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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祸起何缘


时间就这样缓缓的过去,是过去了一天二天还是十天,火小邪已经记不清楚了,冰洞里终日亮着,不分白天黑夜。

众人哪里都不敢去,只是围坐在温泉旁边艰难度日。

冰洞中到处都是冰,敲一块下来就能解渴。吃的东西也有,乃是一种乳白色的蠕虫,指头粗细,揭开温泉旁的冰盖,就能发现,甲丁乙说这是冰蚕,可以食用,于是众人就用这种虫子充饥。好在冰蚕味道尚可,还不是难以下咽。潘子本怕吃虫子恶心,但饿得厉害了,也管不了这么多,一概囫囵吞下。黑风无所谓,最为开心,整日无忧无虑地到处刨虫子吃,常常叼着肥大的来送给火小邪、甲丁乙、潘子。做狗的好处就是不用想太多,跟了孬种就孬着过,跟了富贵人家就富着过,只要有一口吃的,怎么都行。

甲丁乙身体健壮,吃过疗伤的药丸,恢复得不错,伤口已经不流血,伤口愈合也甚是理想,而断腿用长条形的石头绑上,许多个时辰之后,已经能一跳一跳的缓缓行走。

潘子是乐天派,没有火小邪那么多心思,他反正认定自己是想不出办法,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先撑着,只要不再落冰锥、闹蜘蛛、喷地热,生命无忧,就凑合着活着呗。潘子天天嘻嘻哈哈的,吃饱了虫子就带着黑风在洞中四处乱逛,时常收集一些古古怪怪的冰块石头回来,还真让他从石头中敲出一块能值一千个大洋的寒冰玉,甲丁乙说应该是温泉以前喷发从地底带出来的,雕刻成形的话,在广东卖就能卖近万块大洋。潘子乐得屁股都笑开花了,更是寻找得起劲,不过潘子从此也有了离开此处的心思,总是出一些破解奈何墙的馊主意,比如向奈何墙撒尿之类。

火小邪不像潘子,终日苦苦思索,想不通的就问甲丁乙,甲丁乙没有办法破解奈何墙,就事无巨细的对火小邪将阴阳五行讲遍,别看甲丁乙一张冷脸,肚子中的学问不少,对阴阳五行参得很透,火小邪问题他都能举一反三的耐心讲解,讲得深了,倒有点老学究的派头。

火小邪一旦想到什么法子,就小心翼翼地走到奈何墙边打量猎炎刀,猎炎刀所在的位置在奈何墙正中,透过冰面看进去就能看到那个小小的红色匣子,近在咫尺,摆在眼前却拿不到。奈何墙火小邪不敢触碰,要是摸了,鬼知道会引来什么灾祸,可不摸能怎么办?总不能大喊一声开门,奈何墙就裂开了?用温泉里的热水去浇?火小邪也不敢,这么大的奈何墙,一次能取来多少热水?何况热水浇上去,会不会比摸一下奈何墙更糟糕?

期间火小邪还想过用火烧,但火苗一接近奈何墙,就跳跃得厉害,火苗直直被奈何墙拽过去,随时都可能熄灭,乃是奈何墙面前温度太低,任何热量它都不放过的原因。何况用火烧会有什么后果,火小邪也不敢轻易尝试。

直到一日,火小邪手上的伤口结疤奇痒,让火小邪抠破,才让他想起一件事情。

火小邪走到插在奈何墙上的猎炎刀面前,细细打量一番,猎炎刀直插进冰面的刀尖清晰可见,不像露在外面的刀身布满了厚厚的冰壳,奇怪的是,猎炎刀和奈何墙连接之处,露出墙面的部分还有一指宽的刀锋没有一点结冰的迹象。

火小邪犹豫了一下,心想奈何墙不让摸,猎炎刀总该可以轻轻触碰吧,但伸手去拔还是危险太大,那就不如这样!火小邪把双手搓热,一口将食指咬破,鲜血顿时流出。火小邪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悬在猎炎刀上方,让一滴鲜血滴在猎炎刀和奈何墙连接之处。

血液碰到了猎炎刀,瞬间就要凝结,火小邪正觉得失望,却猛然看到即将凝结的血液嗖的一下顺着刀锋被吸入了墙内,一抹鲜红从墙内的刀尖处炸开,渗透在冰面中,如同开了一朵小小的红花。

火小邪倒吸一口凉气,转头大叫道:“甲大哥!潘子!你们快来!有古怪!”

甲丁乙一直在注视着火小邪的一举一动,并不清楚他要干什么,听火小邪这样大喊,也觉得奇怪,站起来颤巍巍地向奈何墙走来。潘子还在洞中找宝物,听火小邪喊叫,也赶忙凑过来,扶住甲丁乙,两人一狗向着火小邪而来。

火小邪指着奈何墙里的那朵红色血花,惊道:“我的一滴血被吸进去了!你们看,刀尖上那朵红色的像花纹一样的东西,就是我的血形成的!”

甲丁乙仔细看了看,说道:“的确奇怪!火小邪,你再试一试!”

潘子有点害怕,说道:“没事吧,别引来什么其他的东西。”

火小邪不管潘子,再从手指中挤出一滴血,滴在猎炎刀上,果然又是嗖的一下,那滴血被直直吸入,让刀尖出的血花再次涨大了几分。

潘子惊道:“我操,邪门了!这墙还吸血的!”

甲丁乙沉吟一声,说道:“火小邪,尽管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你继续滴血!”

火小邪兴奋莫名,再次啃咬食指,挤出更多的鲜血,每一滴都被飞快地吸入墙中,哪怕是滴在猎炎刀结冰之处,效果同样如此,根本没有影响。眼看着墙内的血花越来越大,已有一个人头的大小。

奈何墙外层奇冷,总是滴不了几滴,血液便会凝结在手指上。火小邪管不了这么多,狠狠一口把手腕咬开,鲜血汩汩流出,尽数滴在猎炎刀上,都被吸入墙内。

血花越长越大,不多久竟如蛛网一般,长成了一个磨盘大小的形状。

甲丁乙、火小邪、潘子都暗暗称奇,这面奈何墙如此寒冷,怎么血透入墙内,如同不会凝固一样,莫非只有墙面一层是至寒至冷,里面却孔隙无数,温度不低?血为何会被吸入墙内,难道是因为火小邪血液中含铁质?旧社会西洋医学不发达,殊不知血液中就是含有大量铁元素的。

潘子见有了奇效,喊道:“火小邪,你的血不够,我这里还有!”

火小邪玩命挤着手腕,说道:“我的血多的是,不用你的,用你的说不定就坏事了。”

火小邪挤完了右手腕,又咬开左手腕,咬牙切齿,根本不管自己会不会失血而死,火小邪根本就不怕死,他怕的是自己如此努力,还是不得善果。

奈何墙中已是一片红光闪烁,火小邪的大量鲜血注入墙内,横七竖八地爬满了一大片墙壁,并且仍然在不断扩大着。

潘子愁道:“小邪,你这样会死的!”

火小邪眼睛通红,厉声叫道:“别管我!”

甲丁乙拉住潘子,冷冷看了潘子几眼,低声道:“让他去做,我们退后!”

甲丁乙、潘子退开两步,心惊不已地看着火小邪死命向猎炎刀上挤血。

火小邪失血不少,逐渐有些头昏,站在奈何墙边久了,身上也冻得疼痛,但火小邪就是不停,血一凝结的就咬开,把手腕啃出了一个大洞,行为已近似于博命。火小邪明白,这次是证明自己价值的最好机会,哪怕就这么死了,也甘心情愿!

潘子不忍目睹,正想偏开头不看,却见到奈何墙内红光一晃,不是平常的模样。

潘子叫道:“有古怪啊!火小邪,你看!”

甲丁乙根本不说话,双目炯炯,死死捏着潘子肩膀。

火小邪有点神智不清地看向奈何墙,果然见到墙内红光闪烁,如同墙内的什么东西被惊动了一般。

“咧、咧、咧”有细微的破裂之声响起,奈何墙内有一道白线腾然出现在冰面上,如同有看不见的巨刀切割一般,正沿着这白线斩开冰面!奈何墙裂开了!

甲丁乙叫道:“火小邪,快退开!”

火小邪已经失血失得有点迷糊,听不清楚甲丁乙在喊什么。

甲丁乙一拍潘子,叫道:“快拉开他!”

潘子应声而动,冲上前拽住火小邪胳膊死命拖开。

“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奈何墙冰面裂开的速度越来越开,突然之间,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脆响,只见奈何墙如同开启了无数个形状各异的“冰抽屉”,几乎同时弹了出来。

潘子、火小邪差点就被这些巨大的冰抽屉砸中脑袋,好在两人一打滚,跳下冰坡,一个冰抽屉才贴着火小邪的头皮掠过,力量奇大,把火小邪的头皮扫掉一块。若是打在人身上,只怕一击之下,要将人打碎。

冰抽屉弹出奈何墙,就是一瞬间的事情,马上就静止了下来,一点声音都不发出。这些冰抽屉有的长有的短,错落有致,除了冲着外面一层硬冰,里面看着并不是连成一体的冰块,只有一根一根的冰柱,好像是冰抽屉的支架一般,而一种如同银线一样的透明冰丝密密匝匝团成一团,将一根一根的冰柱紧紧包裹着,怪不得奈何墙内光华不断无规则的浮动,竟然是这些如同蚕丝一样的东西作怪。

火小邪、甲丁乙、潘子惊的张口结舌,人都动弹不得,看着眼前奈何墙的奇景,谁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最先缓过劲来的,反而是火小邪,火小邪大叫一声:“奈何墙打开了!我成功了!”

甲丁乙、潘子也回过神来,将火小邪紧紧抱住,激动得不能自抑,潘子号啕大哭,甲丁乙的眼睛也都红了,一行泪奔流而出。

火小邪反而不哭,指着一个冰抽屉说道:“看!看!那个匣子!”

众人转头一看,他们头顶上方,一个红匣子就嵌在一个冰抽屉的冰丝之间,十分显眼。

火小邪不知道从哪里涌出了一股子劲头,首先向着匣子爬去,潘子、甲丁乙不敢怠慢,紧紧跟着,黑风四处乱看,也跟在他们身后。

这个匣子刚好位于头顶,旁边没有其他冰抽屉阻拦,如果猜测的没有错,当年发现奈何墙的人,放入匣子的时候,奈何墙就是这样开启着的,他能够将匣子放入,也是找了一个最容易接近的位置。

火小邪三人凑到匣子前,这个匣子并不大,只有二掌大小,除了通体红色以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乃是极为普通的一个匣子。

火小邪正要去提,甲丁乙拦了一下,说道:“我来!你们退后!”

火小邪此时不愿逞强,别最后毁于一旦。

甲丁乙缓缓伸出手去,插入冰丝之中,将匣子两侧一捧,就提了出来,竟然十分的容易。

甲丁乙把匣子捧出,激动的手也微微颤抖,潘子在一旁喜道:“打开!打开!”

甲丁乙点点头,将匣子抱在怀中,就要揭开盖子上的铁销子,可就在要碰到之时,地面却微微一晃,有隆隆声从脚下传来。

甲丁乙大叫一声不好,厉声道:“跑!”

三人刚刚退开半步,说时迟,那时快,这个冰抽屉一颤,贴着三人身侧,刷的退了回去,劲道之大,将三人卷倒在地。咔咔咔咔,连声做作响,等火小邪抬头再看奈何墙的时候,竟然又严丝合缝,平整如新,不见任何一道缝隙,甚至连火小邪注入的鲜血红色都消失了。

山洞震颤不已,似乎正要对火小邪这些偷出匣子的人给予最严厉的惩罚。

火小邪心中大惊,低头一看,猎炎刀就掉在脚旁,火小邪一把抓起猎炎刀,插回刀鞘中。

猎炎刀归鞘,三人一狗正要逃跑,砰砰砰砰砰,地裂天崩,怪声不绝于耳,把火小邪他们震得在地上如同跳豆一般翻滚不止,根本站立不住。只见冰洞中的地面如同被人撕裂一般,齐齐的裂开了。

甲丁乙奋力将匣子一把塞进火小邪怀中,大喝道:“我们逃出去!”

火小邪抱着匣子在前,黑风紧随其后,甲丁乙由潘子搀扶着,走在最后。

冰坡已经爆裂成几道,火小邪不得不绕道而行,众人跨过一道冰缝,刚刚到了冰坡下面,地面又是一阵强震,所有温泉中热气再次冲天而起,势头之猛,赛过前次数倍,顿时就把洞中蒙上一层白雾。

火小邪他们看不清方向,只能拣着脚下还易行之处急奔,可众人踏上一块冰面,都感到脚下一滑,这块冰面竟一下子倾斜起来,众人哪里还能站住,啊啊大叫,全部滑入冰面的裂缝之中。

众人坠入地面,跌在冰上,翻滚着就向下滑,地下全是连成一体的冰,光滑无比,没有着手之处,根本就止不住身子。

地下的冰面好像是被震动撕开,一直向下延伸,没有尽头一样。火小邪他们闷叫连连,只能听天由命,向下飞快地滑落。

好在持续滑落的过程,大家都能把身子稳住,不再翻滚,潘子惨叫道:“早知道一碰匣子我们就要完蛋啊!这下死定了!”

火小邪紧紧抱着匣子,大骂:“住嘴!谁说要死!”

黑风有利爪,死命用爪子抓冰,拉出数条长长的痕迹,可速度太快,仍然是随着火小邪他们滑下,只是略略一缓。

潘子反正到处乱抓,见黑风缓了缓,一把就拽住了黑风的尾巴,黑风汪汪大叫,好不容易减慢的速度,让潘子这样一拉,又抓不住冰面,向下滑去。

潘子大吼:“黑风,继续抓!抓啊抓啊!”

黑风委屈的闷叫,一人一狗的重量,再也无法让黑风抓住冰面。

“哦啊!”潘子一声大叫,冰面突然一个上抬,人就飞了出去。

火小邪、甲丁乙、黑风、潘子全部飞在空中,人吼狗吠,飞出了五六丈远,坠入黑漆漆的水中,咚咚咚乱响,水花四溅。

火小邪从水中钻出来,大大的喘了一口气,这才看清,他们正在一个黑乎乎的水潭中,不远处就是一个巨大的冰坡,直通向上,他们似乎是从这个巨大冰坡上方的一个裂缝中掉出来的。而从冰坡上方,则有光线透出来,让人能够看清对岸就在不远处。

火小邪大喊道:“甲大哥!潘子!黑风!”

潘子的声音传来:“在这里呢!我没死啊!”

黑风的叫声也从水面传来,看来它也没事。

火小邪没听见甲丁乙回应,心急万分的大叫道:“甲大哥!甲大哥!”

火小邪不断呼喊甲丁乙,还是没有回应,好在从奈何墙取出的红匣子就飘在身边,没有丢失。火小邪狂叫潘子:“潘子,你看着盒子!”

潘子赶忙游过来,将匣子抱住。

火小邪深深吸了一口,潜入水中。甲丁乙摔入水中的时候,位置就在火小邪附近,如果是沉入水中,必然离此不会太远。黑风见火小邪潜水,也跟着钻入水中,一人一狗寻找着甲丁乙。

天可怜见,水潭尽管黑沉沉的,但其中没有水草,而且只有不到二人深浅。火小邪、黑风两三个下潜,便在水底摸到了漂浮着的甲丁乙,火小邪一把将甲丁乙拽了上来,黑风咬住甲丁乙的衣服,众人合力,将甲丁乙拖到了岸边。

甲丁乙面如白纸,气息全无,火小邪急的得全身燥热,与潘子一起又是按又是打,终于甲丁乙几口污水带着血丝喷出,喘出了气,活了过来。火小邪高兴得大叫:“甲大哥!你没事吧!”

甲丁乙咳嗽了两声,摆了摆手,虚弱地说道:“还死不了……”甲丁乙内伤颇重,经不住这样的摔打折腾,所以从空中坠入水面的时候,顿时昏了过去,要不是火小邪施救,他肯定就此淹死了。现在甲丁乙已是油尽灯枯的状态,若再受到什么剧烈的刺激,只怕要丢了性命。

众人精疲力竭,都躺在岸边静静休息,谁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动一下。火小邪失血过多,好在手腕伤口深是很深,还没有伤到动脉,从身上撕下布条,包扎了起来,没有性命之忧。火小邪更是疲劳,脑子里什么都不愿意想,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火小邪的梦境又升腾起来……

火小邪坠入冰冷刺骨的水中,除了头顶水面还有摇曳的火光透进来,水底一片漆黑,火小邪哇的喝了一口水,身子不受控制地直直向水中沉去。恍然间,从漆黑的水中,有个看不清形状的东西冲了过来,一把将火小邪抱住,非常有力,根本挣脱不开,似乎是一个人的手臂。这个不知是人还是何物的东西,带着火小邪向前方急速的游去。火小邪喘不上气,水直往鼻子嘴巴里面灌,难受得无以复加……

火小邪闷叫一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气,刚才的梦中真的有要溺水而亡的感觉,好像自己真的经历过。而这个梦仍然是连着以前的,梦中情景又前进了一步。

“火小邪!小邪!你又做噩梦了?”潘子在一旁叫道,在火小邪耳中听着,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火小邪狠狠的搓着自己的脸,慢慢地清醒过来,心中狂跳,慢慢说道:“是,我又做噩梦了……”

潘子问道:“你每次做噩梦醒过来,都吓死个人,你到底梦到什么了?”

火小邪苦笑一声,说道:“乱七八糟的东西,刚才梦到差点淹死了……唉……”火小邪平静了一下呼吸,向一旁看去,甲丁乙正虚弱地靠在一块大石上,看着火小邪。

火小邪忙道:“甲大哥,我没事。”

甲丁乙冷冷说道:“火小邪,你把匣子拿来给我。”

火小邪翻身而起,从身边不远处把匣子拿起来,递给甲丁乙。

甲丁乙抱着匣子,说道:“此次千辛万苦,死里求生,但愿匣子里的东西不会让我们失望。火小邪,把刀子也递给我。”

火小邪把猎炎刀抽出来,递给甲丁乙,潘子、黑风凑过来,围在甲丁乙身边,都看着那个红色的匣子。

甲丁乙并不说话,用猎炎刀挑开匣子四角的蜡封,慢慢插入缝隙中探了一探,并无大碍。甲丁乙屏息静气,将猎炎刀拔出,用手一抠,便将匣子的铁销子拨开。

火小邪、潘子大气都不敢出,心中乱跳不已,睁大了眼睛看着。

甲丁乙慢慢将匣子打开,匣子里垫着一层一层的红布,塞得紧紧的,一下子看不出里面有什么东西。潘子直咽口水,忍不住说道:“老甲,快打开看看吧,”

甲丁乙并不着急,只是慢慢地将红布揭开,用了许多的时间,才把红布包裹着的东西取了出来。

甲丁乙取出的东西是一个牛皮纸筒,黄褐色的外表,显得十分厚重。这根牛皮纸筒,约有三指粗细,两端皆用红色硬膏封住,不见开启之处,纸筒上似乎写着一行文字,龙飞凤舞,一下子看不出写的什么。

火小邪低声道:“甲大哥,现在打开吗?”

甲丁乙看了一遍纸筒上的文字,皱了皱眉,说道:“这是根封厖火筒,贸然打开里面的东西就会焚毁,若没有专用的工具,我们现在是打不开的。”(厖,音同忙,这里是杂、乱的意思。)

潘子啊的一声,急道:“什么?打不开?费了这么大劲,差点死了几次,结果打不开?”

甲丁乙说道:“这根封厖火筒的确是我父亲的遗物,上面有他的印戳,没想到我父亲竟用这么复杂的工艺封存,看来里面的东西非常重要,轻易是不愿让人看到的。”

火小邪有点遗憾的地说道:“甲大哥,既然你父亲不要人看,那我们还要打开吗?”

甲丁乙说道:“当然要打开,只是这里没有条件,眼下我们应尽快离开这里,上到地面,再作打算。”

潘子惊道:“上去?没准赵谷主这个老王八正等着我们呢!”潘子说出口,想起赵谷主是甲丁乙的师父,赶忙闭嘴。

甲丁乙毫无表情,冷冷说道:“我们上到地面,避开我师父他们,尽速离开净火谷,再打开不迟!”

众人略略商议一番,呆在这里肯定不是办法,甲丁乙将封厖火筒放入怀中,一行人沿着水潭向前走去。

这个地下水潭四周,尽管都是巨大的冰川,倒是不冷不热的,显然是有地热冒出地面所致。冰川上方有不少孔洞,里面透出光芒,冰面反射,将水潭一带照的微亮,所以并不是很难行走。

走了一段,便听到水流声传来,向前看去,已是到了水潭尽头,面前是一面绝壁。潭水翻腾不止,从绝壁之下穿过,流向外界。

潘子现在身体最好,没有大碍,加之水性不错,便自告奋勇在前方带路。尽管道路曲折黑暗,但都是有惊无险,一路上穿潭过洞,夹缝中攀登,眼看着一处小水潭中,从下面透出了自然的光亮,应该是接近地面了。

三人一犬打好了主意,纷纷走入水潭中,找准了方位,一潜而下,沿着亮光所示,奋力潜行。

噗哧噗哧几声,潘子、火小邪、甲丁乙、黑风依次从水面冒出,大口喘气,抬头一看,已能看到天空,这里竟是一处巨石环绕的露天水潭。潘子乐道:“他奶奶的!终于出来了!”

甲丁乙低声喝道:“小声!”

潘子赶忙闭嘴,他们三人和黑风从水潭中爬出,拣着石缝走了出来,转过一处巨大的山石,众人正位于一处石崖上,放眼开去,眼前一片空旷,然而大家定睛一看,都愣在了原地,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这里还是净火谷吗?看两侧的山势,不是净火谷是哪里?只是谷中狼烟升腾,许多地方都让水淹了,无数巨大的怪石横七竖八地躺在谷中,将树木砸得东倒西歪,净火谷还是以前的净火谷,却是经历了一番浩劫之后的净火谷!

甲丁乙大叫一声:“怎么回事!”说着已经顾不上自己行动不便,连滚带爬地就往山崖下翻。

火小邪、潘子本页大惊失色,见甲丁乙不顾性命地冲下去,赶忙冲上去架住甲丁乙,甲丁乙挣扎着甩开火小邪和潘子,五官扭曲着冲火小邪叫道:“一定是我们引发的!”

火小邪见甲丁乙目光凶狠,心中一凉,更是一阵阵的疼痛,看净火谷这种惨状,回想起取出奈何墙中的匣子,洞中那种天崩地裂的势头,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造成净火谷遭遇大灾。甲丁乙说是与赵谷主师徒决裂,但净火谷毕竟是甲丁乙生长的地方,见了这种场景,如同自己的家被毁灭一样,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火小邪、潘子都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紧紧跟着甲丁乙向山崖下爬去。甲丁乙形如疯癫,根本顾不上疼痛,吼中低声嘶吼着,一路跌跌撞撞地滚去,终于快到地面的时候,控制不住身体,跌入下面已经泛滥成灾的溪流中。

火小邪、潘子跟着跳入溪流中,顾不上那么多,牢牢抓住甲丁乙的胳膊,甲丁乙痛苦万状,身子颤抖,骂道:“都怪我!都怪我!师父!师父!”

火小邪鼻子发酸,眼泪几乎要奔涌而出,恨不得跪在甲丁乙面前,若是净火谷被毁,源头不就是自己吗?

甲丁乙大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甩开火小邪、潘子,涉水前行,但他哪里站得住,扑通一下再次摔倒在水中,又要强行站起。

可就在这时,潘子却大叫一声:“死人!死人啊!”

火小邪强忍眼泪,侧头一看,果然在甲丁乙身旁不远处的一处溪流乱石中,卡着一个人,看上去已经死透了,脑袋浸在水中,被溪水冲得乱摆。

甲丁乙听潘子这样一喊,倒也愣了愣,转头看去,也看到了那具尸体。

甲丁乙恶嗷一声,挣扎着向尸体扑上去,已经看清了尸体是谁,甲丁乙惨声叫道:“成亮!成亮!”这死人当是迎甲丁乙回来的净火谷人士刘成亮。

火小邪、潘子都赶了过去,再次把甲丁乙架住,这次甲丁乙倒没有挣扎,而是目皉尽裂地看着刘成亮的尸体,站住不动,脸上不住地抽动。

只见刘成亮仰面朝天卡在乱石中,一只胳膊不翼而飞,胸前有一道巨大的伤痕,几乎把胸腔撕开,极为惊人。

甲丁乙脸上一冷,突然说道:“火小邪、潘子,扶我过去!”

火小邪、潘子赶忙架着甲丁乙上前,甲丁乙越走进,身子颤抖得越发厉害,口中喃喃道:“是刀!是刀伤!不对,不对!净火谷中有人进来了!他是被人杀了!谁能杀得了刘成亮!”

火小邪颤声道:“甲大哥!我们,我们……”

甲丁乙猛一回头,直直地看着火小邪,叫道:“不对,这里情况不对!天灾是真!人祸也是真!快,扶我走!”

火小邪、潘子赶忙驾着甲丁乙穿溪而过,黑风动作快,跑在前面,从岸边跳出来,冲着火小邪他们大叫。

众人赶到黑风身旁,一具年轻男人的尸体赫然显出,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周身浴血,血流遍地,却已经干涸了。甲丁乙大喝一声:“豫东!”挣扎着跑过去,扑在这具尸体面前。

连火小邪都看得出,这人死不瞑目,脸上极为愤怒地扭曲着,身子崩得笔直,死之前一定极为痛苦。再仔细一看,这人胸前的衣衫尽破,遍体刀伤,胸口心脏部位有道一掌长的血口,血液尽管干涸,但那伤痕宛如被人用利刀刺入,顺手一带,才有这种惨状。

甲丁乙倒是冷静了下来,检查着这具尸首,冷冷说道:“一刀直插入心脏,将心脏刨开,好犀利的刀法!”

众人再向前走,尸体越来越多,都是身中极为霸道的刀伤而死,有人甚至被生生从腰部斩成两段,惨不忍睹。

甲丁乙再不说话,指着方向一路由火小邪、潘子架着一路向前,正是他们第一次所走的路,但道路尽毁,不是被水淹没,就是被巨石砸烂,简直认不出这是以前走过的道路。

再往前走,从林中闪出净火谷的一片房屋,全部都被焚毁,烧得只剩下焦木,余火未尽,黑烟滚滚升腾。

房屋前的小广场上,横七竖八全是尸体,都是净火谷的人众,鲜血洒满各地,血腥味扑鼻而来。

甲丁乙急促喘气,脸上的伤疤通红。火小邪、潘子平生来第一次见到这种尸横遍野的惨状,吓得脸都白了,脚下发虚,几乎站立不稳。

甲丁乙忽然冲着一处狂叫一声:“师父!”说着挣开火小邪、潘子,向前滚翻着跑去。

火小邪、潘子扭头一看,只见血淋淋的赵谷主绑在广场一侧的一根老树上,垂着头一动不动,生死不明。

甲丁乙扑到赵谷主跟前,抱住赵谷主,狂喊:“师父!师父!”

赵谷主身子微微动了一下,抬起了头,居然还活着。可是赵谷主的两只眼睛却没有了,只剩下两个血洞,面脸都是鲜血,极为骇人。

甲丁乙惊得倒退一步,又赶忙上前把绳索拽开,放了赵谷主下来。

赵谷主气若游丝,但耳朵还没有聋,听得见甲丁乙的声音,一把抓住甲丁乙的肩头,张开嘴啊啊呼喊,甲丁乙狂呼:“师父,你要说什么?是谁干的!是谁干的!”

赵谷主不住地啊啊连声,说不出一句话,甲丁乙低头一看,赵谷主满嘴里都是鲜血,舌头已经没有了。赵谷主为人彪悍,可能是被人抓住以后,自行把舌头咬断。

甲丁乙奋力悲嘶:“师父,是谁!是谁干的!”

赵谷主一双空洞洞的眼窝中好似透出了一丝愤怒的光芒,喉咙中啊啊大叫,伸出手乱指,指尖所指之处划过火小邪、潘子,火小邪不禁觉得全身颤抖,通体生寒。赵谷主一心想要自己的性命,却得到这般凄惨的下场,难道自己真的是扫把星,所到之处都会酿成惨祸。

赵谷主凭空乱指一番,已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却没有指出个所以然来,身子一软,手臂一垂,人已归天。

甲丁乙摇了摇赵谷主,探了探赵谷主的脉搏,竟没有再呼喊,而是慢慢将赵谷主放倒在地,转过头来,一双血红的眼睛瞪着火小邪和潘子,牙齿咬得咯蹦作响,低声嘶吼道:“谁!是谁!”

潘子早就吓得魂不守舍,见了甲丁乙的目光,吓得乱抖,叫道:“不是我!和我没关系!”

火小邪木然站在原地,话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只是低声呢喃道:“不是,不是,我,我……”

甲丁乙转头看了眼地上赵谷主的尸身,念了两句:“师父,是徒儿对不起你!”说着突然如同发了疯似的跳起来,向火小邪扑来,一双大手伸出,直直掐向火小邪的脖子。

火小邪已经傻了,退也没有退开,就让甲丁乙掐住了咽喉,甲丁乙面孔扭曲,嘶嘶恶吼着,双手收紧,那样子是想把火小邪掐死在当场。

火小邪心中死寂,真觉得就这样被甲丁乙掐死算了,一点都不反抗。

潘子见甲丁乙要掐死火小邪,微微一愣之后,也发了狂,扑上来扳住甲丁乙的胳膊,狂骂道:“老甲,你疯了是不是,人不是火小邪杀的,你还是不是人!放手!你放手!再不放手老子就发飙了!你松手,你妈的,老子翻脸了!松手!”

甲丁乙站立不稳,让潘子扳倒,三个人摔倒在地,滚成一团。

潘子嗷嗷大叫:“火小邪,你妈妈的不想活了!反抗啊!你妈的快反抗啊!”

火小邪已经被甲丁乙掐的昏眩,直翻白眼,求生的天性使然,双手抓着甲丁乙的手腕,却不使不出一点劲来。好在甲丁乙身上有火曜针,发力无法连贯,这才没有立即把火小邪掐死。

黑风跑过了,见自己三个主子打成一团,不知如何是好,围着三人不住跑圈哀嚎。

甲丁乙已经发疯,就算是普通人,手臂力气仍然奇大,潘子根本无法将甲丁乙手臂扳开,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劈头盖脸地向甲丁乙脑袋上乱打,从地上摸到什么就是什么,操起了一块石头,哐一下砸在甲丁乙脑门上,这才把甲丁乙砸得脑袋一歪,昏死在地。

潘子气喘吁吁地把甲丁乙踹开一边,将火小邪拖开,火小邪连连咳嗽,眼泪鼻涕横流。

潘子骂道:“火小邪,你就这么想死吗!”

火小邪突然狂骂道:“我就是不想活了!净火谷的人都死了,都是我害的,潘子,你也不要管我了,你自己走吧!你跟着我,总有一天我会把你也害死的!”

潘子两个大耳光抽在火小邪脸上,咬牙切齿地骂道:“好,你死,你就他妈的去死吧!你早点死了多好,死在奈何墙边就算了,你还何必去玩命破解奈何墙,取出里面的狗屁匣子!”

火小邪一下子为之语塞,他自己都迷糊了,他到底在为了什么努力,又为了什么想死。

火小邪垂下头,低头不语。

潘子正要再说话,却见滚在一旁的甲丁乙刷的一下坐了起来,看向这边。

潘子惊得大叫,指着甲丁乙大骂:“老甲!你有本事就把我们两个都掐死!你要敢上来一步,我绝对和你玩命!看是你死,还是我死!”

甲丁乙面无表情,冷笑一声,平静得有点可怕,慢慢说道:“潘子,你一石头砸得好,把我砸清醒了。这件事,怪不得任何人,闯进净火谷的人早有准备,一定就是在水洞中劈死白背寒鱼的人,我们万幸躲过此劫,乃是天意。”

潘子还是十分警惕,叫道:“老甲,反正老子跟你说了,你要敢再对火小邪不利,老子绝对和你玩命!”

甲丁乙根本不理潘子,而是对火小邪说道:“火小邪,你不要怪我,刚才我一时冲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火小邪低声道:“甲大哥,我不怪你……”

甲丁乙说道:“天不绝我!还留下我们三人,为净火谷报仇雪恨!这些恶人盯上净火谷不是一两天了,刚才我一路寻来,发现净火谷中的人死去已有一两日了,想必恶人搜寻未果,又恰巧碰上了净火谷中奈何墙引发的天灾,这才退了出去。这样想一遭,反而是你火小邪救了我们一命,要不然我们贸然上来,必遭这些人的毒手。”

火小邪沉默不语,难以释怀,甲丁乙就算这么说话,为他撇清了孽障,但想起甲丁乙刚才决意要掐死自己的眼神,还是打不起精神。

潘子愣了愣神,喘了一口气,笑了起来,说道:“老甲,你想明白了就好啊,担心死我了。”

甲丁乙冷冷地看向潘子,突然说道:“潘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潘子听了甲丁乙这么一问,倒是呆住了,反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惊讶道:“什么?老甲你说什么?我是什么人?我是张潘,潘子啊!你你你,你不会认为是我把那些砍鱼的人带进来的吧?”

火小邪也有点发愣,甲丁乙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潘子就是潘子,潘子还能是什么人?一个流浪儿罢了,孤苦伶仃一个人生活,恰巧碰上了自己,才卷入这一番风波之中。可为何就是潘子不是别人呢?

火小邪看着潘子,脸上露出一丝怀疑的神态。

潘子急得脸上通红,嚷道:“喂喂喂,你们搞错没有?冤枉好人是不是?哎呀我的妈妈啊,我这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我干啥不对的事情了,老甲,你这张臭嘴!你刚才要掐死火小邪,现在又问我是什么人?你是不是脑子被一石头砸出问题了,我他妈的能是谁?老子是张潘,潘子,八脚张,哎呀我老天,我能是谁啊。”

甲丁乙嘿嘿冷笑,说道:“好了,潘子,我没有说你是坏人,就是觉得你有点奇怪而已。你不愿意说就算了,现在也不是追究你到底是谁的时候。”

甲丁乙慢慢从地上爬起,颤颤巍巍地向净火谷祭堂方向走去,可甲丁乙没走两步,都会咳嗽两声,吐出几口鲜血。

火小邪叫道:“甲大哥,你去哪里?”

甲丁乙低声道:“去打开封厖火筒,你们要来就跟着我来。”

火小邪和潘子对视一眼,潘子还在嘀嘀咕咕的很不甘心,火小邪管不了他,站起身追着甲丁乙而去。

潘子低骂了声:“真他妈的倒霉!我是谁,我是你们的祖宗爷爷好不好。操!”潘子也站起身,赶上前,与火小邪一起扶住了甲丁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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