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两个女人
1
薛可用要去A城办事，没想到还要一拖一挂带上老婆和老娘。
两个女人理由充足，又不打扰他办正事，只让他当司机。他心里不愿意，但无法拒绝。
婆媳俩后排座，吃果果。
自从薛可用出车祸差点和刘大吹一起上西天后，宋美丽已经对他男人的的车技彻底没了信心。
薛母坐后排，是嫌弃前排空间小，伸不开腿。她一米七的个子，号称一米七大长腿。
上车后，宋美丽就睡。
睡是假寐。避免婆媳排排坐的尴尬。
睡梦中，一阵咸鱼味把宋美丽熏醒了。她以为薛可用把车子开进了鱼市。
睁眼一看，车子正在经过一个大化工厂区，几根烟筒明目张胆地冒着烟。
这些年，地里疯狂长房子，还长烟筒。
再一闻，味道不对。
原来，是婆婆脱了鞋子。
婆婆是个汗脚，一日不洗脚臭十里路。昨晚她洗脚了吗？薛可用是个大孝子，每晚必给娘端洗脚水。
若讨厌谁，连对方身上的气味都讨厌。喜欢的人，就叫臭味相投。
宋美丽要婆婆把鞋子穿好，婆婆自然不听，说车上热，脱了鞋歇歇脚。
宋美丽就把车窗打开了。
一阵猛烈的冷风吹进来。但婆婆是个不怕冷的人。连声说：真凉快真凉快。
整个冬天，宋美丽窝在家里，如同温室养的植物，不耐冷，她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最后她撑不住了，只好把车窗关了。
味道又来了。
后视镜里，薛可用面无表情地开着车。他的手机在车前的支架上，开车间，接了几个工作电话。身兼一官半职的人，连周末都不会消停。
后来有个电话，他看了一眼，摁停，没接。
宋美丽身子歪斜着躺在椅背上，闻着着婆婆发出的咸鱼味儿，看着窗外雾蒙蒙的天。从前，她在这路上搭刘大吹的车，总嫌路程短。如今，却是格外漫长。
2
到了宋美丽的娘家。
一年一度两亲家见面，热情的流程又上演了一遍。薛母刚刚跟王中德学了个新词，叫冻龄，于是把冻龄这个时髦词送给了宋母。
宋母也笑纳。
薛母又把伺候儿媳妇的功劳一件件摆出来，好像老猫拿了几个耗子，咬死后一个个码放在主人面前，等着主人多给几条鱼吃。
宋母连声感谢。保持着一个老知识分子的修养。
薛可用陪着聊了一会儿，开始打电话安排午饭，从小区附近的一家饭店定了几个菜。
安排好一切，薛可用就把年底领导班子调整的事告诉了岳母，说要出门去拜访一位重要人物，两人约好了中午吃一顿饭。
宋母明白官场上的料理。说：肯出来吃饭，意味着办事开了道口子。可用，你下午还要开车，注意别喝酒。现在查酒驾厉害着呢。
薛可用答应着。
正要出门，宋美丽从自己房间里蹦跶着出来，一边蹦跶一边剧烈地咳嗽。
宋母赶紧问女儿咋了。
宋美丽说，在路上开了车窗透气，这回老咳嗽打喷嚏，不知是不是感冒了。
薛母插嘴说：我说让你关了窗子你还不听，非要凉快凉快，这么大的人了小孩子脾气。
她说话的口气，俨然亲娘对亲闺女的责备，带着心疼。
宋母：你一个冬天在家里捂的抵抗力很差，可别是受了风寒。一切感冒都要消灭在萌芽中，美丽，你该吃药了。
但家里恰好没感冒药了。
宋母问女婿：可用，约了几点的饭？
薛可用：12点。
宋母：还有一个半小时呢，来得及，你带着美丽去趟医院看看，也顺便多开点感冒药回来，给我留点。今冬不下雪，得流感的太多了。前一阵宋美好来，眼泪鼻涕一大把，叫我给撵回去了。我老了，一感冒，就容易心脏不好。
宋美好是宋美丽的姐姐。住得近，有事就往母亲这边跑。
宋母说到这里，宋美丽已经咳嗽得喘不上气来了。
宋母赶紧后退一步，说：可用啊，要是时间来得及，你带美丽去检查一下腿，都快俩月了，这腿还不好，我都急坏了。
语气里带出不满来。
薛可用叫了一声妈，宋母还没答应，薛母抢着哎了一声。
薛可用赶紧换频道：娘，不是叫你。
转头说：妈，今天时间太紧了，检查又要很长时间，下周我抽出一天来，带美丽查查腿。我先带她去看看感冒吧。
多年来，薛可用在岳母面前一直扮演乖乖女婿的角色，即使他跟宋美丽的婚姻已成破絮。
成年人很难走出自己扮演的固定角色。
既然检查腿时间不够，那就只好带老婆开点感冒药了。薛可用在医院还有个熟人，可以由熟人带着夹个塞，速战速决，不耽搁自己办事。
这时候，薛母也说：我本来想下楼溜达溜达，你既然带着小敏妈去医院，我就坐在车上，看看路边的高楼大厦，比咱小城气派多了，权当旅游。
薛可用：娘，你跟着干嘛呢，医院里什么人都有，你年纪大了，当心被传染。
薛母：王公公都说我冻龄了，什么年纪大，你看我来小城天天跑跑颠颠伺候小敏妈，连冒都没感。你带小敏妈去看病，我在车上坐着，帮你看车。
王中德是位高级工程师，人称王工。到薛母嘴里，经常说王公公。
宋母说：闷在车里看嘛，不进医院，医院旁边有些商店去走走也好。
薛母：走啥走，老婆子去人家店里不买东西，讨人嫌。我还是呆在车里，省钱。
宋母听了，去卧室拿了一叠钱出来，送给薛母，说感谢亲家母来照顾自己的闺女，这点钱买点好吃的吧。
薛母嘴上说着：亲家母，你这是干啥呢，我不缺钱，老头子在家里养着一群羊呢。
尽管老头子在家养着羊，薛母最后还是接了钱。
她双手快速一捻那钱，马上看清钱的数额，往年六百，今年多了两百。这趟没白来。
她心底里响起电视购物上女主人的话：哇撒哦！
宋美丽看在眼里，心里哼了一声。
两个女人又要跟着薛可用出门了。
他很悲哀地想，自己又被这几个女人绑架了。
3
车子很快到了医院门口。
门口的停车场没有车位，薛可用只好把车子开出去，饶了个方向回来，到医院对面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去碰运气。
还真碰上了，有个刚让出来的空位。
停了车，薛母说她会留在车里帮忙看车子，尽管她手里有钱，但为人要低调嘛。
薛可用不放心把老娘留在这里，总觉得巨大的停车场和一场谋杀有关。他建议母亲一会儿去商场的茶座等他。
薛可用带着他的一拖一挂从小门走进商场，走进了明媚的新世界。
一楼有个卖奶茶咖啡冰激凌烤肠的区域。薛可用把老母安排在这里等候，并掏了一百块钱给她，让她喜欢喝什么买什么，他已经联系了医院的熟人，开感冒药很快的。
他嘱咐老母带好自己的老年机。
薛可用从省城学习回来后，除了给老母换了假牙，还买了一部老年机。薛母光荣加入了手机一族，并熟练使用。
安顿好老母，薛可用就带着宋美丽去医院。
商场和医院之间有个天桥连接，这对中年夫妻行走在靠近正午的天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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