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两个女人的戏
1
老孙老婆光荣下岗后，依旧保持了每天去早市转一圈的习惯。只不过早市的萝卜新鲜水灵，比晚市贵好几毛钱，因此她一无所获。
早市不过是一条街的范围。一只乌龟从南到北爬，也用不了一上午的时间。
因此，老孙老婆经常在早市上遇见她心目中的大学生汪芳。
她们相遇在一个大葱摊子前，老孙老婆说，请得起保姆的人家，都喜欢那大葱啊，拿起来就能蘸酱吃。
薛可用爱吃大葱蘸酱。
老孙老婆听到风声，汪芳顶替她上岗了。她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她觉得自己是属驴的，就是爱干活，爱拉磨，爱说话，又加上这些日子老孙去北京陪外孙治病，失业后的她心里甚是失落。况且，她需要钱，帮着女儿填医疗费的窟窿。
她趁摊主不注意，把一棵粗壮的大葱剥去了烂叶子，又把葱根的土磕掉了，然后迅速递给汪芳。
摊主回过神来，大声斥责老孙老婆：不卖了不卖了。
但他还是卖给了汪芳。
汪芳付完账，也在小本子上记账。
老孙老婆凑过去，本子上一大串文字，她看不懂，就建议汪芳在文字后画个图，双保险。
汪芳说：我不用报账，花自己钱，心里有个数。
的确，汪芳自掏腰包去照顾宋美丽了。
2
那晚去宋美丽家拜访后。
刘大吹收到薛可用的书面账单，罗列了他在宋美丽受伤事件中应该承担的责任。最后，千言万语汇成一大包银子，一包银子汇成一个炸弹，让刘大吹重心不稳。
很显然，薛可用咨询了律师。
刘大吹求助他妹妹，妹妹也找了集团的御用律师把脉，如果两家打官司，刘大吹基本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相比于赔钱，汪芳去照顾受伤的宋美丽是一条捷径。也就是赔上夫人不折兵。
汪芳后悔当时脑子短路说自己无业游民，被薛可用钻了空子。回来后就把薛可用的丑事跟刘大吹说了，只不过隐去了麻辣鸡丝小姐的名字。
刘大吹问汪芳有没有拿到证据，比如拍到照片，拿到开房记录。每次开房都是以麻辣鸡丝小姐的名字。汪芳手里没有任何证据。
刘大吹在汪芳心里像个诸葛亮。她问他要不要把这事告诉宋美丽。
宋美丽的婚姻，早就死猪不怕开水烫，此举只会激怒薛可用，大约就只有走法律途径了。一闹腾，刘大吹肯定要赔钱，搞不好，宋美丽和老太太的集资款也因此飞了。
刘大吹让汪芳以后长个心眼，薛可用若再去宾馆，手里要有证据，反击起来才有力。
刘大吹：芳芳，辛苦你了，也就几天的时间，也就做个饭，打扫个房间，比干宾馆容易多了，我们免了一大堆麻烦。你在这里呆着，又像是当年去部队当随军家属。我每天下班回来，不用开车跑路，就有热汤热饭吃，还有老婆可以抱。
刘大吹哄老婆的时候，喜欢叫汪芳为芳芳。
伺候宋美丽，让汪芳心里很不舒服，但刘大吹这么说，她也只好答应了。
3
每天，汪芳自带食材，给宋美丽做午饭和晚饭，顺便收拾一下家。饭菜做好后，她并不留在宋家吃饭，而是回自己家去。相当于倒贴的钟点工。
平心而论，她做饭煲汤都是好手，很对宋美丽两口子的口味。老孙老婆跟她相比，一个活到老穷到老的女人，见都没见过那样的世面，拿什么供养美味的食材呢。
起初，两个女人客客气气的。宋美丽伤的是右腿，即使有拐杖，左腿都不是很吃劲，她穿着肥大的花睡裤，歪在沙发上看电视，一条打着石膏的腿搁在沙发椅背上。
屏幕上，宋慧乔和单眼皮男生跑来跑去眉来眼去。
宋美丽又看了一遍浪漫满屋。
汪芳收拾屋子的时候，一眼看见宋慧乔，想起麻辣鸡丝小姐和这个演员有几分像。宋美丽蒙在鼓里，整天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张占了自己男人鸟巢的脸，大约把自己代入女主的浪漫爱情里。
她有些同情宋美丽。
汪芳一边擦桌子一边说：我也爱看这个电视剧，这姑娘长得真好看。
宋美丽：没觉得，小鼻子小眼的，不大气。
宋美丽把话说死了。
汪芳就问起小敏来。
宋美丽倒是多了几句话。小敏在大学里念英语专业，不爱说话的她居然在系里的辩论赛中脱颖而出，要代表学校跟省里的几所大学打擂台。小敏还不知道母亲受伤的事。要是自己腿好好的，说不定就去现场看小敏的比赛。
说到腿伤，她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她所受的苦，都是因为汪芳那一嗓子。
汪芳说：等你腿好些了，我想回城查查乳腺，最近这几天吃中药，反倒是越来越不舒服了。
宋美丽有点赌气说：好啊，你回城去，那让刘大吹来替班吧。
宋美丽这骨头真是难啃。汪芳笑着说：我回家跟大吹说说，让他来我个班。他刚当兵的时候，是在部队里喂猪的。所以他常说，他做饭就像拌猪食。所以，你别嫌弃。
宋美丽听出话中有话，若是刘大吹来替班，她倒是愿意看见他的。但汪芳说话太气人，她于是说：你俩结婚二十多年，不可能总是你做饭吧，他做的时候，你就吃猪食儿了？
汪芳不想和人抬杠，就一本正经和宋美丽商量，自己若是有事，可以找别人来替班，她和大吹可以付工钱。
宋美丽：这事我说了不算，你跟我男人商量吧。
4
薛可用中午在单位食堂吃饭，因此汪芳只在晚饭时分偶尔见到他。
她看着薛可用那张假斯文的脸就不舒服。所以，下午尽量早点去他家做好饭就走。
这天下午，钟点工汪芳再次上门服务。她端着在家弄好的肉馅，袋子里还有一包馄饨皮，要给宋美丽做鸡汤馄饨。
开门的竟然是薛可用。
汪芳吃了一惊，通常这个时间他在单位里上班。
薛可用穿着一身整齐的衣服，外加一条格子羊绒围巾，一看就是要出门。
他对汪芳客气地叫了声嫂子，说自己要出趟门，宋美丽还在睡觉，让汪芳帮他把换下来的工服放到洗衣机里去。
汪芳答应着，忽然想起来，今天是周六。麻辣鸡丝小姐上次来A城学雅思，肯定是每周都要来的。难道薛可用以应酬为名去宾馆约会情人？
时机来了，她是否要做些什么？做什么呢？如何做呢？
她小时候的理想是实现共产主义，共产主义哪有这些乱七八糟龌龊事儿。
她把心事包进了馄饨。
由于薛可用不在家吃饭，她就把包好的馄饨放在冰箱里一些。剩余的要等宋美丽起来后再煮。
但是左等右等，宋美丽居然一直在卧室里没有动静。
这和往常有点不一样。尽管两人关系微妙，汪芳还是有点担心。
她还要急着回家给刘大吹做晚饭。
于是，汪芳去敲宋美丽的房门。
一敲，再敲，没有动静。
汪芳就推开了门。
宋美丽正半倚在床上刷手机。见汪芳突然进来，忽然像只狰狞的母鸡，大声呱噪：谁叫你进来的？滚！滚！
汪芳愣了片刻，气也来了，但她平常很少跟人吵架，这回先出了一身汗，然后大着嗓门说：我不是你丫鬟婆子不欠你的，老娘我不伺候了，薛可用这个流氓想告我，让他去好了！我不怕！
她一边骂，一边解围裙。
宋美丽大叫着跳下床来，大约愤怒让自己忘了脚伤这回事。
刚一下地，人就重重栽下来。
汪芳把围裙扔在床上。刚要走，一看宋美丽的身体鳖盖朝天，动弹不得。
宋美丽不再呲牙乱叫，呜呜地哭起来。哭声很瘆人，有点野兽的悲凉。
汪芳心一软，走过去，费了好大的劲儿把她扶起来，安顿在床沿上，然后把拐杖递给她。
汪芳还是煮好了馄饨，盛了一碗放在桌上，然后才离开。
5
这晚。
刘大吹单位里来了一些物资，他指挥着卸车，所以比平常晚些时候回家。
汪芳把挨骂这事告诉了刘大吹。并宣布结束倒贴的钟点工生活，不受这种窝囊气了。
刘大吹叫着：芳芳，芳芳。你听我说。
宋美丽已经给刘大吹发来信息，说自己心情不好，对嫂子发脾气，请嫂子别往心里去。
汪芳：她真心道歉就应该当着我的面来，干嘛通过你转达？我没听见。
话音刚落，宋美丽的母亲给汪芳打来电话。大赞汪芳照顾她这个脾气怪的闺女，是美丽的福分，她感到很放心。
末了，还主动问起集资款的事。
老太太说，经过这段时间的交往，以及那次乡下考察，她认为刘大吹两口子值得信赖，她愿意把退休金拿出来支持欣欣向荣的地方企业。至于她闺女那边，也要等脚伤好了，才能去银行办理转账业务。
这口气，退休金不是个小数字。
老太太也精着，知道汪芳是照顾她闺女的最佳人选。因此不见兔子不撒鹰，不到关键时候，不说准确的投资钱数。
刘大吹劝汪芳顺顺气，先委屈几天照顾宋美丽，等一件件事理顺了，咱们打个翻身仗。你看宋美丽都给你道歉了，往后态度肯定会变好。
汪芳叹了口气。
刘大吹是个混江湖的人，正是如此，他们才过成了白米饭下藏着肉的小日子。他这回重点在集资款上，老婆的心事成了荒草，他也没心思当农夫。
哪有模范婚姻呢。谁不是将就着，一不留神就白头偕老了。
她一想到今夜的薛可用像只偷情的野猫，溜进新干线宾馆落实了性生活，又忍不住奶疼。
也许她真的该搜集点证据，防止被他拿捏着。
她想起了另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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