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草儿的眼角，缓缓流下一滴眼泪。

在又一轮昏黄的夕阳下，人们将草儿埋葬在碎砖石下，什长的那柄短刀插入石缝，就是她无字的墓碑。

老兵将自己的竹笛挂在刀鞘上，寄托着他们的哀思。

老兵发狂的跑到路边，用自己的短刀一下又一下的狠狠刺向地面，发泄着心中的悲愤，代替草儿数完了她没数完的数字，“九百九十七……九百九十八……九百九十九！”

因为他曾经告诉过她，只要数到九百九十九，她的眼睛就能看见。】

“他为什么哭？”

许多乱世中，大旱、饥荒、蝗灾时的灾民们，已经没有力气行走。

他们虚弱的倒在地上，看着天幕上的画面流转。

骨瘦嶙峋的孩子，四肢细瘦，肚皮却涨的大大的，一看便是吃土吃的太多。

他蜷缩在母亲的怀里，低声问道：“阿娘，他为什么哭？”

饿死，原来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情吗？

饿死，难道不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从他记事起，身边的人便不停的在饿死。

原本有人想要用自己的孩子，从阿娘这换走他，相互煮了吃，但阿娘没有同意。

现在，阿娘也饿死了。

【城墙上，什长的伤势显然并没有好转，还加重了。

他皮肤呈现出不健康的潮红，明显正在发热。

他似乎也知道自己可能走不下去了，终于将那张一直保存至今的军令，递给了守在一旁的李承乾。

“把这个……给老兵……”

李承乾打开一看，皱眉道：“可这上面时间也没有，是什么任务也不知道……”

什长靠在墙上，虚弱道：“可这是命令……”

李承乾争辩道：“可这是给大人的命令！”

什长道：“现在只有他们了。”

李承乾的语气加重了：“他们还是孩子！”

什长的眼神也变了，他坚定道：“可他们是军队的孩子！”】

“听到了吗？”明朝时，有军户狠狠扇了儿子脑门一巴掌：“你如果不好好读书，将来就只能跟老子一样，去军队里把脑袋别裤腰带上！你想去长城上打仗吗？”

儿子要哭不哭的呜呜摇头。

军户长叹了口气，“咱是没出路了，全家也就指望你了……若能科举高中，咱们才能去当坐在府衙里，下令让别人去死的大老爷啊。”

他妻子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瞧你说的是什么话！”

【“本来，我想自己去……”什长说着，艰难的撑着自己树枝做的拐杖，站了起来。

李承乾不知道他要去哪，跟着站了起来，只是呆呆的看着他。

什长迎着金色的阳光，朝着墙洞外走去，他走到边缘，回头对着李承乾微微一笑：“我又能自己走了！”

李承乾似乎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眼睛慢慢红了。

什长走出墙洞，走到了山崖之上，他松开拐杖，高举着双手，放声道：“沿长城——向西！！”

说完，一跃而下。】

李世民激动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泪流满面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忠臣义士也！”

唐德宗想着新近崛起的军功贵族们，唇角却泛起微微冷笑——不知那各地藩镇节度使们，看见天幕，可会惭愧羞耻？！

因连年用兵，朝廷军费窘迫，户部侍郎赵赞、太常博士韦都宾等一起谋划，调整税收，以支军费。

然而六月刚推行新举措，十月便发生泾原兵变。

就如同光武帝刘秀九月刚处死一批帮助世族豪强隐瞒耕地和人口、度田不力的官员，准备加大力度清算隐田，东部郡国就爆发了叛乱。

但刘秀能压住叛乱，德宗却只能仓皇逃离长安，

安西军……！

他望着天幕，心头痛恨不已——若朕能有这么一支忠心耿耿的安西军……！

【“来了！来了！”

另一边，老兵带着山炮和十岁半一起，在官道旁伏击。

来的似乎是吐蕃人的后勤部队，只有两个士卒驾驶着一辆拖着货物的板车。

忽然，一只车轮陷入了山炮刚刚挖出来的陷坑里，板车不得不停了下来。

两个吐蕃人下车查看，准备将车子推出来，老兵当即一箭射出，一人立扑。

另一人立即慌张的大叫起来，朝着车后跑去，但下一秒也中箭滚落山崖。】

天幕下的观众们毫不吝啬，大力喝彩：“好！！好箭法！”

【老兵、山炮和十岁半确认附近暂时没有吐蕃人的增援后，立即从石头后面跳了出来，准备将吐蕃人的物资拿走。

山炮冲在最前，老兵追在他后头嘱咐道：“小心点！”

十岁半第二个冲下了山坡，他欢呼道：“噢——搬战利品咯！”

可这时，盖在板车后头的油布，忽然微微动了一下。】

有人顿时紧张道：“不会车上有埋伏吧？”

“小心啊！！”

他们这几幕，已经看到了太多令人断肠的牺牲，实在不愿意再看见剩下的最后几个孩子又出什么事。

【山炮矫健的翻上了板车，“十岁半，快来帮帮我！”

“来啦！”】

眼见他们两个没有一个人察觉到油布下的异动，大家看的都急得不行：“这孩子！！老兵都叫你们小心点，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不成！”

明朝时忽然有官员走神的想，嗯，就算这老兵最后打下了天下，十岁半和山炮作为开国元勋，这个性子啊，晚年多半也要被皇帝敲打……

若是碰上咱们这位开国之君的性子，只怕是要死的一个不剩。

朱元璋自己其实也隐隐觉得，老兵会是天幕注定的下一位天命之主，隐隐有些羡慕的时候，也忍不住会用自己的过去去和他比较——咱们到底差在哪儿，你能在天幕上，而我不能？

见山炮和十岁半已然是他的左膀右臂，他自然也会想起最早投奔于他的老友们。

那时他与他们，就如此时老兵和山炮、十岁半一样，毫无间隙，默契十足，但后来终究是……

想起李善长，朱元璋一阵唏嘘。

他望着天幕上山炮一把掀开了油布，心想，那么你们的命运，又会如何呢？

【山炮愣住了。

老兵匆匆赶来时，就瞧见十岁半和山炮一起站在板车上，一动不动。

老兵跑上来一看，也呆住了。

只见板车角落里，油布之下，三个吐蕃人打扮的孩子，相互紧紧地依偎着。

最中间的孩子手里高举着一把匕首，另外两个孩子害怕的簇拥着他。

老兵慢慢翻上板车，十岁半呆呆道：“是吐蕃崽子……”

他抬了抬手，山炮和十岁半便自觉的翻车下去了，随着他慢慢走近，三个吐蕃孩子流下了眼泪。

中间的孩子鼓起勇气，大叫起来，举着匕首朝着老兵扑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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