蓄力掀江一击。

陈三石长枪之上才熄灭的火焰重新燃烧,身后更是浮现出五十余道紫色的剑气,也有一块块不规则形状的厚土盾牌旋转而出。

巨力符、神速符统统加持在身上,再递出长枪时,不单单有火行真力,更是有数不清的剑气随着枪刃的游走一起挥出。

烈焰当中缠绕着紫色剑气,再增添几分威力,厚土决的盾牌也协助分担着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侵袭,只可惜炼气中期的法力强度,能带来的实际作用实在有限。

当陈三石再次击退六人后。

那名凌家大师姐也在阵法的帮助下蓄力完成,又是掀起滔天巨浪的一剑落下,于是陈三石来不及杀人,就要应对下一击。

这六人,毕竟都是同为真力初期。

凌灵身为大师姐,中部八景神更是已经洞开其七,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够进入到真力中期,再加上阵法、族人的帮助,实力在无限接近真力中期。

但即便如此。

凌灵也愕然地发现,她竟然没有占到丝毫的便宜,对方每一次出招,都会因为难以形容的力量而变得更加强大一分。

如果她们修炼的不是水行真力,只怕是即便七人结阵联手,也支撑不住太久。

好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他们凌家。

正好就是修炼的水行真力!

如今又有整条罗霄江的助力,可谓是把五行相生相克,体现的淋漓尽致。

凌灵等人虽然无法奈何白袍,但对方也不可能迅速杀掉他们。

这,就足够了。

双方高级战力僵持的同时,其余人也都陷入到混战当中。

升云宗和归元门的修士们互相斗法,纠缠不休。

一艘艘蒙冲斗舰则是趁着自身的灵活,涌入到敌方的军阵当中,漫天箭矢齐飞,刀兵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司马曜手中提着一柄长刀,随着呼吸法的施展开来,瞳孔变得赤红如血,身体陡然暴涨数周不说,骨骼竟然是在“咔咔”声中不断畸变,手掌异变出爪牙,肌肤表面更是长出黑灰色的发毛,整个人看来形容妖魔!

他一跃而起,就跳到一艘五牙战船的甲板上,长刀挥舞,就直接将十几人拦腰斩断。

“妖怪!”

“妖怪啊!”

“……”

大盛朝的将士们哪里见到过这般模样的对手,不少人都吓得心惊胆战。

一名炼气圆满的升云宗修士及时赶到,操控着手中的飞剑与之角力,同时不屑地唾骂道:“你们这些武夫,为了获得力量简直不择手段!堂堂人族,竟然要乞求妖族的力量!”

天妖呼吸法!

据传。

十万年前,妖族统治的国境之内,有人族先人为了反抗,创造出来的一种特殊呼吸法,需要把妖兽血液融入到自身体内。

修炼此法者,肉身会越来越近似于妖魔之身,因此向来为正统修士们所鄙夷。

而司马曜修炼的,就是天妖呼吸法的分支,银月狼呼吸法。

罗霄江面之上,一片混战!

“放火!”

“快!”

在一艘艘的中小型战船闯入敌阵之后,汪直大喝一声,附近的弟兄们当即将火把丢在船上早就提前准备好的干草油膏之上,熊熊火焰当即燃烧起来。

他们驾驶着战船撞向大型楼船,在即将撞上的前一刻跳到附近的“走舸”小船之上,本以为如此就能够点燃敌船。

哪成想就在此时,只听得有升云宗修士大喝一声。

“启阵!!!”

霎时间。

一艘艘巨型楼船灵光乍放,能够看到船内有数不清的阵旗转动,更有一阵阵符文随之亮起。

“哗啦啦——”

紧接着。

在楼船的表面,就升起一道道水墙!

水墙呈现圆形,把整艘战船都笼罩其中,燃烧着烈焰的小船撞在上面之后,无一不是撞得分崩离析,火焰也随之在滔滔不绝的江水当中熄灭。

御水大阵!

“什么东西?!”

汪直操起陌刀就是一刀劈去,结果好似撞在铜墙铁壁上般,非但没能破开水墙,反而是自己震得手臂发麻踉跄着后退。

他环顾四周。

发现敌军几乎所有的价值较高的大型战船,都展开此种能够召唤水墙防御的大阵,根本不惧怕火攻!

其余的中小型战船倒是没有大阵,想必阵法消耗资源也是极大的。

可他们确实只需要护住大船即可。

大船不烧起来的情况下,小船换小船,根本就没有意义,敌军船只之间都有极大的间隔,又不能点燃一艘连起来一片。

不仅如此。

这阵法还是单向保护。

外面的人闯不进去。

但是里面的人仍旧开始朝着外面射箭。

“老六!”

战况焦灼之间,身后传来熟悉的喊声。

汪直回头,就看到聂远提着剑,站在一艘走舸之上朝这边驶来,身边还站着两名朝廷的武将。

他开口道:“老六,没用的,这御水大阵可是二阶阵法师布下的,根本不惧怕你们的火攻!此次赤壁大战,你们必败无疑,不如早早归降,接受招安,我必定保全你们的性命!”

“真的?”

汪直招招手:“你可别骗我,都闹成这样了,我们投降以后还能活命?你过来,好好跟我说说,你有什么法子!”

“只要你们……”

聂远才靠近到三丈之内,就看到对方骤然暴起一刀砸了下来,他慌忙躲闪,脚下的走舸直接分崩离析,身边的两名武将也慌忙跳到其余船只上。

“老六,你疯了,你真要杀我?!”

“杀的就是你!”

汪直破口大骂:“老大是三姓家奴,你连他都不如,是三姓家奴的走狗!受死——”

师兄弟两人一个拿刀一个拿剑,一时间难分胜负。

“嗡——”

直到一刻钟之后。

敌军越来越多的小船包围过来。

纵火失败的汪直等人再不撤离,就要全军覆没,后方不得不鸣金收兵。

“老六,我好心劝你,你恩将仇报,你我师兄弟之间,恩断义绝!”

聂远趁着对方撤退,在其后背上砍下一剑,当即便有鲜血飙出。

汪直目眦欲裂,但清楚再拖下去必定死在此地,便只能加速撤退,在敌军包围而来的前一刻突出重围。

罗霄江上。

两军第一场交锋,宣告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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