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任重道远
圣诞节的时候，一场大雪降临，那时候的Joe身子已经回复得差不多了。可Joanne还是很担心他，不允许他起床活动，总让他躺着，说这样对他的身子好一些。
Joe于是依言半卧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大雪，不由得想起了北京，那里也该下大雪了吧？可自从自己离开北京后，林琅就再也没发过微博，看新闻说她生病了，可却又住进了凌欢篪的度假山庄休养身体。她或许对凌欢篪不是没有半分情意吧。可他隔着大半个地球，却连一句问候的话都问不出口。
今年的圣诞，是Joe印象里最热闹的一个了。以往圣诞，吃完圣诞餐他就回屋看书去了。Adam和Joanne也劝过他和大家多待一会儿，可他总是能有理由回到自己的书房里去。今年不一样了，他想和大家多待一会儿。
不知由谁提议，说要再看一遍Joe跟着林琅去出席电影节的视频。Adam早就把视频录了下来，于是一家人聚在一起看那个有些不一样的Joe。一身挺拔且修身的燕尾服，戴着林琅挑出来的波点领结，配上稍稍打理过的发型，往林琅身边一站，倒也相得益彰。
“啧啧啧，Joe，看不出来啊，你收拾一下还真挺帅气的。”Aaron轻轻推了一把Joe，却又被Joanne打了一下手，“不知道对伤员要温柔些么？”
Aaron撅着嘴，“偏心。”他继续去看视频，“帅是挺帅的，只是和我比起来，还是差了点。”
Joe闻言失笑，“是是是。”
Vanessa第一次帮Joe出头，“就你，全家就你最丑。”
“明明你最丑。”都已经是三百多岁的人了，偏生还像是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唧唧呱呱地争吵个没完没了。
Joanne坐在Joe的身旁，“谢谢你，还在这里。”这一刻，这个家才像是个真正的家了。
Joe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很煞风景地说道，“等过几天，我想再去北京。”
Joanne听见了，但是没回话。Fiona第一个回过神，“再去北京？为什么？你不怕……”Joe到底为什么带着一身伤回来了，家里只有Joanne和Adam知道，不论大家问什么，爸妈的回答都只是敲边鼓，所以其他人都惶惑不安了好几天，尤其是心思深沉的Fiona，“再回去的话，会不会还受伤？”
Joe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谢谢……”
“谢我什么？”
“生日礼物。”
Fiona会意，“很适合你。”以前的Joe到哪儿都架着厚厚的酒瓶底，整个人显得呆呆的，现在换了隐形眼镜，竟意外地清秀灵气起来。
“真的要再去吗？”
“我要去。”Joe知道，如果自己不再回去，是一定不会放心得下林琅的。虎子出了车祸，拍戏时的马也的确被人做了手脚，他怎么能忍心不再去见林琅呢？她的周遭都是洪水猛兽，一不留神尸骨无存，他要陪着她，上天入地，都要陪着她。
Joanne没有再多说什么，一边争执不休的Aaron和Vanessa也停了下来。Joanne终于憋不住了，揉着眼睛上了楼。Fiona和Vanessa相视一眼，追了上去。屋子里于是只余下了三个男人面面相觑。
“对不起。”
Adam拍了拍Joe的肩膀，“妈妈她没事，她早就知道你会回去，可她还需要时间来接受。”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Aaron也有些忧心忡忡，“再回去，真的没问题吗？”他算是顶淘气的了，总会和人动手动脚的起争执，可从来没有受过那么重的伤。Joe刚回来的那个晚上，爸妈给Joe处理伤口，Fiona打下手，他和Vanessa只敢站在门外看，一盆又一盆红艳艳的水杯端了出来，看得他作呕。
Joe不知道会不会再有问题，他也从没细问过教授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把自己从凌欢篪的实验室里解救出来。可他还是要回去，不管那里是不是有凌欢篪的实验室，还是环境质量差得他呼吸都困难，但只要林琅还在那里，他就要去。
Adam原想示意Aaron离开，想单独和Joe聊一聊，可后来却又留下了Aaron，“这是男人之间的对话。你也可以留下来听一听。”
一向不那么正经的Aaron忽然也正经了起来，Adam看向Joe的眼神也变了，“我其实很感激当初把你送去了北京，你和之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你只喜欢看书，什么事都要躲，都要逃避。可现在，不管为了什么，至少你知道了有些事逃避是没有用的。”
“知道我为什么会让你去北京吗？”Aaron难得老实地一直没插话。
Joe摇摇头，他记得张千阳对他说过这事，话里的意思是他来北京其实有深意，只是Adam不说的事，他就不想主动去问。在人与人的相处上，他总是最被动的那一个。
“世界那么大，多得是让你历练、让你成长的城市，可我却选择了北京。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吗？”
“因为张教授？”
Adam摇摇头，“我活了这么久，变换过各种身份，张教授也只是我教过的学生里比较笨的一个而已。”
Joe老老实实地摇摇头，如果不是因为张教授，那他真的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了。
Aaron忽然插进话来，“是不是去考察到底雾霾天能不能不抹防晒霜？”
Joe没觉得好笑，“不能。”
Aaron有些诧异，“你难道还真的做过实验？”
Joe摇摇头没再说下去。这当时也是张千阳的实验项目之一，可那时候的她还不会想到要在自己身上动刀子。人都是会变的。
Adam弹了下Aaron的额头，“你呀，明明要长Joe好几岁，却总是一副长不大的模样。”
Aaron吐了吐舌头。
“其实世界各地都住着血族，我们的身体已经锻炼得能适合各种各样的人类生存环境了……可北京近几年却悄悄地有了变化，许多血族都因为不适迁出了北京……你在北京有过不适吗？”
Joe点点头，可他一直以为他的不适是因为对人群的恐惧。
“所以我们不确定这到底是非人为的，还是人为的。我们需要一个谨慎心细且各方面知识都很完备的人去北京居住一段时间，调查也好，做研究也罢，只要能得出准确的结论就好。”
Aaron忽然大喊道，“可如果是人为的呢？那Joe岂不是很危险？”
“所以如果你不想再去的话，我也可以向密党首领说明情况。但可能真的很难再找到比你的知识储备还要完备的人了。”
Joe从没想过自己去北京还有这样的深意，“为什么一开始不说呢？”
“一开始不说是不希望给你造成一种心理暗示，想让你自己去体会一下北京的生存环境……但后来的事似乎发展得有点脱离轨道了。”
Joe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留心。”
“我们不知道藏在暗处的到底是什么，所以你万事要小心。紧要关头，张教授还是个可以依赖的人。”这次Joe的事血淋淋地收了尾，张教授很抱歉，甚至亲自手写了道歉信，要Joe交给Adam和Joanne。
“好。”
Joe的手机这时候忽然不要命地振动起来，Adam和Aaron都没再打扰他，而是相约退了出去给他留了点空间。
是林琅发来的微信，一连串的照片。她原来正在巴黎，照片里的她正在老佛爷，混在参加圣诞晚会的人群里，笑得有些落寞。
“今天……其实是我生日……”
“嗯？生日快乐。”
“那圣诞呢？圣诞就不祝我快乐了？”
“圣诞也快乐。”
“礼物呢？”
Joe还没来得及回信，林琅的微信又追来了，“不许说对不起。”
Joe一看，只好把自己已经打好的“对不起”删掉了，“抱歉，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林琅却不依不饶地追问，“如果知道了，准备送什么礼物？还有，圣诞都没有我的礼物吗？”
“有的……”那条围巾他已经织好了，被他小心翼翼地装在牛皮纸袋里，他甚至还笨手笨脚地打了蝴蝶结，可是没想到圣诞节的时候还是没机会亲自拿给她。
“嚯，是什么？那生日礼物呢？想送什么给我？”
Joe许久没有回答，在他看来，不管什么礼物，都配不上林琅。
林琅那时正坐在老佛爷的穹顶之下，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可那些热闹却又和她没有关系，也或许，那些热闹都不是她想要的。她是唯一一个正当红却又不会举办自己的生日会的明星。因为秦斐去世的时候，正是她的生日这一天。所以这一天峰叔才不会烦自己，任由她一个人跑来了老佛爷散散心。
林琅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过，为什么秦斐会选择这一天离她而去，她难道没想过这会给她带来多大的伤害吗？好在她皮实，这么多年也就过来了。
“我想你了。”林琅想也没想就把消息发送过去了。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说这样的话，她心里才不会有那么大的压力。
Joe的心里一暖，“我也想你了。”
“嚯，这可不像是你这个木头会说的话。这样吧，生日礼物就把你自己送给我好了。”
“好，我明天订机票回北京。”
林琅隔着屏幕终于笑了出来。这么多天，她担心的无非就是他再也不回来了。可现在，他就要回去了。所以他的伤、他的痛，都好了吗？她不敢问，也不想问，她只要他站在她面前，对她说一声“我回来了”就好。
Joe再去北京，气氛比第一次去的时候沉重些，Joanne收拾了各种药，命令Joe要全部、一个不落地带上。Adam却只说了“珍重”。他想不到有一天肩上的担子最重的会是被他保护得最好的Joe。
Aaron很讲义气地搂住了Joe的肩膀，“谁再敢跟你动手，你告诉我，我去揍他。”
Vanessa消停了几天，又开始找茬了，“哦，那晚谁杵在那儿瑟瑟发抖的？”
“是你……我都看见了，你一直在发抖……”
Vanessa朝着Aaron吐了吐舌头，“明明就是你。你看Joe受伤出血都发抖，还揍人，算了吧。”
“别吵了。”Joe第一次说这样的话，“再见。”
Vanessa和Aaron都脸一红，果真停下了争吵，各自上前抱了抱Joe，“再见。”
Fiona是最后一个上前和Joe道别的人，“我会想你的。”
“我也是。”
Joe这一次飞往北京，终于没人吵着他了，他可以全程安安静静地看书，可他却发现书好像难得地一点儿看不下去了。他就要再见到林琅了，心里像揣了手鼓似的，砰砰作响。
林琅是圣诞当晚的飞机飞往北京，等她到达机场的时候，机场里静悄悄的，人际稀少。可林琅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只说要在那儿等着乔镇司。
峰叔不知道乔镇司原来也回来了，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你真的……真的喜欢他？”
林琅混淆视听，“你不喜欢他吗？”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对他的喜欢是……”
林琅调皮起来，快速地抱了一下峰叔，“我也很喜欢你的，峰叔。”
峰叔被林琅这一下抱得没了脾气，“你是该喜欢我。这阵子因为你我被骂得头发都快掉光了。”
“可是肚子见长啊。”林琅坏笑着。
峰叔竟没有生气，也憨憨地笑了。这时候的林琅，是真的高兴，他能感受到，也能确定。是因为要再见乔镇司吗？人生已经如此艰难了，他就暂时不要再给林琅加个关卡了，所以今天一天，无论她见到乔镇司后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都不会管束，就当是自己的生日礼物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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