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来一场风花雪月的恋爱
1
薛可用的出身是他们婚姻生活里的一道诅咒。他七岁没了爹，他娘带着弟弟改嫁，把他留给了大伯。一窝子女孩的大伯家，并未把他当作儿子供着，而是多了一个廉价劳力。
他有着如野狗一样贫穷的童年和少年。
他的确是钱上急。这是贫穷生活的后遗症。可宋美丽这个衣食无忧家庭里出来的大小姐，此刻比他还钱上急。兵不血刃占领高地。
薛可用被宋美丽最后一句话激怒了，在宋美丽闯关途中，一把抱住老婆。
两人除了打架，已经好久没有肢体连接了。饭店档次不低，宾客们都猫在包间里大吃二喝。两人大约还顾及些面子，化身两只斗牛，来了一场无声搏斗。
好久没上手了，薛可用才发现老婆这些年腰身也粗了，稳稳的底盘，八级大风刮不跑。而薛可用是那种吃龙肉都胖不了的男人。
大风起兮云飞扬，力拔山兮气盖世。宋兮宋兮奈若何！
宋美丽连虞姬的一根毛都赶不上，薛可用把这些年来在薛家受的气，全部用在抢夺这只包上。
今晚他请了十二个人，来了十个捧场的，两个手下很给面子，礼金分别一千，加起来有六千多块。前几天转给李鱼的五千块，这下又有着落了。
李鱼是个谜。两年前他轻易放走那条鱼，心里还有一丝道德高尚的悲壮感。两年后两人在新干线翻云覆雨，有春宵苦短的感觉。新时代大学生，并不粘着他，离开的几天里只主动给他发过一次信息，就俩字：晚安。他因此愈发对李鱼难忘。他中年的灵魂似枯草，需要一场风花雪月的爱情来浇灌。
爱情很美好，但这不是一个写诗可以骗女孩子的时代，美好需要钱。
但他并非没有孝心，打算拿出一千块孝敬岳母。岳母一个老太太，退休金丰厚，岳父肯定也有家底留给她，一千块表示心意，心意足分量了。
没成想半路被老婆截胡。
最后，薛可用在夫妻战争中胜出，把宋美丽斜挂的包掳过头顶，顺带着拽了一撮头发。
宋美丽疼得叫出声来，在包就要离开身体的瞬间，她一下打开拉链，揪出包里的牛皮纸袋，然后，三步两步走到窗边，扔了出去。
窗外，是一条河。
2
薛可用那个悔啊，为什么选这家叫水岸豪庭的饭店。一包钱纵身入水，要是别人家的，他肯定写个打油诗乐一乐。他自己的，恨不能跟着投河，不是自尽，是化身一条鱼，吞了那些钱。上岸后再吐出来。
他趴在窗台上往外看，墙外混沌的河流，夜里闪着冷幽幽的光。
宋美丽冷笑着。像不服罪的凶手，看着这个无可奈何的困兽一样的男人。
到底是谁稀罕钱？
这是对他最大的羞辱。
那只困兽攥了拳头，没有扑向宋美丽，而是一头撞到墙上。
在脑袋要和墙亲密接触前，李鱼的脸横亘在那里，那张脸是云端的感觉。薛可用的脑袋降低了速度，但宋美丽还是听见砰砰的撞墙声。
她对这个男人的表演感到滑稽透顶。一个爱钱的人，本质是更爱自己，他怎么会舍得撞死。
这时候，刘大吹和陆致礼这俩好哥们，同时尿意来袭，相约上厕所。
刘大吹冲过去，把薛可用拉开。
薛可用的额头渗出血来。
刘大吹：这是干嘛，喝多了是吧，喝多了就去喝醋，撞墙干嘛。傻了这是。
转而吩咐陆致礼：兄弟，扶嫂子回府，一群人都在，放羊的却跑了，算什么这是。我去跟薛经理处理下脑袋，你跟你嫂子先回去。
宋美丽不用陆致礼搀扶，自己有腿，快速回屋去了。
陆致礼在洗手间里撒了泡尿，都不明白这两口子的操作。
3
这晚，薛可用的脑袋上打了补丁。尽管补丁不大，但好好的一个人，出去一趟就负了伤，负了伤不说，钱还被老婆扔到河里了。
他心里窝囊。
他包扎完毕。刘大吹这时候去上厕所了。
刘大吹本来就憋了一路，看薛可用没啥大碍，就赶紧去洗手间给自己松绑了。
小便带出大便来，等刘大吹出来一看，哪里还有薛可用的影子。
诊所的医生说刚才破头的那人直接走了。
诊所离饭店不远。兴许薛可用回去了。
刘大吹打薛可用的电话，电话打不通。又给陆致礼打电话，陆致礼说没见薛经理回来，这回全靠汪芳嫂子撑着场子呢，嫂子会喝巧酒能说笑话，社交水平自成一派。
刘大吹无心听哥们夸自己老婆，嘱咐陆致礼，薛可用要是到了就通知他。
他又坚持不懈给薛可用发射电话的炮弹。
薛可用终于回电话了，说今晚他想静静，让老刘帮他结个账，等过后还钱。顺便让刘大吹给大家解释下，公司领导急召他回去。
刘大吹破口大骂：你想静静，我还想静静呢，你把一烂摊子给我自己跑了，算啥算，你给我回来，我不想给你擦腚。
电话断了。
薛可用没有回来，他犯了中年叛逆的毛病，去找静静了。
4
那晚，刘大吹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试图让全场人员相信这么一件事：薛可用刚上完厕所，被大领导急召而去。单位出了点事，薛可用没心情来给大家道别，让大吹当传声筒。
老太太也是经过风浪的人，缓缓说：他忙他的去，咱们吃咱们的。
但此时酒场也到了尾声，大家就寒暄着各自散去了。
散场后，刘大吹把宋美丽叫到一边去，报告薛可用从诊所跑了。
宋美丽脑袋上的一撮头发差点被揪下来，整晚头皮发麻，她说：他一个大活人，能跑到哪里去呢。周一就炸出来了。
每个周一，薛可用要去总公司开晨会。
刘大吹又提醒宋美丽结账，宋美丽说钱都在薛可用那里，自己也无能为力。
刘大吹只好去结了账。
回来后，刘大吹给汪芳细说起来，觉得被薛可用给耍了。大骂薛可用狗肚子里盛不了杂碎，怪不得宋美丽都看不起这男人，薛可用这辈子也就靠岳父给竖了个梯子，梯子一撤，摔个狗啃屎。
刘大吹高声语：我要是有他这么个岳父，早成处级干部了。
汪芳正在给刘大吹掐脖子捋胸膛，抚平丈夫心中的怨气。听闻此言，说：完了，你可算说真话了，早知道你当初找宋美丽。
刘大吹马上变脸说：找了她我可是倒霉，饭做不好，家收拾不好，关键是，哪捞着这么好的一双奶。
说着，又要来动手。
汪芳赶紧跑开。她的奶最近认生。
5
周一早上，宋美丽打电话来要搭车一起回小城上班。
刘大吹对汪芳解释说，他妹妹单位里要集资，一分利，他趁机动员宋美丽一家子集资，给妹妹拉点任务。到了单位里大家都在忙，没空说闲话。
汪芳：上次宋美丽连结账都不肯结，还有多少钱呢。
刘大吹：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她有多少钱我不知道，但老太太肯定是有钱的。集资还有高利息，买保健品那是等着受骗。
汪芳便知道他男人为嘛哄一个过气老太太了。又把她带去，不仅仅是吃回400块那么简单，她从来是个贤内助。
大吹老家的工业蒸蒸日上，银行借贷麻烦，民间集资兴旺。因此他们家相当一部分钱就放到集资这个篮子里，等着蛋生蛋，钱生钱。大吹妹妹是集团会计，要是有事，内部人员的蛋也得先从鸡腚里抠出来。
晚上刘大吹回来，给老婆汇报说搞定了宋美丽和她家老太太，他们打算参加集资活动。
汪芳又问有没有找薛可用要饭费。
刘大吹说，大周一的，薛可用没有出现。难不成，他去找静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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