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婆媳宫斗戏
1
汪芳去宋美丽家送鱼汤，才知道薛可用他娘来了。
以往每到冬天，薛可用都会把他娘接来住一段时间。乡下炉火再旺，赶不上城里的暖气。
今年冬天因为宋美丽受伤，薛可用没有去乡下接他娘。她娘等到门前杨树枝头最后一片叶子吧嗒落了，村里人的关心席卷而来：你那当官的儿子咋不接你去享福了呢？
老太太沉不住气了，她腿脚利落，不用轿子来抬，夹着几件换洗的衣服，进城了。
来了后才晓得儿媳妇宋美丽腿断了，心疼地挤出几滴老泪。
恰好老孙老婆要回乡下看病中的九十多岁的老母，请假几天。薛母便说：有我在，请啥外人？你们要是过意不去，把工钱给我也不介意。
薛母于是每日里买买菜做做饭打扫卫生。
往年婆婆来，宋美丽自然是不喜欢的。她每天都上班，周末回A城她自己老母的窝里，不用看婆婆的脸，因此漫长的冬天不算难熬。如今自己断了腿，每日里都能看见婆婆的脸，还锅碗瓢盆的碰撞，以前人生不如意的十有八九，如今不如意的人生有十分。
唯一的亮点就是，自从老娘来了，薛可用变得勤快了，偶尔还去早市买个菜什么的，在外面胡吃海塞也少了，对老婆说话，也从三句半加到好几句了。
以往嫌弃老孙老婆做饭水平洼，乡下婆婆做饭，本着节约用火的原则，什么都是一锅乱炖，婆婆拿出喂猪的老传统，来饲养断腿的儿媳妇。
宋美丽说她几句，她也就嘿嘿一笑，慢悠悠地说：从饭店里请个厨子倒好，就是花钱太多了。
她看起来虚心听讲，但坚决不改。她吃过的盐比儿媳妇吃过的饺子还多，有足够的本事对付性情乖张的儿媳妇。
宋美丽于是加倍怀念汪芳给她做饭的日子。
她想喝鱼汤，让薛可用去买鱼。薛可用这么大的官，平时是不爱逛菜市场的，他不去，他娘就去永远铺着一汪泥水的鱼市，于是他破例去早市转了一圈。回来后给老婆汇报：鲫鱼卖完了，家里冰箱里不是还有黄花鱼和鲅鱼吗。
宋美丽说，冻鱼儿有鲜鱼儿好吗？
她特别模仿薛可用的语气，逢鱼必加儿。
薛可用听得心虚。
宋美丽于是求助刘大吹。
刘大吹夸汪芳做鱼汤全村第一。
厨子最喜欢食客夸她的菜。于是，宋美丽就喝到了汪芳炖的鲜鱼汤。
2
这次来送鱼汤，汪芳见宋美丽的脸塌了下去。觉得宋美丽徒有其名，脸在已经美丽的下坡路上两万五千里长征了，心情也紧跟步伐，不甚美丽了。
便知她的日子过得不舒心。
饭桌上摆着两盘菜，一荤一素。一个煎带鱼，一个冬瓜萝卜豆腐粉丝大杂烩汤。那带鱼煎得黑乎乎的，菜汤也也并不光鲜，一看就是老抽放多了。
薛母此时去了洗手间，宋美丽就让汪芳尝尝老太太做的饭。并对汪芳说：她婆婆活到土埋半截了，都没掌握用盐量。
本来汪芳没兴趣当裁判，宋美丽这么说，她就用汤勺舀了点汤，尝了一下。
果然，薛母把卖盐的砸死还摁进汤里了。
宋美丽说，今晚薛经理有应酬不回家吃饭，要是儿子在家，薛母会把带鱼裹上面糊炸一下，儿子不在家就偷工减料煎一下了事。
宋美丽不是嘴碎的女人，如今得空就告婆婆的状，看来婶儿实在不能忍了。
汪芳对宋美丽充满同情，说了一大通劝慰的话。但说再多，她也明白，婆媳是天敌，除非猫和老鼠一起做大席。
她一股热气冲上脑门，跟宋美丽说，她会经常送点好吃来。
说话间，薛母从卫生间里出来，来到客厅。
汪芳抢先一步打招呼。薛母只是笑笑。就去厨房添了双筷子，要留汪芳吃饭。
在汪芳客套前，宋美丽忽然问婆婆：你上完厕所洗手了吗？
连汪芳都尴尬，但这老太太笑着说：看你说的，可用小时候，我上完茅房，都记得舀一瓢水洗洗手，现在又是这么好的条件，肥皂又那么香，恨不能连脸一块洗了。
宋美丽吩咐婆婆把汪芳送来的汤盛出来，把保温桶洗了，让汪芳带回去。
薛母客套着：你看看，来耍耍吧，还带汤里来，又破费不少。
说着，拿着保温桶进了厨房。等了一会儿，先把鱼汤端出来，又把刷干净的保温桶拿出来。
汪芳正要告辞回家，宋美丽说：鱼汤里你放酱油了？
汪芳说：炖鱼汤放啥酱油，就要奶白奶白的才有营养。
却见倒出来的鱼汤，分明是赤红一片。
薛母笑着说：我刚才尝了尝，没盐味，怕加盐多了你不爱吃，就倒了点酱油。
宋美丽差点晕过去。
这一出戏，汪芳便觉得这老太太有城府。宋美丽的霸道，没什么技术含量。别看她是这屋里的女主人，宫斗戏也许活不过十集。
3
汪芳不仅炖汤全村第一，做包子饺子花卷馅饼也是怡红院里的头牌。
刘大吹断胳膊后，好像做月子，被老婆养得红光满面。
自从大吹受伤后，汪芳便有些体会到宋美丽的不易，因此偶尔会把这些拿手的面食给宋美丽送去。
每次，薛母说的感谢话比儿媳妇还多。
她送食物的时候，都是避开薛可用在家的时间。自从她发现这个犊子搞小姑娘后，她对他连半点好印象都没了。
明明恨这个男人，却对人家老婆好。人啊，最看不清的反而是自己。
汪芳偶尔来送点吃的，都是送下东西就走。但女人心总归是敏感的，据她观察，婆媳戏，目前演到第三集。
4
婆媳宫斗戏演到三集的时候，薛可用出差了。
这天，薛母要出门买菜，就问宋美丽要买菜钱。
薛母感叹说：我儿啊，还以为我是退休老太太，腰包里有二两银子呢。这忘事精。
宋美丽料定她在说谎，薛可用肯定给母亲留了钱。
若是拿着放大镜找薛可用的优点，最大的优点就对自己娘孝顺。即使当年薛母改嫁把他扔给大伯，寄人篱下，令他吃了不少苦。但多年后他混了一官半职，薛母找上门来，他依旧对母亲无条件接纳。
当然，薛可用给他娘钱，肯定不会当着老婆的面。
由于两口子的关系属于一个屋檐下懒得喳喳的鸟，在钱上也是各自为政。宋美丽也懒得跟婆婆打嘴官司，就给了她一百块。
薛母不像老孙老婆那样，喜欢赶早集，而是瞅着半晌的时候去，捡便宜货。所以买回来的菜，都垂头丧气的。
宋美丽说了她好几次，她笑嘻嘻地说着，菜都是早上从地里拔出来的，早放在家里和晚放在家里，还不是一样吃。
宋美丽恨不能长腿，自己跑了去买菜。
薛母买菜回来，脸也跟菜叶子一样不精神，说自己的钱被小偷顺走了，身上只剩五毛。她还把每个口袋都掏给儿媳妇看，果然在口袋的角上藏着一个顽固分子：五毛硬币。
宋美丽无奈又掏了一百给她。要她第二天买排骨回来炖。
5
第二天，薛母买来排骨。说是排骨涨价，再按儿媳妇吩咐称上二斤土豆，一百块又没了。
宋美丽好久没去菜市场，但她会找度娘。度娘说，排骨很香，但非龙肉，老百姓吃得起。
价格就罢了，一辈子没见过大钱的人，摸着钱总是被钱咬住，松不了手的。薛可用不也是随了他娘，当年孝敬岳父都拿了假酒，差点让岳父早点去见斯大林。若不是那一出，宋父还不赶在退休前拼命竖个梯子把女婿撮上去？尽管薛可用事后解释被熟人害了，但终究是差点害了岳父，真是因小失大。
宋美丽就怕婆婆把排骨炖做坏了。因此不让婆婆动手，拄着拐杖占领了厨房阵地，发扬身残志坚的精神，按照自己的口味，焯水放料做排骨。
好手好脚十分钟干完的活儿，宋美丽用了好几个十分钟。等她等从厨房里蹦跶着出来，又气坏了。
原来，婆婆已经抢占了沙发阵地，恰似老太后醉卧。
抢占了沙发阵地不算啥，重要的是，老太后抢占了遥控器这个核按钮。
由于每年都来过冬，婆婆被儿子调教得会使用家里的各种电器。
电视里，一男一女正在声嘶力竭卖人参酒，喝了宇宙无敌的人参酒后，瘫子都能站起来跑个八百米，女人的雀斑一夜消失，男人个个金枪不倒。
薛母对脸上挂着阴云的儿媳妇说：明天你给点钱，我去给你买，喝了这酒，你就从此站起来了。
宋美丽大吼一声：我从来没跪着。
薛母一脸无辜，她是个属橡皮的，笑着说：你是没跪着，可你瘸着啊…
哇呀呀，哇呀呀！
薛可用不在家的日子，婆媳关系恰似乌云，正在一波波地赶来，一场大雨正在酝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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