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各显神通


工头点名点完,除了缺一个打架滚落路边的家伙外,一个人都不少。冯保长一脸苦相,站出来喊道:“你们这些人听着!到了这里,都给老子夹着尾巴做人,少犯浑!告诉你们,这里不是没有死过人,都是不听指挥瞎跑死了的!老子有言在先,到时候挨揍可别怪我!听到没有?”

众劳工能来这里干活,谁不是图个丰厚的工钱?的确没必要折腾。于是众人有气无力地应了,工头吆喝一声,带着队伍再往里走。

穿过大片的帐篷营地,倒是见到更多的日本人来来往往的,看模样有文有武,忙忙碌碌,也不全是军人。有数台发电机摆在空旷处轰隆隆做响,电线横七竖八拉得到处都是,也不知道这里用电是干什么用的。

等到了一片略为平坦的地方,工头才指挥着众人停下,大手一挥,吩咐就在这里搭建帐篷。火小邪几个人早就混在牛马车旁边,听了号令,抢着搬运,东西才卸了一半,火小邪的猎炎刀,乔大的铁板,乔二的爪子已经物归原主,潘子也从田问手中喜滋滋地接过挎包,背在自己身上。

这些帐篷都是日本人的东西,从建昌城里运出来的,质地做工比想象中好了许多。有说得了中国话的日本人前来指挥,加上冯保长带来的几个工头、监工也熟悉搭建的方式,劳工们十人一组,利用早就砍好的木桩,七手八脚地搭了十个帐篷,每个帐篷里面能睡下十多个人。铺上草垫被卧之后,也便齐了。

工头又叫众人集合,集合完毕后,只见几个日本人上来与冯保长交谈几句,其中一个趾高气扬的日本人在队伍前来回走了一圈,打量了一番众人,站在正前,用生硬的中国话嚷道:“你们的!勤快的干活!赏钱大大的有!你们,听话的要一定,不听话的糟糕!非常!你们的明白?”

“明白。”众人稀稀拉拉地答应了,其实心里无不骂娘,小鬼子耍什么威风。

这日本人可能觉得回答不够整齐响亮,脸上有些不悦,但他并没有再说什么,瘪了瘪嘴,回头招呼冯保长等一众日本人:“带路的走!”

劳工队伍便跟着人向山上爬去,这一侧的山体乃是石头山,没有什么林木,一眼看去一览无余。众人爬不了多远,就看到七八个人正在上坡上用白灰画线,已经圈出了一大片山地。

日本人拉着冯保长、几个工头,指着这片山地吩咐了一番,等冯保长回来的时候,便吆喝着开工了。

原来这片山地,要向斜下方直挖下去,要挖多深,还不得而知。这种硬邦邦的石头山,二分大小的一块地齐齐挖下去,还真是不小的工作量。

说干就干,火小邪他们也不想偷懒,跟着大家伙干了起来。日本人也不是甩手掌柜,看得出他们对这次挖掘相当重视,一直有两个戴眼镜的日本人作为总指挥,不断发布号令,还有十多个日本人跑上跑下地监督施工,几乎把冯保长带来的监工晾在一边,一点都容不得劳工们偷懒。

劳工们轮番休息,忙了一个下午,才算把山体最表面一层刨开二米多深。

天色渐暗,一台发电机被抬了上来,架起数盏射灯,把坑洞照得通明,看架势要昼夜不停,连续施工。果不其然,几个日本工程人员测量了一下洞口角度,指挥着继续开工。

又忙了一阵,已是天色全黑,有劳工开始抱怨,中午饭就没吃,干了一下午,只有水喝,晚饭再不吃就要没劲了。

日本人估计已经想到这点,早和冯保长商议好,把劳工们分成了三队,一队先撤下山去吃饭休息。火小邪他们是假冒的“张老板”带来的人,得了个便宜,首先撤下山去。

潘子一路上在火小邪耳边骂骂咧咧,说活到这个岁数,还没有这样傻兮兮地干过这么久的体力活,火小邪懒得理他,知道这小子说归说,真干起来,也不会溜走故意偷懒,让人多注意到他。乔大、乔二是常年深山里砍木头的人,不觉得有多累,精力还是旺盛得很,就是嘀咕饿得厉害。田问看着身材修长,实际是个肌肉健壮的力士,他闷头干了一下午,很是吃苦耐劳,直到现在还都大气不喘一下。

等下了山,一队人席地而坐,都是累得够呛。冯保长也下了山,不知是抽了哪根筋,溜达到火小邪面前说道:“张小邪,你们几个干得不错,卖力得很,我可是个明眼人,看得出来。不错不错!知道你们也是不愿给张老板丢脸。”

火小邪装作老实地笑道:“冯保长多多关照,我们几个就知道傻干。”

冯保长蹲下来低声说道:“放心,有我在,累不到你们,我也要给张老板面子是不是?改明天事都理顺溜了,我给你们几个换份轻松的活计。”

冯保长挤了挤眼睛,便站起身离去。

火小邪暗念道:“这个姓冯的还挺会来事,呵呵,也好也好。”

潘子凑过来笑道:“嘿,咱傻人有傻福咧!真没白辛苦这一下午。”

火小邪正想调侃潘子两句,就听到乔大脑袋在身后唰地一下站起来,嚷道:“饭!饭来了!有馒头!我老天,快饿死了。”

火小邪扭头一看,帐篷一旁转出一辆板车,上面驼着馒头面饼,几盆子菜,看着很是丰盛。板车由两个男子拖着,还有四个女子陪同,火小邪扫了一眼,哑然失笑,里面的两个女子,应该就是水媚儿和林婉,她们的那副打扮,一点没有以前的影子,要不是来之前见过,还真不是一下子能认出来的。

有饿急了的劳工,都纷纷站了起来,向餐车围过去,那模样是生怕吃不到打算下手去抢。

有工头拦住众人,嚷嚷起来:“谁敢抢就滚一边去饿着!都别着急!日本的大雇主说了,只要大家卖力干活,一日三餐,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绝对不会让大家饿着。都在原地坐好,饭盒发到个人手上,一人一份,不够自己去盛!”

工头这番话起了作用,马上安静了下来,一群人猴巴巴地伸长了脖子等着,再也不敢造次。

晚饭分发下来,足够一个小个子吃。林婉、水媚儿乔装打扮的“厨娘”,将一盒盒铁皮饭盒递到火小邪等人手上,水媚儿还不失时机的和大家伙挤了个眼色,露出一丝媚笑,特别是对火小邪,水媚儿还故意偷偷地挠了挠火小邪的手背,抛了一个媚眼给他,吓得火小邪一愣,似乎水媚儿觉得捉弄火小邪很有趣。

潘子盯紧了水媚儿,乘机想摸一下水媚儿的手,让水媚儿掐了回去。水媚儿手段高超,潘子也是贼性上佳,料定无人能瞧出他们细微动作里的变化,故而有恃无恐,偷摸着打情骂俏。

林婉则平静得多,打扮成这样,虽说长相气质不太像她了,但性格依旧是温柔贤淑,不曾有变,不仅对火小邪他们,所有人从她手中接过饭食,林婉都要关切地说上一句:“不够了还有,慢慢吃啊,不着急呢。”

乔大脑袋和乔二爪子都饿得慌了,别看一个大个一个小个,论吃饭的速度和胃口,两人不相上下,比在场的所有人都快上几倍。别人还没吃到三成,这两人已经吃溜溜把东西尽数吞了,同时站起身,叫道:“还要一份!”

这番吃饭休息下来,约有半个时辰,便有日本人掐着时间跑来呼喊,让火小邪这队人上山换其他人下来休息。

于是连夜工作,三队劳工不断地换班休息,等到天亮时,又挖下去了二米。四米深的大坑,斜向通往山底。日本人计算得精细,让这大坑挖得笔直,预留运送土石的轨道,下坑步道,绞盘吊索,照明设备,可谓规规矩矩,分毫不乱,不得不让人佩服日本人做事的认真程度。

火小邪暗暗猜测:“不知还有多深,要挖几天才行?”

火小邪等人规规矩矩地干活,二点一线,对这个巨大的营地甚至没有抽出时间搜索一番。倒不是火小邪他们不感兴趣,而是火小邪、田问、林婉、水媚儿都感觉这个营地内外的阴暗、隐秘之处,总有一些妖异的气氛,难以辨明身份,感觉论实力不下于五行世家。田问、林婉、水媚儿是土、木、水三大世家中的一流人物,知道在这种状况下,冒险一探究竟,稍有差错,就是得不偿失,鸡飞蛋打的结果。

众人的目的不在于现在能把日本人的营地查个清楚,而在乎能够无人察觉的从裂缝处下到地宫,等进了地宫,田问、林婉、水媚儿都识得各家防盗阵法,便不用惧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所以众人踏踏实实潜伏下来,不做他想。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有三天!开挖的地洞已经深达二十米,地洞越深,工程量越巨大,好在新增的劳工还在不断派来,使得挖洞的劳工已有近三百人之众。工地上昼夜不停,忙碌不休。

洞口旁边全部被凿平,不仅仅便于进出人员,运送土方,也是增加防御。六个暗堡被修建起来,数挺机枪架在里面,全副武装的日本便衣时时刻刻严阵以待。

日本工程师为了防止洞口塌方,每下行一段,便命人架设木梁支撑,修补道路,检查隐患之处,并用木锲子固定松动的山石,这也让冯保长有了个“轻松”的活计,如约派给了火小邪他们五个人来做。

到了第四日下午,只听见洞底一声暴响,飞沙走石,从洞口喷出大股尘烟,这番巨变让工地上乱成一团,四散奔逃。日本人好不容易才稳住劳工,待平静之后,派人下到洞底查看,只见一道黑漆漆不见底的巨大裂缝赫然出现。

日本人兴奋不已,指挥劳工继续开掘,挖到黄昏时分,已将这道不知通向哪里的巨大裂缝刨了出来,能容五六人一齐下去。裂缝中寒风阵阵,用石头投入进去,根本听不到落地之声。

火小邪等人也下到了洞底见过石缝,按田问推测,这便是日本人所谓的通向五行地宫的“天然门路”。

“入口”已然寻到,可是不得了,近百个日本人赶来此地,忙碌不休,活鸡活牛活猪被日本人用绳索绑着,依次投入裂缝之中,再拉上来检查这些动物是否有中毒、窒息的情况,查了小半日,已可确定,此处可供人下去探索。

平整洞底之后,巨大的绳索绞盘架设起来,日本人也是惜命,重金悬赏勇夫带着绳索下去,还真有几个胆大无脑,见钱眼开的家伙出来应征。

一个时辰之后,这几个胆大之人吓的脸色发青回来,大声嚷嚷:“下面很深很深,下到最低,能降到一个大洞中,这个洞大得看不到边际!里面有几片红光闪烁,吓得差点尿了!我的亲娘,打死我也不下去了。”

好在这几个家伙把一套绳索留在了里面,算是完成了一半工作。

这番话很快在劳工中传开,听者有心,火小邪他们明白,此路果然是通向五行地宫的,眼下就看找个什么时间,要么和日本人一起混进去,要么先日本人一步。

火小邪等人借着饮水之际,绕到伙房后面,水媚儿、林婉心有灵犀,也从伙房出来,与火小邪他们相见。

众人简单地通报了情况,水媚儿建议可以和日本人一起下去,再溜之大吉,不必先行进入,这样风险最小。

而林婉微微皱眉,说道:“水媚儿的法子是好,但我担心一件事。”

众人望向林婉,等她再说下去。

林婉说道:“我担心黑风。”

火小邪一惊,忙问道:“黑风在建昌城里,怎么会影响到我们。你是说张四会发现黑风?”

林婉说道:“倒不怕张四什么。我们木家人善辨兽像,黑风是一只罕见的灵犬,我和它相处时间甚短,发现它具有一些我暂时辨别不清的能力。黑风和火小邪、潘子一起生活过三年,如果它的能力是……就有些麻烦。”

火小邪问道:“是什么?”

正在火小邪他们商议之时,建昌城里回来报信的快马,早就踏破了建昌城的平静。

田问、林婉下榻的酒楼,有两位客人正坐在大堂之中,向酒楼老板询问事情,这两人正是张四爷和周先生。

酒楼老板听过张四爷的威名,满是巴结地守在两人身旁,为马首是瞻。

张四爷问道:“听说你们这个店里,寄养着一条黑色大狗,有小牛那般大小,可是真的?”

酒楼老板连忙答道:“是,是!确有此事,这条大狗凶得很,除了喂食的时候能够接近,其他时候简直看都不敢看。”

张四爷问道:“哦?是谁寄养在你这里的?”

“是一个不爱说话的模样英俊的少爷,和一个长得像仙女下凡似的女子,给钱给得痛快,要不谁愿意伺候这种和狮子差不多的大狗啊。”

周先生插话问道:“掌柜的,那个少爷和女子,都是什么年纪,什么地方口音,具体长什么样子。”

酒楼老板想了想,将田问、林婉的长相、气质等描述一番,至于口音,只说他们讲的是官话,实在听不出哪里人。

张四爷、周先生搜肠刮肚回忆一番,不记得见过这两人。

张四爷挺身站起,说道:“掌柜的,带我们去看看这条大狗。”

酒楼老板忙道:“使不得使不得,张四爷、周先生,那只狗真的很凶,绝无虚言啊。这狗一吼起来,许多住店的客人吓得要走……这两天已经走了好几个老客人了。”

张四爷一把大洋丢出,说道:“没关系!要是惊扰到你的客人,这些钱作为赔偿。”

酒楼老板一看,这把大洋足够包下所有房间了,他哪有不干的道理,立即眉开眼笑,把大洋收了,带着张四爷、周先生入后院废弃的柴房看狗。

这条酒楼老板所说的狗,正是火小邪他们不得不留在此地的黑风。

黑风等了这许多天,还不见火小邪他们回来,狗脾气正发作得厉害,凡是有人接近柴房,都要惊天动地咆哮一番,所幸几条大铁索将它脖子套住,它挣脱不出去,要不一定闹出大事来。

黑风摇晃着大脑袋正在柴房绕圈,喉咙中低低嘶吼,一肚子的火没处发。

猛然间,黑风耳朵一竖,已经听到有脚步声向柴房走来,黑风琢磨这是找死来的,腾地一跳,盯紧了柴房门,只待这些人再接近一步,就要大吼发泄。

而黑风毕竟是只灵犬,它细细一听,觉得有两人的脚步人熟悉得很,张开大嘴呼哧呼哧吐了吐舌头,像个人似的挑着眼眉琢磨了一番,吭哧把大嘴一闭,再不打算吼叫,先等着人走近了再说。

其实酒楼老板更是吃惊,按理说走到这个位置,黑风早就开始低吼示警,怎么今天一反常态,一声不吭了?

张四爷心里明白,但他嘴上不说,加快走上几步,大喝一声:“三嚼子!”

只听得柴房里铁链哐啷哐啷响了一起,略略一静,随即传出示好的轻吠声。

张四爷和周先生一对视,都是大喜过望,张四爷再叫一声:“三嚼子!你爹爹来了!”

“汪汪!汪汪汪!”黑风立即回叫应了。

张四爷、周先生再不怀疑,走到柴房前一把推开柴门,踏入房内。

黑风当然认得自己的旧主张四爷、周先生,又是喜又是怕,摇了摇大头,乖乖走到张四爷脚边,用大脑袋直顶张四爷的腰身。

张四爷将黑风大脑袋搂住,叹道:“三嚼子!你爹我找你找得好苦!”

黑风呜呜两声,又去和周先生打招呼。

周先生拍了拍黑风的大脑袋,却眉头一皱,说道:“三嚼子怎么变得这么温顺了?”

张四爷也是一撇嘴,说道:“是有点奇怪!明明就是三嚼子,怎么性子像一只哈巴狗了?”

酒楼老板畏畏缩缩挤过来,见了此景,惊道:“张四爷,周先生,怎么你们认识这只狗啊?”

张四爷看了眼黑风,不见黑风对酒楼老板有什么反应,更是奇怪,在奉天的时候,三嚼子未经他允许,怎么可能对胡乱说话的陌生人不动杀机?

张四爷说道:“掌柜的,实不相瞒,这条狗是我三年以前不慎丢失的,名叫三嚼子,本以为它死了,才会一直找不到,谁知竟被人收养,好端端地活到现在。”

酒楼老板恍然大悟,说道:“这可是好事啊!狗都认旧主啊!恭喜恭喜!我就说这种大狗不像是寻常的品种,原来以前是张四爷的啊。”

周先生拉过酒楼老板道:“掌柜的,这条狗我们视同亲生,今天好不容易见到,无论如何都要带走,我不管将它寄养在这里的一男一女是什么人,既然让我们找到了,就不会再让别人带走。你明白该怎么做吗?”

酒楼老板为难道:“这个这个,那两人回来,我怎么交代……”

周先生手中的一小片金叶子已经塞到酒楼老板手中,说道:“你自己看着办!怎么说都行,就是不能说是我们领走了!”

酒楼老板被手中的金叶子烫得心都酥了,管他三七二十一,钱拿到手再说,于是说道:“啊……这个,行……两位爷放心,我还怕他们不回来了呢!东北地界上,既然狗是张四爷的,谁敢不给?我会办好,我会办好的!放心!”

张四爷、周先生牵着黑风从酒楼后院绕出,边走边低头看了看黑风。

周先生纳闷道:“能把三嚼子制服,收养三年,还把它训成这个俯首帖耳的样子,那一男一女绝不简单啊。”

张四爷冷哼道:“依周先生来看,这一男一女是什么人?”

周先生说道:“只怕是五行世家里的人,很可能是火家。”

张四爷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不是冤家不碰头,我们违心地帮助日本人探五行世家藏宝的地宫,就是等着这一天。”

周先生说道:“只是又有些奇怪,如果是火家人,他们为什么要把三嚼子寄养在城里?是故意让我们发现,羞辱我们的吗?”

张四爷哼道:“先不管这些,他们只怕不知道三嚼子的本事,如果他们养了三嚼子三年,三嚼子根本不用闻,就能找到他们在哪里!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天助我也!”

张四爷、周先生刚刚转出路口,只见一个满脸大汉的平头男子奔上前来,看到黑风微微一愣,但他马上镇静下来,一个近九十度的鞠躬,用生硬的中文说道:“张四爷,周先生,依田大人再找你们!有重要的事情,请两位立即回府商议!”

黑风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无精打采,满腹心事,见到这个陌生的日本便衣上前,居然连多看几眼的反应都没有。

周先生对张四爷说道:“看来日本人找到那条下到地宫的裂缝了,只怕是要我们打头炮,先下去探路。”

张四爷冷哼道:“无所谓!正合我意!走!”

且回到大青山下,火小邪惊道:“黑风能只凭感觉就找到主人,不需要借助鼻子?”

林婉说道:“可能如此,黑风这种灵犬,与你们生活三年,性格上都与你们越来越像,这种特性,让黑风有可能感觉到你们身上的气息,闭着眼睛就能找到你们。”

潘子说道:“黑风还有这个本事呢?”

林婉说道:“现在的问题是,如果张四发现了黑风,黑风必会认张四这个旧主,张四若知道黑风有这个灵性,喝令黑风来找你们,无论我怎么去除大家身上的味道,黑风都是找得到的。但黑风到底有没有这种凭气寻人的本事,我还不能确定。唉,只怪我考虑不如水媚儿这样精密,现在才想起来要说。”

水媚儿轻笑一声,说道:“嘻嘻,既然林婉说了,就有这种可能,我们可不能等到张四带着黑风来这里,刚才我说和日本人一起下去不再是最好的做法,我们现在就要准备下去了。嘻嘻,田问,探洞你最拿手了,你看需要什么东西,赶快去偷来吧。嘻嘻!林婉,另外洞底那一大堆人,全靠你的麻药了哦?”

林婉笑道:“保证他们恭恭敬敬送我们下去。”

田问低哼一声:“好!”说着扭头就走,刹那间消失于黑暗中,连个人影都见不到了。

张四爷、周先生带着黑风,跟着前来找他们的日本人回到依田中将、宁神教授所在宅院,宅院里已经人满为患,忙得要炸锅了。牵马的牵马,装车的装车,看模样要全体外出,迁出此地。

宁神教授远远见到张四爷、周先生,赶忙跑了过来。黑风不乐意有人直直奔来,顿时张嘴大吼,把宁神教授吓得倒退了一步。

张四爷几句话把黑风的事情说了,并不多谈。宁神教授此时也没有心思听张四爷和黑风的关系,急急说道:“张四先生,我们准备动身了!前方已经传来消息,裂缝挖到了,通向巨大山洞,可以进入!我一直等你回来协助我们。”

张四爷故意嘲讽道:“宁神教授,你们日本人技术这么先进,兵多将广,还需要我们这些江湖闲人协助吗?”

宁神教授呵呵干笑两声,说道:“张四先生的本事比我们大多了,下洞寻宝,全靠张四先生主持大局!拜托了!”

张四爷哈哈大笑,说道:“宁神教授真是过奖了!不过我有言在先,我们带路寻宝可以,但你们所有人必须听我们的,丑话说在前面,山洞里若真藏着重宝,中国老祖宗防盗防贼的阵法不是我们能想象的,到时候在下面死了人,可不要怪我。”

宁神教授十分认真地回答道:“张四先生放心,我们都是恪守诺言的真君子。依田中将已经先去了一步,我和他已有共识!依田中将会一丝不苟地听从张四先生的安排!”

张四爷重重点了点头,神情严肃起来,转身对周先生说道:“周先生,你先行出城,把城外扎营的钩子兵全数带来,叮嘱各位弟兄,拿好家伙,擦亮刀刃,打起精神,咱们有一场大仗要打!”

周先生抱拳称是,快步走到一旁,一招手唤人牵过一匹快马,翻身上马,一拉缰绳,奔出大门,头也不回地远去了。

张四爷大手一挥,叫道:“我们也走!”

辎重在后,快马在前,张四爷带着宁神教授等十几骑快马,烟尘滚滚地奔出建昌城,在浓黑的夜色中,向着大青山疾驰而去。

众人奔出二里路,侧面路口的黑暗中,马蹄声大作,一队穿蓝衣的劲装马队奔出,与张四爷会合。这对人马约有二十余人,正是周先生带来的钩子兵。这群钩子兵一个个咬牙切齿,圆睁双眼,豪气冲天,真是好生威猛!三年前钩子兵惨败于纳火寺火家天坑,元气大伤,经过三年多的修整,才终于再现当年的威风。

周先生快马上前,大喝道:“张四爷!钩子兵听令!”

张四爷高声吼道:“弟兄们!今日一战,同生共死!誓破五行狗贼地宫!”

“御风神捕!同生共死!誓破地宫!誓杀五行狗贼!”钩子兵齐齐大喝,震得山谷轰响,惊鸟乱飞。

黑风毕竟从小跟随张四爷长大,钩子兵的这番豪气也把它刺激得狂性大做,跟着众人狂吼不已,更壮声势。

宁神教授和一众随行日本军人,见到张四爷他们威风至此,又是佩服又是害怕,只觉得中国人团结起来,真乃无敌之师,哪里还敢小视?日本人一个个心肝乱颤,缩着脖子、垂着脑袋,不敢与钩子兵们并行。

“驾!”张四爷一声狂喝,催动马匹,带着众人杀向大青山!

大青山下日军“山寨”,此时倒出奇的宁静。

依田中将已经赶到此地多时,早已命令下去,严防死守,绝不能放任何人进来。

全山寨火把无数,该点亮的电灯全部点亮,将整个山寨照得亮如白昼。持枪便衣日军四处巡视,不留一处死角,守备森严,乃是一个不眠之夜。

挖到裂缝的洞口,在外面一层又一层的围了百十个士兵,全副武装,来回巡视,严禁无关人等再进到洞中。故而在洞内只有七八个日本技术人员,正在测试洞底和裂缝内的各种情况,安置绳索悬吊,以待张四爷、宁神教授他们到来。

这个洞口挖掘在山坡之上,颇似一个倾斜的山洞,而不是在平地上,所以仍有上下之分。此时在洞口上方的一个日军暗哨中,两挺机枪正架设在沙袋上,里面趴着两个日军,正拼命瞪大着眼睛,看着下方的一举一动。

由于这是暗哨,所以故意修在灯光无法照到的地方,有两块大石遮掩,黑乎乎的一片。

其中一个矮个日军可能长期匍匐在此,有些困了,又总是盯着下方灯光灿烂之处,不断抓耳挠腮,克制着自己的困意。

突然矮个日军的耳朵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他顿时清醒过来,一扭头看向身旁的高个日军,有点生气地小声道:“野山君,我没有睡觉。”

高个日军嗯了一声,说道:“坂本君,我也没有睡觉。”

矮个日军坂本莫名其妙,但他刚才的确困得不断闭眼,做贼心虚,不好再多说什么,于是强打起精神,没有了睡意。

可坂本趴了一阵,突然耳朵上又被人狠狠地拧了一下,坂本嗷一声轻叫,一扭头正看到日军野山缩回手去,回头打量着他。

坂本和野山彼此都看不清对方黑暗中的表情,野山低骂道:“突然叫什么!”

“野山君,我没有睡觉!你为什么要揪我耳朵!”

“我揪你耳朵?我为什么要揪你耳朵?坂本君,你是不是做梦了?”

“野山君,你揪了就揪了,可你这么说话我要生气了!”

“奇怪,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我为什么要揪你耳朵?你再胡说我也要生气了!”

“混蛋,你真是个混蛋!”

“啊?你才是个白痴!”

“混蛋!你全家都是混蛋!”

“白痴!你真的是白痴吗?坂本白痴!”

“我生气了!你必须道歉!”

“道歉?我为什么要道歉?你这个白痴!”

“八格!”坂本一声低号,身子一翻,一把拧住野山的耳朵,“疼不疼!你这个混蛋!让你揪我!”

“放手!你疯了!”野山不肯服输,一翻手也拧住了坂本的耳朵。

“就是你!”坂本低吼着,另一只手伸出去,拧住了野山的另一只耳朵。

野山立即同样这样做了。

两个日军不敢乱叫,也不敢乱动,因为如果被下面的长官发现他们在打架,会受到军法处置。两个蠢货只能低吼着,彼此使劲的拉扯着对方的两只耳朵,滚成了一团。

就在他们扭打的时候,四个人影从他们身旁掠过,居然从洞口上方倒着爬到洞顶上去了。

这四个人就是火小邪、潘子、乔大、乔二。

原来田问、林婉、水媚儿代表土、木、水三家的本事,都要各显神通独行,火小邪不甘人后,也决意带着潘子、乔大乔二用自己的本事进去,不让其他人帮忙。田问、林婉、水媚儿知道火小邪好强,如果插手帮助,必会让火小邪难受尴尬,而且时至今日,火小邪的盗术进这种只靠人多看守的地方,绝不是难事。所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众人四下散开,各寻路径入洞。

火小邪天天在工地上混着,对洞口周围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哪里有暗哨,哪里有躲人的大石闭着眼睛就能摸到。而且洞内的木梁支撑,火小邪他们更是一日检查几遍,哪里松动哪里牢固哪里可以抓手借力,也是如数家珍。所以火小邪带着潘子三人,只要能从眼皮底下混过暗哨,借着大石后的阴影躲过四周监视,倒挂着翻入洞顶,定是绝佳的法子。

那洞顶山坡上暗哨中两个日本蠢驴,怎么都不肯离去片刻。当然火小邪他们要打昏他们是轻而易举,可这无疑暴露了马脚,左思右想之后,火小邪凭着天性使然,想用揪耳朵的法子先试探一二,没想到效果奇好,四人率先进入洞内藏好,也算是胜了田问他们一筹。

四个人安静地倒挂在洞顶木梁的阴暗处,贴伏在洞顶,就好似倒悬着的壁虎。这个人工挖掘的洞是向下倾斜着,所以不用费全力,也能保持许久。乔大身子比较重,拉扯得木梁咯吱做响,换了一下脚,蹬住木梁接缝之处,这才没有了声音。

火小邪、潘子挤在一堆,正看着洞底那几个忙忙碌碌的日本技术人员。

潘子贴在火小邪耳边细细说道:“火小邪,你怎么用这么损的法子,揪耳朵?哈哈,效果不错,居然这么容易就进来了。”

火小邪极低地说道:“谁知道日本人这么笨!我都没想到这么容易。”

潘子嬉皮笑脸地说道:“哪天教我一下你这揪耳朵的招术吧?还有那两个日本蠢猪互相骂什么呢?你听得懂吗?好像挺有趣的。”

火小邪骂道:“少废话!待着别动,等大家进来。”

“哦!”潘子识得时务,将嘴巴吧嗒一闭,真不说话了。

火小邪揪日本人的耳朵,倒不是他突发奇想,也是来自于他在奉天当小贼时的经验。齐建二从小收留火小邪、浪的奔几个小毛头,在他们小时候最经常教训他们的一招就是揪耳朵。齐建二揪耳朵本事可大,一只手能揪二人的耳朵,经常把四个人一起揪住,提溜着他们团团转。直到火小邪他们十几岁以后,齐建二才改为抽耳光教训他们。以至于火小邪偷东西的时候,也是经常在大街上从别人脑袋后面伸出手,狠狠地揪上一下,凡是常人,被人这样揪了一下,左耳朵疼就向左转,右耳朵疼就向右转,万用万灵,这也让火小邪能够躲在相反的方向,伺机下手偷窃。

四人藏在洞顶,静待片刻,火小邪眼前一亮,努了努嘴,低声道:“田问到了。”

四人都向下方看去,只见一个装碎石的简易翻斗中,一只手伸出来,飞快地在空中挥了两挥,正好让他们看得真切。随后一个灰黑色的人影从翻斗里“滑”了出来,背着一个大包,贴着地面石头间的缝隙,毫无声息地扭了几下,人已经滑到一块大石后,好似全身都有滑轮似的。这个人半蹲了起来,冲着火小邪的方向再挥了挥手。这人身穿一件无数碎甲鳞片的紧身“盔甲”,更像是一只穿山甲。

这不是田问是谁?这般明目张胆,贴着地面钻进来的本事,恐怕只有土家人能够做到。

田问既然和火小邪联系上,就再不打招呼,把大包解下,放在石后,又借着洞底那些日本人叮叮当当搬运东西,呼噜呼噜说话的声音掩护,贴在洞壁上再向前钻,根本无视地势低沉和险恶。田问一直钻到离洞底日本人的三步开外,这才身子一晃,居然像钻到石头中似的,又无影无踪了。

火小邪暗暗折服,从来没有见过田问在他们面前公开施展本事,这下亲眼见到,才明白田问已经做到静若处子、动如游蛇的地步,而且贴在洞壁上前行,不仅迅捷,而且毫微的声音还能利用其他噪音掩盖,这种辨土寻道的功夫,火小邪自认为最多能做到三成。

火小邪正在感叹,余光一扫,居然又看到一幅奇景。

原来在正下方,水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正抬头对自己妩媚地一笑。火小邪心中咚咚一跳,潘子已经低叫:“水媚,媚……”

水媚儿伸出手指在嘴唇上一封,示意洞顶的火小邪他们不要出声,接着身子一转,一张薄纱似的东西罩住了全身,人就如同融化在空气中一般,看不出来了。

火小邪暗叫一声:“灰蠓帐!”这东西火小邪在落马客栈救严景天时,水妖儿曾经给他用过,是件极为稀罕,妙用神奇的事物,以火小邪当时不上台面的身手,居然靠着灰蠓帐生生从潜地鼠的眼皮底下溜过。真正水家人用此物,那才显出神通。

一团灰朦朦的东西,如同流水一般,或高或低或快或慢地向洞底“流”去,这种移动的身法火小邪也见过水妖儿施展,不管快慢高低,都如同风吹流水,水银泻地一般流畅,流畅到让人以为只是光影流转、风吹草动一般,几乎难以注意。

现下还剩一个林婉没有进洞,这个被人称为木家魔女的奇女子,又会使出什么手段?

火小邪正思量着,忽听洞口有日本人叽里呱啦说话,随即人影攒动,声音渐大,竟似在惊慌失措地叫喊。啪啦啪啦摔打之声和怒骂声传来,还有阵阵惨叫之声,顿时洞口一侧闹成一团。

火小邪本以为日本人发现了什么,可竖耳一听,只听到洞外耗子的吱吱惨叫声伴随着日本人的叫骂不停,而且沙沙、吱吱之声乱响,好像有许多动物在洞外乱窜。

就在这个混乱的之际,却见一个穿着硕大风衣的男子从洞口奔跑进来,拉住绳索,忙不择路地向洞底跑去,动作飞快。在这个“山寨”里,日本人中凡是“当官”的,都有一个显著特征,就是会穿一件黄褐色的呢子大衣,所以很是常见。

火小邪暗叫:“糟糕,一定出什么事了!下来通风报信的!”

这个穿风衣的男子一路下到底,直直向裂缝冲过去,看架势竟有跳下去的可能。洞底的几个日本技术人员赶忙上前要拦住,谁知风衣男子一个急停,笔直地站在原地不动。日本技术人员奇了怪,纷纷上前,谁知还没有走近,这七八个人同时愣了愣,六神无主似的,站住了不动,抬头看着远处的洞口发呆。

从这个风衣男子背后的风衣下就钻出一个女子,也不躲藏,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在风衣男子鼻子下探了探,那风衣男子就如同得了什么命令似的,一扭身再向洞外跑去。

这女子冲四下看了看,快快地走了两步,便躲在一旁角落。

此女就是林婉,好个怪异的进入方式。

火小邪还不知道,木家人有以音驱兽之术,特别是木家女子,更善于此,但因为同样能驱动毒蛇、蝎子、蜈蚣,让外人误解颇多,以为是妖魔之术。其实世人错怪了木家女子,木家女子驱动毒物,并不是为了伤人,大多是为了辟出一块“净地”,栽种培育一些奇花异草,但把毒虫赶走之时,因驱动的数量庞大,看着恐怖异常,一旦被人看到了,就会误解。

林婉在洞外吹音笛驱兽,人是听不到的,但漫山遍野的鼠类听到就受不了,成群结队跑出来,在洞口狂欢乱窜,见到日本人就钻进裤管撕咬,把几个日本人的命丸都差点咬爆了。野兽成群攻击,故而洞口乱成一团。

借着这乱的工夫,林婉用药迷了一个日军长官,钻在他风衣背后藏着,引着这人入洞,下到洞底,再把所有靠近的人用药迷住,便就万事大吉,扫除所有障碍,让众人能够大摇大摆地进到裂缝中去,应了自己先前的承诺。

林婉藏好以后,洞口外吵闹的声音才算平静了下来,改成一阵阵的谩骂和翻滚呼疼之声,看来此番日本人是被折腾得够呛。片刻之后有几个日本人站到洞口,对下方大叫了一番,询问下面的人是否有事。洞底的日本技术人员虽说傻呆呆地站着,一个个说话却很利索,纷纷的叽里呱啦回应了一番。

洞口的日本人便散了去,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林婉从洞底探出头来,就当着一众日本人的面,笑着对火小邪他们招了招手。眨眼水媚儿便跳了出来,十分开地的拉住林婉,说道:“好有趣的药力。”

这几个日本技术人员,看着水媚儿和林婉,眼睛直眨,就是想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这几人居然都一转身,回到各自岗位干活,完全当这里没有人存在……

火小邪他们大喜,都施展起来,片刻爬到洞底,跳将下来,与林婉、水媚儿相会。

火小邪见身旁几个忙忙碌碌的日本人,问道:“林婉,你使的什么药?这些日本人都怎么了?”

林婉笑道:“是木家的凝魄香。现在他们的脑筋里一团糨糊,只记得我来之前的事情,对现在的情况他们没有辨别能力。”

水媚儿娇笑道:“啊,这么厉害呢!那我中了,是不是要听你的话了?嘻嘻。”

潘子同时轻叫一声:“哦!我的妈妈啊,林婉,那你偷钱可以乱偷了。”

火小邪虽然好奇,但他并不询问,一直耐心的四下寻找田问的在哪里,怎么还不出来。

林婉轻轻一笑,似乎刻意解释给火小邪他们来听:“五行世家盗术都是炼心为重,凝魄香对炼心之人是没用的,只对普通人有效。凝魄香是木家降药的一种,是种乱心药,越是心思寻常或者心思漂浮之人,药效才会越好。”

潘子惊道:“我的妈妈,那我危险了。”

林婉被潘子逗得掩嘴笑道:“不会的,真正的盗贼最不怕的就是乱心药,对你无效的,潘子。”

潘子这才放心下来,轻拍胸口,看着水媚儿献媚傻笑:“我现在是真正的盗贼哦,和你一样的哦,门当户对了哦。”

水媚儿娇笑着骂道:“潘子,你这色鬼,哪天要林婉要一副太监药,偷偷下给你吃。嘻嘻!”

乔大、乔二两人立即闷声哧哧地笑起来,嚷道:“太监太监,潘师父真有点像啊!”

潘子恨道:“你们两个棒槌,找打呢是不是?我看你们一点不傻嘛!你知道太监是个啥?”

潘子、乔大、乔二这三个废话连篇的家伙,立即胡扯成一团,加上一个“喜鹊闹春”似的水媚儿,对话题无所顾忌的“良家闺女”林婉,若是给他们摆上茶具,估计能坐下来闲扯一天。

这些个大盗还真是轻松,头顶上就是成百上千的日本人,居然嘻嘻哈哈个没完,完全把日本人当成地瓜山药蛋大白菜一般不放在眼里,简直是“贼大胆”“不像话”。

火小邪深知林婉的手段绝非常人可以猜测,亦神亦魔,既然常在想象之外,就不要多想,自寻烦恼。火小邪陪着他们嘻哈了几声,四下看了几眼,还是不见田问的踪影。火小邪更关心还是现在的情况,大家等着田问来带路呢!田问不来,要不哪有时间说这么多闲话。

火小邪不禁打断众人,说道:“田问呢?”

火小邪话音刚落,只听“这里!”裂缝中有人低声道。

众人转头一看,只见田问已经穿好了衣服,从裂缝中探出头来,一跃而出,挥手示意大家跟着过来。田问什么时候钻到裂缝中去的,反正火小邪是搞不明白。估计大家嘻嘻哈哈的时候,田问已经做了不少准备工作了,还真是任劳任怨,埋头苦干之人。

众贼人不再闲扯,聚拢上前。田问反手从背上的一个硕大的帆布包裹里面取出几副头灯,数双手套,让大家戴上,再一挥手,示意大家跟着他下来。

潘子第一次见到带电池的头灯,好奇不已,瞪大了眼睛把玩,让火小邪拍了一掌,这才老实地戴在头上。

众人依次跟着田问钻入裂缝,拽着绳索而下。

裂缝中始终有自下而上的冷风灌入,混杂着一股子泥土山石的味道,倒一点也不不难闻。众人全部下到里面,才发现这裂缝里十分宽大,能容两人并行,斜斜通向地底,并不是垂直的,而且地面较为平整坚实,容易踏脚。只是有不少地方被山泉透过,十分滑腻。

有灯光照耀,以火小邪他们的身手,向下爬去和下楼梯差不了多少,根本用不上绳索。但田问十分小心,在最下方控制着下行的速度,不断探路指示危险之处。有田问这等土家高人开道,连脑筋都不用动,依他所示行走便可,所以火小邪他们一路有惊无险,行得顺畅。

众人只用了十多分钟,便下到了最底,乃是一个黑乎乎的月字形裂口,看着如同一张狰狞的笑脸,向下看去,黑暗茫茫无边。

田问挥手让众人停下,探头向裂口外打量。田问头顶的一束灯光在偌大的空洞中几如细线一般,居然照不到底。

众人围在田问身旁,都能方便的看到洞内的情况,见到这种照不见底的情况,火小邪心里一阵阵发紧。

潘子忍不住的战栗道:“我老天!看不到底啊!吓死人了。”

乔大、乔二也心惊道:“在老林子里面,见过深的,没见过这么深的!”

正在说话间,田问的头灯亮光扫过之处的无边黑暗中,似乎在十分遥远之处,猛然间无声无息腾起几团红光,像是怪兽的眼睛一样忽闪忽现。

潘子又低号一声:“里面有怪物!红光!看到没!”嗵的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水媚儿娇笑一声:“潘子,吓破胆了?”

潘子心有余悸地说道:“不至于不至于!我胆子比牛胆还大,一点小光吓不倒我。你们看到没?我说田问啊,下面是什么啊。”

田问并不答话,转头看向水媚儿,沉声道:“黑水荡魂?”

水媚儿也向洞中看了几眼,毫不在乎地说道:“应该就是水家的黑水荡魂宫,这条裂缝还真是开得巧了,竟能直通到五行地宫第一宫。”

林婉点头道:“能避开引宫,确实能省下不少麻烦。”

田问道了声好,从包内取出大卷绳索,两根并做一根,向下方放去。

火小邪不禁问道:“这下面深不见底,到底会有多深?”

水媚儿一旁答道:“嘻嘻,这里应该是洞底一带,下到最底不过十几丈的高度,之所以灯光照不到底,是因为下面是一个面积颇大的黑水湖,反不出光亮。”

火小邪问道:“黑水湖?有黑色的水吗?”

水媚儿说道:“并没有黑色的水啊,只是湖底都是黑色岩石,所以看上去是黑色的水。”

潘子这时又高兴起来,嚷道:“原来如此啊,我还当是无底深洞呢!那里面几片红光是怎么回事啊,看着怪吓人的,不会是水里有什么红眼睛的大鱼吧。”

水媚儿坏笑一声,说道:“是啊,就是有怪鱼呢,有大象那么大,一口就能把一个人吞了去。”

潘子看出水媚儿在故意吓他,笑道:“这是水家的地盘,有水媚儿在,我才不怕呢。再说你也舍不得让我被怪鱼吃了不是?以后谁陪你说话来着。”

水媚儿娇声道:“讨厌鬼,就知道占人家便宜。嘻嘻。”

这边田问已经把绳索放好,在一侧大石上打了个绳结,试了试强度,觉得妥当了,说道:“一次一人。”说着田问身子探入裂口内,拉着绳子,嗖的一声就降下去了,速度飞快。

众人围在裂口中向下观看,只见田问头顶的灯光闪了闪,已经没入黑暗中,看不见了。

略等片刻,只见到洞底有头灯的微光透上来,这时看去,才知道果然如水媚儿所说,这个洞并不太深。

田问的声音随即传上来:“速下!”

声音传上来,洞内同时也回声阵阵,“下下下下下下……”。

水媚儿向大家招呼:“我对下面比较熟悉,先下去一步,好帮着田问。你们依次下来吧。”

众人点头应了,水媚儿一个翻身,如一条游鱼似的钻进裂口,眨眼也不见了。

等水媚儿下到底,再喊人降下来,于是林婉、潘子、乔大、乔二依次降下,火小邪自愿断后,最后才下。

火小邪抓着绳索向下滑去,投入到无边的黑暗中,不知为何,火小邪从降下来的一瞬间,觉得自己体内热血澎湃,万分激动,像是等待了许多年,才终于盼到此刻。这片广大无边的黑暗,又熟悉又陌生,好像梦境中早就经历过许多次,隐藏着和自己有关的莫大秘密似的。

火小邪一点都不害怕,反而兴奋莫名,很快就降到了底,与田问他们会合。

七个人头灯闪亮,把这一块落脚之地照的明亮。他们所在之地,乃是地下湖边的一块黑色巨石,放眼看去,这个地下湖看不到边际,纵深极广。火小邪留意了一下湖水,果然如水媚儿所说,所有湖边水底的石头都是黑色,故而看着像是一潭黑水。湖水波浪不惊,平静的如同一块平整光滑的墨黑地面。

想必这里就是水媚儿所说的五行地宫第一宫黑水荡魂宫了,好诡异的地方。

水媚儿环视一圈,对大家说道:“你们稍等啊,我先去探探,你们不要乱走,在这里等我片刻。”

水媚儿从大石上跳下,向一侧寻去,湖边无数狰狞古怪、奇形怪状的大石,水媚儿钻了进去,一会工夫就连亮光也被遮掩住,看不到人影了。

大家依水媚儿的意思,都不乱走。田问牵住绳索,扯紧了甩了两圈,用手拉住单绳,使劲一拽,绳子就坠落下来。田问手法飞快,牵着绳索挥舞,大股绳索听话的团团卷住,一点没有砸到下面的人。

田问一盘一绕,已经把绳索卷好,收回到背后的帆布包中。

火小邪暗叫了一声好,问道:“田问大哥,我们不从这里回去了吗?”

田问答道:“可能!”

潘子抬头看着上方,喃喃说道:“绳子拽下来了,也不可能绑回去了。这叫什么来着,自断后路?嗯?不对,该怎么说?”

乔大抓了抓头,插嘴道:“不留退路?”

乔二也哼哼道:“是过河拆桥,不能便宜了小日本。”

潘子骂道:“胡说些什么,都是骂人的话。我的意思是……”

“别扯了,你们少说几句会死啊!”火小邪低骂道,“田问大哥自有安排!”

林婉轻声笑道:“潘子,乔大,乔二,你们大可不用担心,这一点高度,田问徒手爬上去再投下绳索,是易如反掌。”

潘子不好意思地冲田问笑了笑,闭嘴不说,看着死寂的湖水忧心忡忡。

乔大、乔二颇为尴尬,蹲下身子,乔大手长,伸出手去,想摸一摸脚下的湖水。

田问腾地一下闪身过来,将乔大手臂一拉,沉声道:“摸不得!”

乔大、乔二吓得退后两步,不敢妄动。潘子本来也想摸一摸湖水,见到此光景,破口骂道:“乔大乔二你们两个棒槌!站住了别乱动。”

乔大乔二一吐舌,老老实实退到一旁。

火小邪蹲下身子,打量着这片湖水,见林婉走到身边,低声问道:“林婉,这个黑水荡魂宫到底有什么厉害之处?”

林婉柔声说道:“我也不太清楚,木家人有十多年没有进过五行地宫了,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只是听我爹说过,黑水荡魂宫是无妄杀阵,若是不知道路径擅渡此宫,会被吸入水底,连尸骨都找不到的。”

田问也走过来,低声道:“薄壳之地。”

林婉惊讶的回道:“是这片湖水浮在一片很薄的地面上?稍有惊扰就会震裂地壳,被水吸入吗?”

田问答道:“正是。”

林婉说道:“那我明白了,我们这块大石下方的水底可能也是很脆弱,擅触水面,会让这块大石也翻入水底,那我们就危险了!”

田问说道:“不错。”

乔大、乔二瞪大了眼睛,大气都不敢出,刚才若是田问不阻止,没准闯出什么大祸。

火小邪咋舌道:“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湖!老天爷鬼斧神工吗?”

林婉说道:“这个湖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水家人做出来的。只怕只有水家人知道原理。”

潘子啧啧两声,再望了望,说道:“太奢侈了,水家人修这么大一个湖,要花多少钱啊。”

林婉解答不出,看向了田问。

田问说道:“十年方得!”

火小邪心中愕然,一个水家地宫就如此庞大,剩下的几宫也可想而知了。要在这么大一片杀机重重的湖水里找到安全前行的方式,绝不是寻常几个人能做到的,就算是乱世枭雄率重兵强攻进入,不知要用多少人命来换,才可破解。

火小邪看着脚下平静的水面,还在感叹之时,只听潘子又叫:“看,红光又冒出来了!”

火小邪余光已经看到,连忙抬头,果然看到难辨远近的黑暗之中,几团红光再度腾起,如同眨眼一般忽明忽暗了一番,便又慢慢地消失不见。

这次连田问都狠狠皱眉,不知躲在黑暗中的是何物。

众人不敢大意,聚在大石之上,静待水媚儿的到来。

约有一盏茶的工夫,只见侧旁的黑暗中头灯的光线照来,水媚儿从湖边的乱石中钻出,踩着石尖,向大家飞快地跑来。

众人起身相迎,水媚儿跳上大石,笑道:“我们好运气!黑水荡魂宫的主阵已经锁死,算是一座废宫了!大家快随我来!”

众人无不大喜,随着水媚儿从大石上下来,依次跟随着水媚儿沿湖边行去。

曲曲折折走了五六分钟,水媚儿才让大家停下,看着一片水面说道:“大家慢慢地跟我走,千万不要掉进水里了。主阵虽然废了,副阵还有威力,不要大意哦!”

林婉抢上一步问道:“水媚儿,是要从水面上走过去吗?”

林婉这么一问,火小邪他们也都万分关切地看着水媚儿。

水媚儿说道:“是啊,只能从水面上走过呢。嘻嘻,放心啦,水下面有东西可以让大家踩脚的,我们又不是水上飘。”

火小邪问道:“我刚才听田问大哥和林婉说,不能随便接触水面,可我们从水上走过,会不会有事。”

水媚儿笑道:“破例告诉你们这个黑水荡魂宫的秘密啊,你们可要听好哦。这片湖水下,全部用极细的黑色丝线层层布网,丝线连着数万个漩涡陷阱,你们接触水面,其实是扰动了丝线,故而会有危险。我现在带你们走的是主索之一,若不是主阵废了,主索也不会升起来。嘻嘻!只要不掉下去,就不会有事的,有趣吧。”

水媚儿说的轻描淡写,但略略一想,如果主阵还在,落入水中会是多么恐怖的下场,就让人脊背发凉。

田问低声道:“谢了!”

水媚儿抛给田问一个媚眼,说道:“谢我什么。以土家人的本事,只要给你一二个月的时间,总会发现秘密的。嘻嘻,说好了我会帮你嘛,不用谢了。”

田问轻哼一声,再不多说。其实事到如今,田问早就想通了,五行地宫虽说废了四个,只剩下土家最后一宫尚存,但水、火、木、金四家的地宫,就算废了,也不是想进就进的,绝对不能逞匹夫之勇乱闯。而且田问叛出土家时,本意确实想把五行至尊圣王鼎毁了,现在已经转为只要不让日本人拿到就行,所以不管林婉、水媚儿来帮他是出于什么目的,能帮上忙就可以。

话不多说,水媚儿在前,已经缓缓把脚平放进水中,身子一挺,已经走出了两步,真的像是在水面上行走一样。水媚儿“站在”水上,扭头一笑,说道:“来吧,一个个走上来!拿灯照着脚下,水里有踩脚的绳索。”

田问略作安排,让潘子尾随水媚儿第一个出发,林婉第二,乔大第三,火小邪第四,乔二第五,田问最后。

众人全身贯注,拿出十成十的精神,都慢慢迈上水面,一个个“漂”了起来。

火小邪走到水边,低头一看,在头顶灯光的照耀下,水下半指深的地方,赫然有两道黑乎乎的“绳索”,和水底黑暗融为一体,若不是灯光照耀,再仔细观察,实在很难发现。这两道绳索看着笔直坚硬,浑然一体,更像是皮筋做成的。

火小邪踩了上去,只觉微微轻晃,站住倒没有什么难度,就是感觉奇特,好像脚下的水有韧性弹性,和普通的水大大不同。

火小邪走出几步,便站稳了。

水媚儿在前方轻叫道:“大家务必跟着我的脚步,一步都不要错了!如果看到水下有东西,也不要惊慌,好好地跟着我走就没错。嘻嘻!出发了!”

这七个人一步步走进了湖中,慢慢地向深处走去。从远处看他们,七道微弱的光芒间隔相连,如同一条会发光的长虫,浮在墨黑的镜面上,妖异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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