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宾馆
1
刘大吹和汪芳两人住进省城的商务宾馆。
进屋后，刘大吹发出由衷地赞叹：百十块钱的房间不比挂星的差。你看，啥都有，床还两张。咱俩上半夜睡一张，下半夜睡一张。
男人嘛，一路吹牛带闪电。啥事都往自己脸上抹粉。
由于汪芳当过宾馆服务员，号称汪所长，汪所长的眼睛和鼻子都是灵敏的。
鼻子一提，眼睛扫射，就知道哪里藏污纳垢。
汪芳扑下身子收拾房间，烧开水烫烫马桶圈，又给杯子消毒，俨然另一个服务员。刘大吹嗯啊地打了半天电话，好像在省城有什么熟人一样。
等老婆从卫生间出来，又准备烧一壶开水，展开新一轮的卫生整顿工作。
刘大吹说：你这是小心过度。咱俩刚结婚那阵，来省城看你爷爷，住了十块一间的宾馆，床单被罩都是黑乎乎的，夜里还起了好几次浪。
汪芳：我还给你拿过虱子呢。
刘大吹一愣，转而一声哈哈。
新婚那阵，汪芳的确带着刘大吹来省城看爷爷。但那次来看爷爷，尽管刘大吹嘴上抹蜜，爷爷貌似对这个孙女婿不甚满意。
那时候，爷爷的一幅画还只能在省城买个厕所，在出名的路上刚刚迈出第一步。
因此事后刘大吹不服，对汪芳抱怨说：难道你爷爷想给你找个头发里长虱子的艺术家？你天天有事做了，给他拿虱子。
汪芳于是扒拉刘大吹的脑袋说：来，我给你拿虱子。
爷爷反对无效！人家两口子好着呢。
刘大吹觉得这位爷爷始终对他有莫名的偏见，因此这次求爷爷办事，必然是带着老婆的。
刘大吹想起当年十块一间的房间，忆苦思甜。如今摸着房间床上雪白的被子说：今晚好好搂个被窝，权当出来度蜜月。老夫老妻的，天天在家里折腾，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换换地，你18，我20。
汪芳：男人啊，三句话不离本行，就裤裆里那点事。
刘大吹：裤裆里那点事解决了，气顺了，干啥都顺。你们女人就是不好意思承认罢了。
说着，刘大吹腾出手来：来来来，摸两把。
这时候，水开了，汪芳一下闪开，又准备把房间里的毛巾烫一下，用来当抹布，擦擦桌子什么的。
刘大吹催促汪所长放下手头的活儿，俩人出门吃个面。汪芳说不饿，让刘大吹自己出去吃。
刘大吹答应着，说给老婆打包一份回来。
2
离宾馆不远处的巷子里有家老刘面馆，夜里冷，牌匾上都发出冷幽幽的光。老刘的刘，左边那个文不知为啥斜到一边去，大约嫌弃主人没文化，不配。因此看起来像老刀面馆。
刘大吹走进去，店里也没几个人，店主老刘是个老头，围裙油渍麻花的，正拿着一把刀，闲得切葱。真应了牌匾上的字：老刀。
此老刘要了一份普通刀削面。连汤带水稀里呼噜吃了。又给老婆点了份牛肉拉面，准备打包带回去。他自己的面有星星点点的肉末，老婆的面倒是多了几片薄薄的牛肉撑起门面。
吃面的时候，收到宋美丽的电话。
宋美丽在单位的红歌赛中已经混成了领导者，她不但请来了老同学古指挥代替原来的胡指挥，还有权决定对参赛人员的服装大改造。
男歌手女歌手一律白衬衣黑裤子，但白衬衣黑裤子太没亮点，因此宋美丽要男人搭配大红领带，女人搭配大红丝巾。到时候再配上白脸蛋红嘴唇粉腮帮子，也符合红歌的精神。
小城麻雀小，她逛了几个店铺，发现凡是红色的东西都显土，因此她委托刘大吹去省城某某地下商场去看看，那里的东西既时髦又不贵。如果搭配好了，他们首先在着装上吸引评委的眼球。
刘大吹：小宋你真能，领导都听你的。
宋美丽：那是，不看我的面子，还不看老薛的面子啊。
这句话，充分说明了薛可用即将到任的消息。现任领导退二线前，给未来领导的太太卖个人情，以后回老单位也有人当盘菜点。
权力是男人的春药，退休后药效减少，但他们一生乐此不疲地服用，一点作用都会让人亢奋，因此交接班时期每一关如此重要。
若是以往，边缘干部薛可用的太太，在单位里就是一滩干掉的狗屎，不臭，但是没用。
如今委以重任，在红歌赛的筹备中是说了算的关键人物。
宋美丽转手把这个采购的活儿给了刘大吹，向来大吹办事她放心。
每一个采购的活儿，都有油水，哪怕赚一百，至少可以住个好一点的宾馆。如今宋美丽给的任务，也能挖出油水，就算薛可用上任查账，也有老婆顶着呢。
薛可用上任后，第一个收拾的肯定是刘大吹，即使大吹把自己儿子的事妥善安排，但两个老家伙结下的梁子，也不易解开。
今晚，刘大吹要为自己可能遇到的难题做打算。
3
饭后，刘大吹心满意足地离开老刘餐馆。他手里提着那份牛肉面，并没有马上回宾馆去，而是等在巷子口一处停车场里。
因为夜深天冷，这里难得有空位。
等了一会儿，一辆黑色轿车开过来，找了停车位，停好车子。车门打开，灯光下露出一个小脑袋，对着刘大吹喊了一嗓子：是老刘吗，冻成冰棍儿了吧，快上车来。
刘大吹于是走过去，坐上了副驾驶的位子。
一上车，刘大吹打量着那男人说：你个吊毛，混得不错，穿着新皮袄，还开着新车。
男人打着哈哈：哥，我吊毛是不少，鸟就喜欢来搭窝。请拜托不要叫我吊毛，我叫阿毛。
刘大吹：阿毛阿狗都不如吊毛有特色，肯定没人跟你重名。以前见你开个破幸福二五零，如今有了四个轮子的。
阿毛：哥，做人要低调，车子不是新的，是二手，不过人家也没开多久，发了横财要买好车，我就捡了个便宜。不过，德国车真他妈的好开。
两人胡拉八侃了一会儿，刘大吹就问：吊毛，不对，阿毛，东西带来了吗？要保真，不真当心哥揪掉你的吊毛。
阿毛点着头：哥，我十个阿毛都赶不上你一个刘大吹精，哪敢骗你。
说着，从包里拿出东西来。
是一叠崭新的空白发票。
阿毛打着小手电，照着那发票，从头到尾，每个细节都展示给刘大吹看。
原来，刘大吹和阿毛认识多年。阿毛就是城市里的过街老鼠，早些年卖黄碟，后来倒腾发票。
刘大吹从事了有油水的工作，就跟阿毛接上头。早些年财务制度松散，很多东西不用去总公司报账，就在内部解决。因此刘大吹靠着阿毛的发票，沾了不少公家的光。
宋美丽腿伤期间，有几笔灰色采购需要搞到新发票顶账。好在账单就在内部消化。就是怕新领导薛可用来查账，刘大吹需要把窟窿填起来。
他和阿毛断了联系几年，因此又找到他。
刘大吹检查完发票，给阿毛付了酬劳。
阿毛笑嘻嘻地接过钱，连声说着谢谢哥。
刘大吹正要下车，阿毛叫着他：哥，你先别走，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刘大吹：啥好东西，我老婆还饿着肚子呢。
阿毛一脸坏笑：嫂子也一起来了啊，今晚可以好好玩嫂子了。
刘大吹：滚你个吊毛！
阿毛：哥，跟你开玩笑呢，你看看这东西，绝对不虚此行。
刘大吹于是把迈出的腿收回来，重新坐到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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