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爱是个什么滋味
1
这年冬天，小城的锅炉工，好像把煤老板给打死了，锅炉烧得旺旺的，因此家家户户的供暖温度很高。
薛母在乡下住平房时，即使炉火再旺，干不过城里的集体供暖。她总是感觉热。薛可用出差那阵，她夜里睡觉把房门紧闭，睡一夜好像蒸熟了一个大包子。儿子回来后，她夜里睡觉又把门打开，恨不能拿个风扇吹着身子。
因此，薛可用为了给家里降温，每晚睡前都用湿拖把把地拖一遍。用土法子增加屋里的湿度。
宋美丽喜欢起夜。她住的大卧室门口对着卫生间，她有个习惯，从卧室出来，不开走廊的灯，借助卧室透出来的灯光。几步就到了洗手间门口，再开洗手间的灯即可。
这天半夜，宋美丽起床去卫生间，她穿过走廊时，拐杖打滑，差点倒下去。慌乱中，她受伤的右腿落地，把身子撑住。这才免了摔跤的命运。
她赶紧开灯。却发现地面存着一汪水。
她心想糟了，自己的伤腿吃了力气，肯定瘸上加瘸，到年底也好不了了。
正要习惯性抬起右腿来，却没有感到疼痛，只是有点酸酸的感觉。长期闲置，右腿快废了。
她上完洗手间，小心地回到卧室。试着双腿走了几步，再多走几步，好像婴孩学步。步步都是欢喜。
她确定她的腿快要好了。
但她决定不动声色，在薛可用和婆婆面前，继续当瘸子。
2
薛可用很快也知道了女儿小敏跟海涛的事。
理论上，他并不反对女儿恋爱。恋爱也是大学的必修课，虽然当年他修得不好。但无论跟谁谈，别跟刘大吹的儿子谈。
两人是冤家，怎么可能结亲家呢。
他不能对小敏棒打鸳鸯，就给刘大吹打电话，旁敲侧击让他管好儿子，别招惹他女儿。
刘大吹回复说：薛经理，如今是新时代，猫和狗恋爱都自由，更何况是小青年呢。管不了啊管不了。
他这么说，摆明了是气死薛可用。
薛可用扔下一句：你管不了你儿子，到时候我可能管得了你。
总公司换了新领导，据说年底各个三级单位的科级干部要相互调动，薛可用刚去党校学习回来，是书记的储备人选。坊间传说薛可用有调到刘大吹单位的可能。薛书记要是新官上任，第一把火就是拿刘大吹开烧，让刘大吹升任门卫处副处长。
门卫一共俩人，一老头是处长，刘大吹为副处长。
刘大吹回家后，这对模范夫妻发生了争吵。
汪芳坚决相信儿子说的话。海涛牢记母亲大人的教导，谈恋爱要尊重女孩子。
刘大吹坚决不信，带把的茶壶岂有不尿送上来的茶碗？
他心里带着对薛可用的怨恨，先是对薛可用的种子小敏贬了一下，说小敏黄焦辣气的，小小的一把，将来能生个孩子还是生个耗子呢。
刺猬都觉得自己生了世界上最光滑的崽。
他不等老婆回答是孩子还是耗子的问题，就对她提出了严厉批评。若不是汪芳拿了恋爱基金支援海涛，海涛就是有豹子胆也没钱开房，没钱开房就不会招惹薛可用的闺女。
汪芳不紧不慢说：看你说的，红高粱里的九儿在高粱地里就和土匪好了，还用拿钱开房吗。当年咱俩还没结婚，你也能把我推到草垛上亲嘴吗，要不是那驴一声叫唤，你会让我囫囵着身子等到新婚夜？
刘大吹一只手拍了大腿：当年咋那么傻！
3
时光倒流。
当年相亲对了眼后，木匠的闺女汪芳和志愿兵小子刘大吹很快定了婚。在农村，订婚就意味着往结婚的大门迈了一只脚。
那时候，青瓜蛋子小刘其实还不是刘大吹，充其量只能算是刘小吹。
订婚后不久，刘小吹就回了部队。那时候，他还在部队养猪，写给汪芳的信里，通常是先说半天的猪，结尾来一句：部队里养猪不嫌多，即使有很多猪我还是想你。
汪芳这才知道刘小吹是在部队里养猪，相亲时问他在部队里干啥，他说为部队做好后勤保障。汪芳家人便以为他在部队当勤务兵。
第二次回家探亲，刘小吹约汪芳去镇上看电影。为此他借了他大哥的大金鹿当专车，后座上还铺上一个垫子，给未婚妻布置了一个软座。
电影叫摇滚青年，时髦姑娘汪芳看得都想跟着跳起来。电影散场后，汪芳坐在软座上，对着刘小吹宽阔的后背说，她当年有个愿望就是去大城市生活，可以随便跳摇滚舞，不怕村里那些老头老太太指指点点。
恋爱中的男人尽显吹牛本色，刘小吹说他复原后肯定会到大城市工作，带着汪芳一起，他们住在20层高的大楼里，家里有马桶有电话…
汪芳问：二十层都是咱家吗？
刘小吹：哪一层你随便挑。你说了算。
汪芳：就住20层吧，站得高看得远。
刘小吹：我想了想，20层是顶楼，夏天太阳直晒，会很热。要是下雨，屋顶子漏雨，还得用脸盆接着。
汪芳：那就落下一层来，住19楼。
刘小吹：19楼不如18楼，18是个吉利数，住在18楼里，你年年18，咱们家年年发。
刘小吹的情话让汪芳听得顺耳，当场拍板定了18楼。
刘小吹又说：18楼靠电梯，要是电梯坏了，你能爬18层楼吗？
汪芳没有爬过18层楼，县城有座六层楼，她爬上去后大喘气。一想到未来要爬18层楼，可能累成酷暑里的狗，哈赤哈赤直喘气，她又放弃了18楼，问刘小吹选几楼最好。
刘小吹：思来想去，我觉得1楼最好，有个院子，在院子里养几只鸡，天天有新鲜鸡蛋吃，大栏里养一头猪，年底卖个好价钱，你买个大面包服。
汪芳接着说：卖了猪，不能只想着给我买个面包服，你也要打扮打扮，到镇上理发店烫个大爆炸，到服装店买身西服，配个红领带，喂猪的时候可不舍得穿，看电影的时候要穿。
刘小吹答应着好好好是是是，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出门看电影，最好给大爆炸头打点发蜡，省的大风一秒钟吹出三个发型，一吹是公狮子头，二吹是母狮子头，三吹是小狮子头。
汪芳突然从自行车上跳下来，大声说：小刘同志，不对！
刘大吹也感觉出不对，停了车子，说：没去部队呢，这不是跟你看电影回来。
汪芳：是刚才的楼层不对。大城市的一楼让养鸡吗？家里不是有马桶吗，怎么还有大栏让养猪？有了钱，干嘛从大城市到镇上理发店烫大爆炸？大城市的理发店不香吗？有了西服领带，干嘛还要养猪？小刘同志，转来转去，你还是带着我回了乡下。你太坏了你太坏了。
说着，汪芳的拳头就温柔地落在刘小吹身上。
刘小吹觉得未婚妻的拳头简直可爱到无敌，他在部队里积攒了对她的无限思念，此时化成一股肥胆儿，他扔下自行车，就把心爱的姑娘搂到怀里。
汪芳迷迷糊糊中，感觉来到了一个麦秸垛旁，她的身子软软地靠在草垛上，刘小吹的嘴唇一下糊到自己嘴上。
她心里想，原来男人的吻跟吻是不一样的。那个摸了她奶的南方打字员，吻起来带着江南细雨的绵软温柔，跟雨天就着一盘咸菜喝了个漫长的小酒一样。而刘小吹的吻，狂风骤雨，让人振颤不已又软绵绵地想要更多。
她这才明白，爱是个什么滋味。就是陪你吹牛吹到20层去，一层有一层的风景。
吹完20层的牛，刘小吹终于蜕变成刘大吹。
当刘大吹的双手摸上汪芳的那双奶时，天老爷爷啊，竟然有这么好的东西，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要多少头猪才能给他灵感来赞美那双峰呢？
他觉得，自己在幸福的山巅，浑身颤颤。
突然一声驴叫，把恋爱中的男女吓得立马规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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