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婚姻的武器
1
每天上午，刘大吹吊着一只胳膊上班后，汪芳便去小城赶早市。采购一天的新鲜食材，精心饲养自己的男人。
她常常在早市上遇见老孙老婆。她走后，老孙老婆又给宋美丽家做钟点工了。
她们偶然相遇在大葱摊子，老孙老婆就把那个记账本子合上，不让汪芳看到。仿佛那里藏着国家机密。
但她偶尔会跟汪芳透露一些宋美丽的消息。比如，有一次她包的饺子里有姜，宋美丽就甩了脸子，但她没有提前告诉厨子她不爱吃姜。家里薛经理是喜欢吃姜的。这饭不知道怎么做。
汪芳当钟点工的经验就是：两口子吃饭方面若有纷争，搁置争议，听厨子的。
但她觉得老孙老婆没这壶尿性，所以闭口不谈经验，让老孙老婆自己悟去。
汪芳顺便打听宋美丽的情况。
得知宋美丽去看过医生，换了新石膏板子，她离解放的日子似乎隔着一个刘大吹。
2
这天早上，汪芳意外收到来师傅的电话。
来师傅让她猜猜他在哪。
汪芳说，在新干线自然不用猜，既然你让我猜，难不成来小城了？
来师傅的小风骚顺着电话线爬来：聪明人就是不一样，你猜对了，我就在小城，干了点私活。
原来，老来是来小城的温泉宾馆维修中央空调的。温泉宾馆是小城最好的宾馆，设备出了问题，还得请城里的和尚来念经。
汪芳对来师傅的佩服如滔滔江水，觉得搞技术的男人真聪明。大约老子聪明大了劲儿，把风水都占了，生了个傻儿子，一辈子的负担。不过，老来干个私活儿，又是一笔大钱。
旧同事来小城，自然有几分亲切，但因为是个带把的，汪芳肯定不会见的，小城到处是眼线，搞得跟两人有私情一样。
来师傅说，午饭后就返回A城，汪芳放在13楼的一条围巾和一个水杯，他给带来了。因为请假时间太长，汪芳的工作已经被另一个中年妇女顶替。
因为老来带了自己的东西来，汪芳又改了主意，答应和老来见面。
见面总不能相约在葱摊子吧。正好她要去买野生鲫鱼，给刘大吹炖豆腐吃。但也不能相约在腥气四溢的鱼市。鱼市附近有个蛋糕店，牌子很醒目，叫叫金帝皇，汪芳总是喊错店名，叫金皇帝。店里装模作样摆了两张桌子，试图营造法式优雅。但每个人的尾巴都跟烧着了一样急吼吼的，谁也没功夫坐在桌子旁吃个蛋糕假装一下优雅。
二人相约在金皇帝。
汪芳打算从金皇帝买上二斤著名的蜂蜜小蛋糕给来师傅，以表感谢。顺便说说宾馆的事儿。她对于那个刘大吹都不屑跟人提起的服务员工作，其实是有些喜欢的。但她一入小城，便被一条胳膊一条腿给拽住了。唉，除了在超市杀鱼，她的职业生涯都是短命鬼。
汪芳没有把这次约会的事告诉刘大吹。她和刘大吹是模范夫妻，如果啥事都跟男人汇报，关系就不模范了。因为她以前是吃过亏的。
两人结婚后，大吹除了向他透露了喜欢大胸的秘密，顺便买一送一，交代了他十六岁时偷看村里寡妇洗澡的事。说那寡妇的奶像个大冬瓜，快要掉地上了，他恨不能跑去帮忙托着。
就像小伙伴交换秘密，汪芳也慷慨地把往事这个老坛子拿出来，打开盖，揪出一根馊了的老黄瓜：在刘大吹以前，镇上一个打字员看上了她，有一次汪芳到打字室请他帮忙打印厂里的一份文件，那男人把她摁在墙上，摸了她的奶。她气哭了。
刘大吹因为这事，脸上挂了好几天的云彩。有人在他之前动了全世界最美好的奶，就像动了他家的馍馍，他是介意的。
因此，美好的婚姻有两个武器：财务要公开，感情要私房。
3
鱼市。
因为在超市里卖过鱼，汪芳一眼能分辨出野生和养殖鲫鱼的区别。这天，那卖鱼的老头手受了伤，没法给她杀鱼，于是给她搭了一条小鲫鱼。汪芳就操起家伙，自己干起了杀鱼的买卖。
反正沾了手，又帮来买鱼的两个小年轻也顺便杀了鱼。
一个看似贤良淑德的女人，人性的丛林深处，藏着一股狠劲儿，只有在杀鱼的时候，心里才是酣畅淋漓的。人是个多面动物，谁会想到八面玲珑的刘大吹对乳房的迷恋犹如一岁的宝宝呢？
然后，她带着鱼腥味儿，来到不远处的蛋糕店。
蜂蜜小蛋糕已经卖完，汪芳坐椅子上等下一炉。蛋糕店里弥漫着甜丝丝的气息，待会儿来师傅到，可以抵消鱼腥味儿了。
从玻璃窗望去，远远地看见了来师傅的影子。
他穿了一件七八成新的呢子半大衣，还戴了一个呢子瓜皮帽。平时见惯了他穿着肥大的工作服，背后印着新干线三个字，仿佛是个铁路工人。如今有点改头换面的意思。很显然，为了这次见面，来师傅特地打扮了一番。
这场即将到来的约会，让中年妇女围着锅台转的生活忽然就有了那么一点甜。
汪芳望望烤箱那边。新一炉的蜂蜜小蛋糕已经出炉，老板正在拿着夹子，从烤盘里往案台上捡蛋糕。
店里陆续有人进来，汪芳喊了一嗓子：给我留两斤啊。
老板爽快地说：记得呢，先给你留。
她端坐好。
接下来的剧本，就是来师傅走进来，他是个长相不错的老头。说老头，其实也不算老，不过五十多岁。
那年她去打字室，她是有些喜欢那南方打字员的。她没有告诉刘大吹，她的馍馍被那南方人动了，她其实并不生气。
汪芳等到第三炉蛋糕出炉，也没有看到来师傅的影子。
4
因为等老来不来，还差点耽搁做午饭。
刘大吹这天中午回来，看见还没下锅的三条鱼，对老婆说，留一条下午炖了汤，给宋美丽送去。
汪芳开玩笑说：她男人差点要了你的命，你对人家老婆还是很好嘛。
刘大吹便说，不能因为收了人家母女的集资，钱到手了，就过河拆桥，再说，芳芳做鱼汤，全村第一。
汪芳便故意揪了那条搭上的小鱼出来。
刘大吹：芳芳，这鱼跟表带子一样，你要炖一下午，才能熬一碗鱼汤。
汪芳于是换了一条稍大的鱼留给宋美丽。
到了午后，来师傅打电话来，说自己因为有点私事，要紧急回A城去，因此错过了约会。他把汪芳的东西放在温馨宾馆的总台，已经跟前台服务员说好了，请汪芳尽快去拿。
汪芳说：从金皇帝给你买好了蛋糕，你也没来。
来师傅：刚出门就接到家里电话，家里有事，得赶回去。
这个意思，来师傅并没有出现在早市。
难道自己看花了眼？
来师傅特别嘱咐爱读错字的汪芳：是温馨宾馆，车站附近。
下午，汪芳骑自行车去了温馨宾馆，果然在前台拿到了老来留给自己的包裹。
多了一嘴问服务员，是不是放包裹的人昨晚住这里了。
服务员有点没好气：不在这里住还能去温泉宾馆啊。
温泉和温馨一字之差，完全不是一个级别。前者挂星，是小城最豪华的宾馆，里面还带着游泳池。后者就是私人旅馆，野鸡都可以住。老来在温泉宾馆干活，东家小气，也不提供住宿。自己掏钱，只能住便宜旅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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