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火陷奥妙
火小邪、赛飞龙玩了命的狂奔,赛飞龙是轻身功夫的高手,撒欢了逃跑,自然是极快,却还是落在火小邪身后。火小邪微微放慢了脚步,也辨清身后有密殿宗的忍者追来。火小邪知道,密殿宗的忍者是伊润广义的亲卫队,不仅死忠于伊润广义,而且个个身手强横,极其擅长伪装追踪。
赛飞龙虽说快,毕竟奔波了整晚,体力耗费巨大,这样发力狂奔,持久不得,哪里能甩脱养精蓄锐,静候在此多时的密殿宗忍者,若是没有其他办法,不须多时,必被追赶上。
火小邪料定伊润广义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这个人自恃甚高,被自己吓得一愣,落在下风,必然不会当即自行追赶,必然会放出密殿宗的忍者来追赶围捕,若让这些忍者堵住,恶战纠缠,等伊润广义亲自赶来,必不会再与自己多说什么,以自己现在的状态,胜算为零。
火小邪大喝道:“赛飞龙,放毒!”
赛飞龙一惊,他不是擅长使毒的人,哪来的什么毒?
火小邪不管他,嘴巴一憋,噗噗噗的直响。
赛飞龙立即明白,马上也照葫芦画瓢,鼓足了气,吱吱噗噗,恍如屁响阵阵。
别小看了此等邪招,说出来几乎就是笑话,可奇效明显,尾随着火小邪的一众忍者,听到这种气体喷涌的声音,一个个慢了半分,以为是无色无味的奇毒释放,连连翻滚,向旁散开,绕行追赶。
火小邪、赛飞龙跑的是直线,忍者们追得紧,这样一绕路,马上又被甩开一截,给了赛飞龙喘息之机。
有了这一缓的工夫,火小邪和赛飞龙便已经奔至这片高地的边缘,低头则是溪水流过。
火小邪招呼赛飞龙一眼,喝道:“跳!”说着一个鹞子翻身,一头扎入溪水里。
赛飞龙哪里敢想什么,尾随着跳入。
溪水透骨冰凉,水面下暗流湍急,一下到水中,不用自己划水,便被冲得向前翻滚,速度颇快。火小邪、赛飞龙两人浮浮沉沉,被溪水推着向着山崖一侧漂去。
密殿宗忍者追至溪边,只有几个跃入水中,剩下诸人,则沿溪水追赶。密殿宗为忍军主脉,不在忍军五影之列,多在街道庙堂山野中活动,若论水战,远不及忍军水影,所以入水后,不过寻常。
而这道溪水,过了平坦的高地之后,溪边并不好走,不仅是怪石树木杂乱无章,更重要的很快还有数条支流汇集,大多宽阔,若没有助跑,就连火小邪也很难一跃而过。
火小邪记得清楚,他幼年时在此谷生活,父亲炎火驰经常带他下了高地,在林中沿溪水行走,说是游玩,实际是锻炼火小邪的毅力和体力,故而火小邪对这几道溪水,记得清楚。
另外,火小邪跳入溪水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清楚地记得,他就是从这道溪水中,被冲下瀑布,从此丧失了记忆。也就是说,这道溪水的尽头,是一道瀑布,是可以铤而走险,逃离此地的办法!
火小邪眼见着忍者被甩掉,他和赛飞龙正向尽头漂去,心头一喜,在水中冲赛飞龙喝道:“大把子!前面有一道从山崖中钻出的瀑布!要小心啦!”
赛飞龙在水中沉沉浮浮,尽力答道:“啊!瀑布!我知道我知道!”
火小邪叫道:“一被冲进山崖,务必团紧了身子!慎防碰撞!”
赛飞龙应道:“好!好!”
赛飞龙在水中一沉,突然想起了什么,探出水面,惊恐地叫道:“啊,啊!去不得!去不得!”
火小邪也是吃了一惊,喝道:“什么?”
赛飞龙叫道:“水口被带刺的铁网封住了!封住了!去不得,去不得,我们上岸!快,我们上岸!”
赛飞龙奋力就要向岸上游去,可是已经晚了,水面陡然一降,浪花滚滚,突然加速,激流湍急,形成的巨大冲击力将人牢牢地扯在水中,根本不容你向侧旁游动,只能随波逐流地不住翻滚。
火小邪听赛飞龙一说,心头的喜悦顿时散去,奋力从水面抬头向前望去,不足五六米,就是水口,暴怒一般的溪水,卷起层层飞沫,嗡嗡作响地从山崖上一个低矮的洞口钻入,而洞口四周,黑黝黝的一根根的巨大钢刺,如同獠牙一般,横七竖八地刺出水面,好似那个洞口,是一只巨大怪兽的嘴巴。
赛飞龙拼命扒拉,想降低自己前进的速度,同时惊恐地叫道:“怎么不是铁网了!要命了!”
火小邪看得出来,这些巨大的钢刺,是杂乱无章地丢入水口的,露出水面的仅仅是一小部分,水面之下和水口内,恐怕数量更多!怪不得水流会突然加速到这种程度!一定是日本忍军在占领奥妙谷,修建罗刹阵的时候,在此处放置障碍,意在将出谷之法完全封死!
好歹毒!如若就这样被冲入水口,不被钢刺刺死,也会陷入其中,被水流冲击得逃脱不得,生生淹死!
火小邪、赛飞龙的性命,危在旦夕!
火小邪知道事态紧急,绝对容不得半分犹豫,无数种应对的办法在脑海中升腾出来!在钢刺和水口的布局上做文章,有死无生,趁着还能看清四周的景象,必须上岸,别无他途!
火小邪当机立断,一把将自己的腰带拽下来,瞅准不远处两块巨石中的缝隙,狠狠一甩!火小邪的腰带,与一般的皮带不同,看似像是布质,轻软得很,实际上一旦展开挥舞起来,韧性十足,所能承受的拉力,足以拖住一头大象。更重要的是,这根腰带的接合处,是一个T形铁片,以细牛筋缠绕,如果卡在两块石头之间的缝隙中,轻易脱不出来。
火小邪的这件忍装,看似简单,其实有许多的用处。日本忍者的历史漫长,千百年来的发展,让他们从服装用具上,总结出一套一物多用的法子,确实考虑的精细得很。
火小邪这样一甩,却准头不足!他的功力只有五成,做不得精细的动作,所以火小邪想法虽好,仍然动作上失了准心,一甩之下,腰带头只是砸中了大石,没有嵌入石缝之内。
若再不止住,前进二三米,火小邪便会被卷入水口的钢刺中!
火小邪一击不中,并未慌张,他知道此事不难,只不过是他身体未能完全复原的原因,越是着急越是不准。所以火小邪稍稍一静,身体一仰,看似无意地再次挥出腰带,正中另一道石缝之间,咔的一声,便卡住了。
火小邪暗念了一声好,手腕一卷,将腰带拉紧,立即止住了前冲之势。赛飞龙正被冲得直撞过来,火小邪伸出手来,大叫:“抓住我的手!”
赛飞龙沉沉浮浮地将手伸出,让火小邪一把抓住,赛飞龙身子被拉得一转,就差半分撞入水口内。
火小邪见抓住了赛飞龙,突然间脑海中一闪,一个记忆中的画面浮现出来。
忍军血洗净火谷时,幼年的火小邪即将被冲入瀑布。蒙着面颊,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伊润广义,向火小邪伸出手来,喝道:“抓住我的手!”
幼年的火小邪害怕了,他犹豫了一下,没有伸出手去……随即没入了水口中……
火小邪啊的一声叫,回到了现实,将赛飞龙猛力一拉,喝道:“抱紧我!别松手!”
赛飞龙捡了根救命稻草,抱得要多紧就多紧,唯恐自己被冲落。
布满钢刺的水口,几乎就在火小邪、赛飞龙脚前,真是差之毫厘,若火小邪这一击再不中,后果不堪设想。
火小邪双臂连续发力,拖着赛飞龙艰难地从水口前攀上了对岸,两人精疲力竭,几乎站不起来。别看只是溪水奔流,可这种大自然的力量,浑厚强大,人力根本无法对抗。
火小邪奋力支撑起身子,连连咳嗽,这一路被水冲来,满鼻子满嘴灌的全是水,赛飞龙更是被淹得死去活来,爬都爬不起来,侧躺在地上吐水。
火小邪回头打望,原本从水路跟在后面的几个忍者不见踪影,看来这些忍者知道前面有钢刺挡住水口,很早便挣扎着上岸了。
火小邪将腰带从石缝中抽回,重新系回身上,将赛飞龙从地上扶起,焦急道:“大把子,振作点!”
赛飞龙面色惨白,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火小邪带着赛飞龙便向前跑,没想到赛飞龙挣扎了一下,低喝道:“别跑了!我们跑不掉了!”
火小邪微怒道:“怎么能说这种丧气话!”说着继续拖着赛飞龙向前。
赛飞龙边跑边惨笑道:“火小邪,我还有最后一个办法,不知道行不行得通,只有赌上一把了!你赌吗?”
“你说!”
“去哪边!”赛飞龙向山石处一指。
火小邪顺手一看,并没有看出山石有什么不同之处。
赛飞龙说道:“那里,我挖过一个洞。快,快去吧。”说着,打起一丝精神,站稳了脚步,扯着火小邪便去。
火小邪来不及细问,眼下走投无路,只有信赛飞龙的。
两人跑至山崖前,赛飞龙扑将上去,奋力推一块大石,这块大石埋在土里,本该牢固得很,赛飞龙这么一推,竟立即松动了。
火小邪上前帮手,两人合力将大石推倒在地,大石下真就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来。
赛飞龙喘道:“没记错没记错,就是这!”说着就要往里钻。
火小邪拉住赛飞龙,低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赛飞龙一歪嘴,苦道:“我被你爹炎火驰在这个山谷关了三年,这是我挖的一个逃跑的洞,有可能通向外面,别问了,看我们的运气吧。”赛飞龙说罢,双手一撑,便跳入洞中。
火小邪愣了愣,什么叫被炎火驰关了三年?没有思考的时间了,火小邪双手一撑,也跳入洞中。
火小邪在洞中下行一段,发现此洞仅仅是入口处有一层泥土,内部全是坚硬的岩石,乃是天然形成的一个石洞。
等下到洞底,已是伸手不见五指,极为低矮,只有匍匐的空间。赛飞龙在洞底等候,听火小邪下来,忙道:“火小邪,跟着我!”便摸索着向前爬去。
火小邪跟在赛飞龙脚后,忍不住问道:“大把子,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赛飞龙一边吭哧吭哧地爬着,一边回答道:“你父亲炎火驰,把我关在奥妙谷中开荒,我日日夜夜寻找另外的出口,我知道,刚才那道溪水能出谷,但外面是瀑布。我是个野校督,山野间本事有一点,看出来水口旁边,山间必有缝隙。所以,我花了一年,找到这里,又花了两年时间,在山中像耗子一样乱钻,可能是老天不让我出去,碰上死胡同,不得不放弃。”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进来。”
“说是死胡同,却有风,那说明一定是通的,可我就是发现不了。”
“大把子,你说我父亲炎火驰把你关在奥妙谷?什么意思?”
“唉……火小邪,我对你父亲炎火驰,是又敬又恨……炎火驰,他的确救了我一命,我以前是打算终身跟随他伺候他,可他却把我丢到这里,让我开荒修屋等他来。三年啊,我一个人在奥妙谷的滋味,你知道吗?真是比坐牢还难受啊!更过分的是,炎火驰在我脊柱上打了七枚火耀针,七枚啊,每隔七天,我就全身不能动弹,活死人一样躺两天,全身奇痒还不能动,你知道这种滋味吗?我是真的想死,真的想一了百了。可我又怕死,又想努力地活下去,等着炎火驰来给我解针。终于,炎火驰回来了,他的盗术却没有了,不能给我解针,让我等他康复。我等啊等,孙子一样地照顾炎火驰和珍丽,等到你火小邪出生,等到炎火驰恢复盗术之后,他才给我解了六针,放我出谷。剩下那一针不解,我每个月都会昏迷一次,人事不省,这么多年来,从无缓解。”赛飞龙说着说着,竟哽咽不已起来。
火小邪听得哑然,怎么赛飞龙和炎火驰在一起的时候,竟受了这么多委屈。
火小邪低声道:“我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赛飞龙哭道:“炎火驰之邪,比你更胜,他是个怪人,世俗常理他根本不愿意遵守。火小邪,我告诉你吧,我骗了你,我被人追杀,不是因为圣王鼎的下落,而是我罪有应得,我干的事情,足以受千刀万剐之刑。我是个坏蛋,炎火驰知道我是个该死的恶人,但还是救了我。但他用他的办法惩罚我,之所以不给我解最后一针,他的理由是,我如果每个月都要昏迷一次,便不能肆无忌惮地作恶了。”
爬着爬着,洞内渐宽,已经可以半蹲起来。
这一路来,岔路无数,赛飞龙全凭手感寻路,应当是在各个岔路口刻下过他能识别的记号。
赛飞龙猫着腰,继续领着火小邪前行。
火小邪低声问道:“所以,你带着忍军进奥妙谷,又听从伊润广义的指示,引我进罗刹阵?”
赛飞龙黯然道:“引忍军进奥妙谷,是我干的。但是我引你来罗刹阵,不是因为我对炎火驰的怨恨……而是因为伊润广义述说对你的父子之情……他威胁我,如果不能把你带进罗刹阵,就将奉天逍遥窝夷为平地,所有逍遥窝的常客,全部诛杀……火小邪,如果你恨我,就杀了我吧。”
火小邪快行一步,按住赛飞龙的肩膀,说道:“大把子,谢谢你告诉我实情,我们两人,都要活着。”
赛飞龙哭道:“我这种无耻无知贪生怕死的汉奸,害死了那么多人,我就算能活着离开这里,回想起死去的兄弟们,比死了还难受啊。”
火小邪心中一酸,回想起烟虫、花娘子、顶天骄之死,真正活着比死去还难受的,自己不也是一样吗?火小邪想到这里,脚步略停,又落在了赛飞龙身后,默然不语。
赛飞龙再前行了一段,洞内更加宽敞,已经能够站直了身子。
赛飞龙摸摸索索地,在洞壁上找到一个火石,嚓嚓几下,点燃了一小朵松脂灯,光亮虽弱,却照亮了一大片地方。
赛飞龙看着这个不大的山洞,说道:“这里就是尽头了……”他伸出手指,在空中举着,低声道,“有风,火小邪,你感觉到风了吗?”
是的,火小邪感觉到了,原本黑暗潮湿的窄小地道中,没有一丝风流动,而来到这里,居然明显地能感觉到有数股微风,从四面八方吹来。
赛飞龙说道:“我能去的地方全去过,只有这里有风,却是个死胡同。”
火小邪环视一圈,不知为何,一股强烈的感受涌起,竟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这里,好像是一个防盗的机关。”
赛飞龙大吃一惊:“什么?防盗的机关?这里,这里不是天然的?”
火小邪说道:“是天然的。但是风从四面八方来,好像每一个细小的石缝里都有风透出,最后汇集在一起,以至于无法判断风向。这里,看似坚固,其实只要找到几个最脆弱之处,一触即塌。”
赛飞龙诧异道:“你怎么会这么想?这,这也太绝了!防盗机关?我从来没有想到过。”
火小邪说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想……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了。也许是我父亲,料定总有一天,我会来到这里……”
火小邪再不言语,用手摸着石壁,闭上眼睛,慢慢地走着,走走停停,在石头上敲打,等走了一圈回来,火小邪淡淡一笑,睁开眼睛,说道:“开了。”
只听石头错位摩擦之声,声音越来越大,整整一面洞壁,跟随着声音蠕动起来,轰隆一声,整个洞壁崩塌成一个巨大的洞口,有外界自然的光亮投射进来。
几乎与此同时,从火小邪、赛飞龙进入的洞口中,黄色的浓烟滚滚而入。
火小邪本来欣慰不已,竟能在此地绝处逢生!可鼻子中闻到一丝甜味,一回头正看到这股黄色的浓烟涌入,立即心中一片冰冷,伊润广义的密殿宗忍者,已经追上来了!而且,要用这种毒烟,将他们麻昏!
果不其然,这种黄烟散发出的甜味一入鼻内,立即激得胸口一闷。
火小邪抬起胳膊,将口鼻掩住,喝道:“大把子,掩住口鼻,快跑!”
火小邪、赛飞龙两人跃过石堆,向崩塌形成的洞口中奔去。
忍者释放的黄烟,受此引导,也追着火小邪、赛飞龙席卷而来。
里面又是一番天地!乃是一个通路无数的天然巨洞。
风声微响,带着外面湿气扑面而来;脚下则是细小的暗流遍布,流经各个低洼的缝隙之处。
赛飞龙哪里认得这里,丝毫没有了主意,好在有火小邪体感敏锐,辨出风向,虽不知道路,迎着风只管向前。
摸黑跑出一段后,赛飞龙惨然低哼道:“我跑不动了!”说着一头栽倒在地。
火小邪赶忙将赛飞龙扶起,拖至一旁,急问道:“怎么了?”
赛飞龙惨笑道:“刚才进洞慢了一步,吸了一大口黄烟进去,现在身上酸麻,眼皮子发胀……”
火小邪暗念一声不好,他知道密殿宗的这种致人昏厥的黄烟,比一般的蒙汗药作用强出许多,制作复杂,所用药物贵比黄金,轻易不会使用。密殿宗忍者一次放出这么多黄烟,所耗费用足以买下一个县城,看来伊润广义也是势在必得。这种黄烟既然释放,如果不及时用水封住口鼻,尽快逃出,哪怕少许吸入,再强壮的汉子,也会应声而倒。
密殿宗忍者自有化解之法,可现在的火小邪、赛飞龙,完全无计可施!
赛飞龙推了火小邪一把:“火小邪,你走吧……我死不了。”
火小邪默不作声,一使劲便把赛飞龙背在身后,低声道:“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拔腿便走。
山洞中空旷寂静,除了细微的风声,几乎落针可闻。
火小邪尽力控制自己前行时不发出脚步声,可脚下晦暗难明,碎石遍地,难免有窸窸窣窣的响动。自然,火小邪竖起耳朵,也听到身后不远处,至少有七八个忍者追踪的声响,显然是发现了自己的行踪,却并不急于上前。密殿宗的忍者,火小邪知道厉害,他们比普通的五影宗忍者行动更为缜密,不畏生死却也绝不冒进,擅长团队作战,不见兔子不撒鹰,非常难缠。
火小邪曾经听土贤藏丰讲过密殿宗忍者的故事,说是江户年间,日本有个大盗,叫阪六郎,淫辱了天皇陛下的爱女,被密殿宗忍者追杀。阪六郎尽管风流,却是个全日本数一数二的刀手,而且狡猾无比。这两派人你追我赶,密殿宗忍者为保存实力,就算追上也不急于正面冲突。阪六郎有力使不出,这一逃,居然跑遍了日本列岛。阪六郎筋疲力尽,贸然行事,终于让密殿宗忍者抓到机会,无人受伤之下,生擒了阪六郎。
所以,伊润广义和密殿宗忍者留在奥妙谷中守候,正是专门用来对付火小邪的。
火小邪明白,甩脱密殿宗和伊润广义的唯一办法,就是自己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制造一大段时间,让密殿宗忍者查无所查,乘机逃得越远越好,方有胜算。
可这个地方,完全陌生!
火小邪知道密殿宗忍者有这种跗骨之蛆般的特性,反倒放慢了脚步,每到岔路口,都会仔细辨明方向,力求不走弯路,找到出口。密殿宗忍者也“慢条斯理”地跟着,保持着距离。
这个山洞,到底能通向哪里?不仅火小邪,包括伊润广义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丝毫线索。
火小邪背着赛飞龙再走了一段,突然眼前微微一亮,前方有一道外界直射的光亮投入,分外明显。
火小邪心头大喜,快步向前赶去。
赛飞龙已经全身麻痹,还好意识强忍着不散,见到这道光亮,在火小邪耳边吞吞吐吐地低声道:“火小邪,有个事,刚想起来,你一定要记住。”
火小邪点了点头。
赛飞龙舌头麻木,艰难地说道:“炎火驰,他恢复盗术后,带我进去过山里,后来,他有一天出来,好像,很怪异……”
火小邪听在耳中,并没有当回事,他只觉得赛飞龙此时意识趋于迷糊,开始胡言乱语。
“怎么奇怪?”
“千万不要忘了,千万……五行合纵,破罗刹阵……”赛飞龙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道。
火小邪重重点头,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会忘?
前路已至尽头,一道月光从前方一道能容一人通过的天然洞口中射入,凉风阵阵,鼓噪而入。
火小邪心中激动,走上前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出口,哪里算得上出口!一望出去,竟位于千尺高崖之上!几道不大的瀑布从洞口下方喷出,直泻而下。高崖下方,水雾腾腾,根本看不清事物!仰头一看,此崖高耸入云,竟上不见顶!更让人惊恐的是,这面悬崖竟如同刀劈斧砍一般笔直,好像一块顶天立地的巨石,被天神一刀斩开,目力所及之处,连一个细小的凸起也没有!
再向前看,距离百丈之外,才有另一个山头,除非化作飞鸟,决然不能跃过!
火小邪回想幼年时从瀑布冲下,连那处九死一生之地,也比现在的情况好出许多!
火小邪低哼了一声,连退两步,全身冰凉!看来是只顾着寻找风吹入之处,却忽视了奥妙谷乃一个世人难至的所在!这个奥妙谷,位于高崖夹缝之中,平地青云,伊润广义说仅有唯一的出入口,着实不假,也怪不得赛飞龙说他历经三年,也没有发现逃离之地!
眼下,走入了进退两难之地!
赛飞龙混乱地呢喃道:“走不出去了?是悬崖?”
火小邪低喝道:“出得去!我背着你,攀崖下去!”说着就要上前。
赛飞龙不知哪里来的劲,挣扎一下,非要从火小邪背上滑落。
火小邪紧紧背着赛飞龙,不让他下来。
赛飞龙呜呜咽咽地说道:“火小邪,我对不起你,我本就该死……你不要带我走,太危险了……求你,求你,把我放在进来的岔路口,我想帮你,最后一次……求你了……”
火小邪心中清楚,背着赛飞龙攀这种刀劈斧砍般笔直的悬崖而下,近乎自寻死路,可丢下赛飞龙,情何以堪!
赛飞龙仍然挣扎着要下来,不断低吼道:“你活着,你要活着,这是,所有人的心愿,求你让我赎罪,求你!”
火小邪心如刀绞,眼泪满眶,为了自己,已经有太多人牺牲了。烟虫、花娘子、顶天骄、钩渐、柳桃,甚至还有那些无辜的妓女们也难逃一死。可,可是,怎么能将赛飞龙放在这里,将他送入虎口?
火小邪从小孤苦,历经多少磨难,知道生命的可贵,他认贼作父,围剿火家,目睹火王严烈为唤醒他的记忆,不愿自保,竭力述说,引毒素入心,含冤而死;他为救妻儿,深入罗刹阵,被伊润广义所骗,不听烟虫反复劝告,一意孤行,使众人深陷绝境;他目睹雅子替自己而死,心如死灰,自甘放弃,功力尽失,连累大家以命相护;他行动不便,顶天骄以肉躯挡镖,搏命力阻,死得壮烈;有假钩渐,盖世巨盗,虽不明身份,却也独自力战忍军最强悍的五影宗主,生死不明;烟虫、花娘子为阻追兵,拼死绝杀丸田,身中剧毒,夫妻双双共赴黄泉,丧于幽暗之中,连葬身之地也无一处!
火小邪想活下去,可活下去的办法,竟是践踏着其他人的血肉灵魂!
竟只能抛弃赛飞龙这个活生生的性命,独自离去!
在万年镇罗刹阵中的一幕幕,历历摆在眼前,火小邪只恨自己无能,只恨命运为何将他放在如此残酷残忍无情的事实面前。
但,但是,火小邪知道自己,必须要活下去。
火小邪呀地吐出一口甜血,横下心肠,听了赛飞龙请求,大步走到岔路口前,将赛飞龙放在地下,含泪向赛飞龙鞠了一躬。密殿宗忍者的接近声已经加快,他们必然察觉到了前方就是出口!
火小邪不敢犹豫,洒泪便走,不敢回头,似有无数乱刀在胸膛里绞成一片,肝肠寸断。
赛飞龙看着火小邪的背影,欣慰一笑,慢慢垂下头来。
火小邪赶至悬崖旁,抹去眼泪,手上发力,身子降下崖面!
好艰难!着手之处,只有细微的裂缝可以发力,脚下之路,漫漫无边无际,一个不小心,便会坠落!若没有无比的决心、毅力和体力,随时会功亏一篑!
火小邪一边小心翼翼地攀爬一边眼角里忍不住的清泪长流,他无法追思无法埋怨无法怨恨无法发泄,就让世人狠狠骂自己吧!他能做的,只有活下去,只有无声无息地默默淌泪……
赛飞龙所在之处,几道黑影乱闪,片刻间便把赛飞龙死死围住。
一团庞大的黑雾截然上前,呼地一收,化作白色,露出一个身着白色和服的人来!正是伊润广义!
伊润广义见赛飞龙斜靠在此,也不怕他,踱步上前,翻开赛飞龙的眼睛,居然笑眯眯地问道:“赛飞龙,还能听见。”
赛飞龙眼珠子连转动的力气也没有,哼哼道:“能,能,伊润大人。”
已有密殿宗忍者从火小邪离去的洞口回身,向伊润广义低语两句。
伊润广义好似没有听见,松开赛飞龙的眼皮,问道:“火小邪从哪里走了?”
赛飞龙木讷道:“悬崖,悬崖……”
伊润广义笑道:“很好!赛飞龙,你想不想活下去?”
赛飞龙低声道:“想,想……”
伊润广义说道:“那火小邪到底去哪里了?”
赛飞龙低声道:“悬崖,悬崖……”
伊润广义眉头一皱,站起身来,向一旁侧路一指,数个密殿宗忍者立即电射般追赶而去。
赛飞龙低声骂道:“操,操……”
伊润广义脸上一冷,问道:“你说什么?”
赛飞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劲力,竟手持着一块石头,慢腾腾地砸向伊润广义脚面,口中仍旧喊道:“操,操,操,砸死,你,砸死……”
伊润广义亲眼看着赛飞龙的石头即将砸中自己,身子一退,一道乌光电射而出,噗的一响,将赛飞龙拦腰劈成两半。
赛飞龙半睁着眼睛,看着自己半个身子滑落在地,鲜血早已迷糊了他的眼睛。
赛飞龙手一松,石块从他的手中滚落,砸中了伊润广义的脚边。
赛飞龙眼中一亮,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随即光芒立散,垂下了双眼。血泊之中,赛飞龙满足地死了……他最后延误伊润广义的做法,到底是收到了效果,他在冥冥之中,死而无憾。
伊润广义带着密殿宗忍者,又要向侧路追赶。
可是伊润广义脚步一缓,扭头看了眼赛飞龙的尸体,特别是赛飞龙嘴角的那一丝笑容,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伊润广义怦然巨怒,他知道自己被这个“贪生怕死”的赛飞龙最后玩了一道!火小邪就是铤而走险,从刚才的洞口处,攀岩下去了!绝对没有再往洞内深处走!
伊润广义厉号一声,雪白的和服一抖,化作黑雾,快如黑色闪电一般,向火小邪下去的洞口赶来。
火小邪利用赛飞龙骗得伊润广义的时间,得了片刻的喘息,已经顺利地攀下足足十丈,即将没入下方小瀑布的水花之中。能接着水花的掩护,伊润广义想找他,可就难了!
就当火小邪马上要降下关键的一步时,忽听头顶裂空之响,仰头一看,一道蓝汪汪的三角镖向着自己脑袋电射而来。
火小邪心中一凛!单手抠紧,整个身子侧弹起来,那枚飞镖从火小邪脸颊处闪过,将火小邪衣裳割开,差之毫厘,便会伤到皮肉。
此镖正是伊润广义亲自射出!
火小邪避过此镖,仰头再看,正和伊润广义的目光撞了个满怀!
火小邪充满鄙视地淡淡一笑,将手一松,狠狠蹬了一脚山崖,直坠而下。
火小邪知道,自己还是晚了一步,以伊润广义的本事,再发数镖,就算自己侥幸躲过,也会被逼得坠落!何必等到自取其辱的那一刻!
伊润广义第二镖已经在手,却见到火小邪松了手,直落下去,没入了水雾中,没有了踪影,也吃惊不小,低低地啊了一声!第二镖便没有射出!
从此处坠落,到底是生是死,伊润广义不知道,但他知道,火小邪与自己所谓的父子之情,从此恩断义绝,永无回头之路……
火小邪急坠而下,耳边呼呼风响!这种坠落感,没有让火小邪觉得害怕,也没有紧张,他反而觉得,自己像一条鱼,正自在地畅游在无拘无束的大海中。
火小邪伸开双手,在空中翻滚了一圈,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这份惬意。
然后,火小邪双眼猛然圆睁,眼中怒火腾腾,几乎要喷射而出!火小邪一把抽出腰带上的猎炎刀,身子一翻,向崖壁上猛刺而去,当的一声,猎炎刀刺入坚硬的岩石中半分,却根本插不住,只缓了缓火小邪的速度。
火小邪又是猛扎一刀,依旧如此,虎口却已震破,鲜血直流。
又第三刀下去,猎炎刀的刀尖居然被扎得断开,火小邪再也把持不住,猎炎刀脱手而飞。
火小邪低喝一声,这把猎炎刀是甲丁乙临终所赠,跟随了自己近十年,却也离去了。
火小邪依旧急速坠下,命在旦夕!
所有能用的,当然要用,火小邪将腰带拽下,向崖面上猛击,以求能够挂住某处石缝。连挥了三四下,毫无反应,火小邪不能放弃,继续狂挥不止。
也许是天助火小邪!咔的一声,竟真的卡住了一处石缝,火小邪身子猛然一顿!如此大的下坠速度,被猛然停住,神仙也受不了!
火小邪立即肩部脱臼!
巨疼无比!
火小邪闷吼一声,竟让他生生忍住了胳膊被拉掉的巨疼,被牵引着砸向悬崖,咚的一声,将他的数根肋骨尽数撞断。
火小邪哇地喷了一口鲜血,本以为得而不死,却听到头顶石头崩裂之声。
那道凸起的石缝虽然卡住了腰带,却受不了如此大的抽拉之力,整块石板剥离山崖!
火小邪啊的一声低吼,再次向下坠下。
右臂脱臼,动弹不得,肋骨断折,喘息不畅,腰带在右手手腕上打成死结,左手根本解不下来,火小邪身上再无其他救命之物。
火小邪内心狂吼道:“难道我要死吗?不!我要活着!我还要回来!我一定要活着!”
这种愿望如此之强,血液沸腾,脑海里电闪雷鸣一般!
火小邪双眼通红,张大了嘴巴无声嘶吼。
只是一瞬间,体内两套经脉骤然激活,火小邪所有的功力尽数复原,再无阻滞!
火小邪仍未完全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只觉得四周一片清明,水珠击打在身上的感觉,心脏的跳动声,受伤的各处疼痛,无比清晰。
甚至,火小邪感觉到,下方就是尽头,瀑布击打着水面,发出的轰鸣声,腾起的水花,正自下而上地敲击着背部!
是一潭深水!不大,仅有一丈方圆!水潭边怪石嶙峋!
火小邪立即清楚地认识到,如果直坠下去,将会砸中水潭边的石头!
好个火小邪,终于认识到自己功力全部恢复,忍住剧痛,身子在空中连翻三个筋斗,借着下坠之势,从水雾中“漂移”了一米有余。
火小邪猛然团起身子,抱住脑袋,咚的一声闷响,直直地砸入水潭中……
伊润广义站在火小邪离去的高崖洞口边,向下看去,水声自下方远远地传来,火小邪坠落的声音却没有传到伊润广义耳中。
有密殿宗忍者半跪于伊润广义身旁,请伊润广义命令是否攀下追赶。
伊润广义摇了摇头,退后了两步,紧闭双眼,按住了额头,半晌才睁开眼睛,无力地命令道:“不用追了,撤出山谷,到山脚下寻找。”
密殿宗一众忍者听令,飞速散去。
伊润广义挥了挥手,最后一个跟随他左右的忍者也默然退开远处。
伊润广义缓步走到洞口前,负手看向远方,若有所思。
就听细微的人声从伊润广义身后响起:“咯咯咯咯,伊润大人,你还是犹豫啊。”
伊润广义冷哼道:“影丸,你越来越放肆了!”
“咯咯咯咯,伊润大人,你刚才如果决心追上火小邪,只要你命令,我就能出手,何必费这么多功夫?说明你还是希望火小邪能逃走啊。你刚才射出的那一镖,根本没有尽力啊。”
“哼哼!”
“咯咯咯咯,可能伊润大人还有其他的想法,如果火小邪不死,他一定还会回来找你报仇吧?一网打尽五行世家,便有了机会吧。”
噌的一声,伊润广义手中那把乌豪刀持于手中,刀光寒寒,杀气腾腾。
“影丸,你再敢多说一句?”
“咯咯咯咯,不敢了,不敢了……”
声音立即消散,平静如初,哪里像曾经有两人在说话。
伊润广义静了一静,突然闷吼一声,乌豪刀连连挥动,嚓嚓嚓刀锋和石头之间的锐响不止,无数道深深的刀痕遍布于上。
伊润广义将乌豪一抖,收回腰下,眼中竟泛起点点亮光,慢慢地退下一旁,白色大袍一闪,化作黑雾一般,没有了踪迹。
密密的山林中,一个人在发足狂奔,他蓬头垢面,衣衫破烂不堪,全身都是被利草荆棘划破的血丝。
只有他的眼中,闪烁着刀刃一样锋利的光芒。
太阳已经升起,腾上了半空,只是他奔跑的地方,阴暗湿冷,不见天日。
他在竭尽全力地逃跑,他下定决心活下去,不管忍受多少痛苦。
对他来说,脑海中只有两个字——活着!
他,就是火小邪。
火小邪从水潭中爬出以后,便这样一直不停地奔跑着,踏过黑暗的沟渠,蹚过冰冷的溪水,翻过陡峭的山石,跃过阴森的坑洞。
从黑夜,跑到了天明,一直向前,一直向前,不留痕迹,不留痕迹,最快的速度,最快的速度!
终于,火小邪筋疲力尽地倒在了草木掩盖的溪边,这片茫然无边的大山,已经被他甩到了身后。
万年镇、罗刹阵、奥妙谷,死去的兄弟朋友,伊润广义,忍军,统统被远远地甩到了身后。
火小邪如同大海中的一粒微石,再没有人知道他的位置。
火小邪明白这一点,他知道他可以活下去了。
火小邪仰面躺在乱石中,任凭溪水冲刷着他滚烫的身体,带走他满身的污血,他真的走不动了,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火小邪哽咽着,无声地哭了,万年镇、罗刹阵的种种景象,在眼前挥之不去。
阳光从密密的树叶中透入,投射到火小邪的脸上,火小邪看着星星点点的亮光,却突然涌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好像阳光和溪水,要将他身体里的什么东西带走。
但火小邪并不知道,他还能失去什么。
直到更奇怪的感觉升起,烟虫、花娘子的形象,居然在火小邪的脑海中越来越模糊,来到万年镇的有谁?怎么记不得了?
这种情况让火小邪浑身发冷,瞪大了眼睛。
所有的记忆,好像一幅幅沙子做成的画面,在眼前闪过以后,就被吹淡了吹散了,直至消失殆尽,然后,就再也想不起来刚才出现过什么画面了。
火小邪啊的一声惊叫,从乱石中坐起,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记忆,正在一点一点地消失!千真万确!水妖儿、林婉、田问、潘子、郑则道、伊润广义、严烈、流川、甲丁乙、烟虫、花娘子、赛飞龙、钩渐、顶天骄、柳桃等等这些人物;火门三关、净火谷、五行地宫、万年镇要塞、罗刹阵、奥妙谷等等这些经历,都在眼前慢慢地消失着。
是谁临死前和他叮嘱过,五行合纵,破万年镇?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炎火驰,是什么人?伊润是谁?
父亲?我父亲又是谁?
在悬崖的洞口前,有一个瘦小的老头,说炎火驰从山中回来,有异常?叮嘱自己千万不要忘了五行合纵?
火小邪啊啊啊惊叫不止,连滚带爬地去往一边,捡起一根树枝,一口咬断。
火小邪知道自己正在经历一件罕见的事情,而且他正在忘掉的人和事,事关重大,绝对不能忘记!
火小邪撕开自己破烂的衣袖,用树枝的尖端,在胳膊上奋力地刻下“五行合纵,破万年镇,罗刹阵,切记!”
刻完这几个字,火小邪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胳膊,突然发现,这几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完全弄不明白,只是隐约觉得是极为重要的事情!
记忆在火小邪所在的溪水边,停了下来,然后脑海中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火小邪,被时间丢弃在这个无人踏足的地方……
日落,月升。
一天一夜……
火小邪嗷的一声,坐了起来,立即抱住自己的脑袋,大骂道:“敢打你爷爷我!有种打死你爷爷我!”
火小邪叫了几声,没见有什么动静,睁眼一看。
天光大亮,眼前的景物完全陌生,他怎么会跑到这个荒郊野外来了。
火小邪抖擞精神,爬起来,东张西望一番,不敢大叫大嚷:“瘪猴,浪得奔,老关枪,你们在吗?”
空山鸟语,无人作答。
火小邪心里一下子慌了,到底怎么回事?他明明记得,他和瘪猴、浪得奔、老关枪三个兄弟,偷了张四爷家的点心后,被凶神恶煞的刘管家他们追上,正被家丁挥棒子暴打,怎么,眼睛一黑的功夫,就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来了?
闹鬼了?还是自己被打死了?
火小邪低头一看自己的穿着,破破烂烂的黑色布条,什么布料闹不清楚,不是麻的又不是棉的,满身是血。
火小邪吓得全身哆嗦,他活这么大了,这样诡异的情况,还是第一次经历!他不敢再喊叫,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走不了几步,火小邪疼得龇牙咧嘴,跌倒在地。
火小邪伸手一摸,肋骨断了几根,右肩肌肉剧疼,使不上劲,而且关节好像脱臼过,肿得老高,其他全身大大的划伤,不计其数。
火小邪暗骂道:“老子是不是被张四爷他们认为打死了,于是换上乞丐的衣服,丢到荒郊野外,让野狗吃了毁尸灭迹啊?操他们娘亲的,真够毒的啊,不就是几块点心吗?”
火小邪一抬腕,看见血迹斑斑的手臂上,好像刻着几个字。
火小邪抹了一把,疼得龇牙,却也看清了刻的什么。
“五行合纵,破万年镇,破罗刹阵,切记!”火小邪默念了一番。
“妈的巴子,什么人给老子恶作剧!破你祖宗的破啊!打哑谜啊,日你先人的啊!打就打,抛尸就抛尸,还非要刻字!有种刻个此人是我亲爹啊!”火小邪气不打一处来,他料定现在的情况,肯定是张四爷的刘管家以为打死了自己,抛尸野外。
火小邪骂骂咧咧地,就要挣扎着起身,却觉得眼角一热,伸手抹去,奇道:“怎么回事,迎风流泪?”
火小邪尝了尝手指,又苦又咸,的确是泪水无疑。
“完了,眼睛打出问题了……操……”火小邪正在骂,又觉得脑中一阵阵地疼痛,眼泪更是哗哗不停地淌出,心头难受得要命,好像死了亲人似的。
火小邪连连抹泪,暗骂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止不住了!怎么我心里这么难过啊?完了,完了,这回倒霉倒大发了,眼睛出问题,脑子也出问题了。”
火小邪悲从心来,简直按捺不住,干脆大嘴一张,哭了个痛快,方才止住。
“唉……这要是回到奉天,碰见齐建二他们,这么一通哭,真没法混了。”火小邪感叹道,转念又一想,紧张起来,“妈的,瘪猴、浪得奔、老关枪他们,不会也出事了吧!”
火小邪想到自己这三个好兄弟,忍住疼痛赶忙站起身来,捂着胸口的断骨,佝偻着身子,慢慢走开去,边走边叫道:“瘪猴、浪得奔、老关枪……你们听到没有……瘪猴、浪得奔、老关枪……听到说话,我是火小邪……”
喊到自己的名字,火小邪又是一愣,情不自禁地再次抬起手腕,看着手腕上“五行合纵,破万年镇,破罗刹阵,切记”几个血字,表情凝重起来。
“难道是我自己刻下的?”火小邪想着,“为什么,我看这几个字,心里这么不舒服?是我忘了什么吗?”
火小邪搜肠刮肚,回忆与这几个字有关的事情,一点线索也没有。
火小邪不禁叹了口气,自我安慰道:“这还真是个谜,暂时先别管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先找找瘪猴他们吧。”
火小邪小心地将袖子掩上,护住这几个字,蹒跚地沿着溪边,一路向前,呼唤着瘪猴、浪得奔、老关枪的名字,慢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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