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九、无人接听
教授如今告了长假，瑞格大学生化实验室的负责人便是另外一名教授龚海天了。龚教授今日约了凌氏再签新的合作合同，厉崇海刚来，还没来得及给他安排具体的工作和课程，也就带着一起去了凌氏的写字楼。
厉崇海刚进凌氏大楼没几步就疑心自己是不是看见了张教授。
龚教授摆摆手，“嗨，不可能的。张教授之前险些和凌氏闹翻，所以后来好长一阵子凌氏都没给过实验室经费，都是教授自己不做声不做气地垫上的，后来不知怎的凌氏又变了主意，实验室才不至于揭不开锅。教授怎么会自己想不开和凌氏合作呢？真是笑话。”
厉崇海朝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真的不是教授吗？
今天来是谈签合同的事，这对凌氏来说可不是小事，毕竟凌氏的所有研究项目都由实验室承办。可谁知道凌欢篪却连面都没露，只叫人把他们领到了公司的小会议室里，让法务照以前的合同又打了三份出来，说若是没有意见的话，现在就能签下合同。
龚教授教授翻了几页合同，与之前凌氏与实验室签订的合同大差不差，只是条件更为丰厚了。可现在不同往日，于是龚教授悄悄地附在厉崇海耳边说道，“我还以为凌氏会不肯再签合同呢，毕竟教授告了长假了，好多研究都不能亲自主持了。”
厉崇海也在看合同，他们的确该怀疑凌氏为什么在教授不能主持研究的时候还能这么爽快地签合同。他以前虽然是在师父的私人实验室里工作，但对凌欢篪的作风也了解，唯利是图，他能与瑞格大学的生化实验室长期保持合作关系看中的无非就是师父的名声能给他顺风顺水地赚钱，那现在，他又图什么？
可此时此刻并没有厉崇海说话的地步。龚教授确认合同无误后已经拿出了实验室的签章了，盖上印，签合同也就是白纸黑字、尘埃落定了。
两人在离开凌氏的时候，厉崇海又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他看见的那个人，真的不是教授吗？
张教授在凌氏大楼里乍一眼看见了厉崇海时有些慌，忙避到了别处去了，一直到他们离开了，教授才心有余悸地返回了实验室。
厉崇海回来了吗？看他是与实验室里的龚教授走在一起，他最后还是去了瑞格吗？看样子他也是真傻，兜兜转转，本可以一走了之，却还是回来了。不知道他有没有联系过千阳。
厉崇海在回校的路上终于拨通了张千阳的电话。他从刚回来就听说了太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师父与凌氏的合作一度中断，千阳提前领了毕业证，周庆崎无故消失被人偷走……这所有的林林总总让他应接不暇，竟一直没顾得上联系张千阳。电话通了，只可惜张千阳这会儿正在睡觉，手机调成了震动，所以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厉崇海陷入了一片迷茫之中，自己再回来，对吗？
《半粒朱砂》整个儿剧组都还在熟悉剧本。林琅背台词背得头昏脑涨，不过峰叔也是头一遭看见林琅这么认真，像她以前拍戏，都是要小文举着提词版的。也亏她演技好，若无其事地看着提词版演戏竟还能全无破绽。当然了，认真也不是什么坏事，所以峰叔也就没多管，满心里都想着她与乔镇司的事。
可谁知道，峰叔一眨眼的功夫，林琅就领着乔镇司开车偷偷溜出门了，就连司燃都因为被林琅打发去了便利店而没逮到他们俩。
林琅留了话，“我去踩踩景，天不黑就回来了。”
峰叔气得直叹气。她到底有没有一点儿身而为一线明星的自觉性呢？
林琅开着车侃侃而谈，“以前我妈拍这部戏的时候，北京城里的好多古迹还能进去拍戏。当时，圆明园和恭王府、北海公园都是取景地点。”
乔镇司“哦”了一声。
“我妈生前可是最努力的演员了，经常提前踩景，我们也去转转。”林琅一踩油门直奔恭王府而去。家里还留着母亲与父亲在恭王府拍过的合影。母亲生前很喜欢这些名胜古迹，可苦于自己名声大噪，所以鲜少有机会来逛一逛，只是后来接拍的民国戏与古装戏越来越多，便也有机会名正言顺地逛这些古迹了。父亲每每会在母亲拍戏时来探班，两人便会趁机逛一逛，让剧组的工作人员给他们拍几张合照，算作留念。
乔镇司也曾搜索过“秦斐”这个名字，照片上的女子格外温婉，笑容熠熠，与林琅并不十分相像，媒体对她的态度也与林琅有天壤之别。对秦斐全是溢美之词和惋惜之情，对林琅就五花八门得多了，有些媒体与峰叔和柯总打交道打得多，自然愿意捧林琅，也有的就是一个劲儿地黑她，不黑不痛快。
林琅边开车边和乔镇司闲聊。她还是头一次愿意这样和乔镇司说起自己的母亲，“这一年来，峰叔也一直在找她当年死亡的真相，可都是才有了什么线索，就断了。”
“我偏偏那时候年纪又小，什么都不记得。”乔镇司听不出来林琅是不是有些自责，但看着脸上的表情的确不太好了。
“圈子里好些人都说我妈从遇见了我爸，就开始慢慢地走下坡路了。”林琅愤愤地一拍方向盘，“反正说过那样的话的人，都是我的仇人。”
“老爷子也是真精明，不想让我爸和我妈在一起，就断了我爸的经济来源……所以好多人都说我爸是软饭男。”林琅没想到这样略有些敏感和尴尬的事情自己也能说得出口，“我妈后来给我爸投资开了个公司，可惜公司破产倒闭了，赔得血本无归……我爸……我爸就是那时候死的……”
乔镇司侧过头看着林琅，看向她的眼神格外包容，怕她太难过，“你不想说……就别说了……”
林琅却不在乎地摇摇头，“我想说。我妈本来都有点半隐退的意思了，峰叔也不在她身边了，我也出生了，她想在家过过相夫教子的生活。可一夜之间，我们就穷得叮当响了。爸爸还两手一撒什么都不管了，自杀了……”
“他留了一屁股的债给了我妈，我妈只能再出山接拍电视剧、电影还债……爷爷听说也有要帮衬她的意思，可她拒绝了。”林琅也是后来听岑副官说起过父母和爷爷的事，那时林琅还在秦斐的肚子里，林卿辞也不顾老爷子的反对领了结婚证。爷爷见木已成舟，有意让他们住在老宅里，说有佣人方便照顾孕妇。林卿辞没有反对，也以为借此可以和老爷子拉近些关系，可后来还是闹得僵了搬出去住了，老爷子也发了毒誓，这辈子不再管这个孽障的事。所以从林卿辞起意开公司再到后来出事，老爷子统统不知情，若是早些知道，兴许还有点救。
林卿辞投资失败导致公司破产的事乔镇司也曾在网上搜到过，但所有的媒体只说林卿辞被小人设了圈套，这才导致了后来的悲剧，可这些媒体也都很沉得住气，都对林卿辞如何辞世只字不提。现在看来，应该是林老爷子的运作。
“这么看来，郑树安所说的话也不假……”林琅是后来长大后才渐渐知道了这些事。也在刚接触峰叔的时候，对他百般使坏，所以柯总就劝她，“你父亲如果当真有作为、有担当，会给你妈留下那么多债吗？那都是媒体后来刻意塑造出来的形象，你知道吗？就为了让你妈既能在娱乐圈呆下去又能和你爸终成眷属。”
可千般人、万般人说林卿辞不好，辜负了秦斐，她也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打掉了牙齿和着泪往肚子里咽。
柯总当时想给峰叔正名，林琅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不，不能，不能这样，你们不能这样。”
“可你总是这样为难峰叔，大家又都不理解峰叔，我能怎么办？”
“我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林琅没有哭，拳头捏得紧紧的，但态度总不是以前那样倨傲了。
峰叔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不会的。”他怎么也做不到秦斐都已经去了还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林卿辞好与不好，人都已经不在了，现在再说，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爸和我妈最后拍的一张合照，就是在恭王府。还收在老家他们原来的房间里，那是我妈生我前最后拍的一部戏，当时我爸去探班拍的。”
“是《半粒朱砂》？”
“不是。”林琅看向远方的目光有些迷离，她后来为了还债拍了很多戏，《半粒朱砂》是她还清了债后接的第一部戏，可惜也没拍完。
林琅说完这话，目光直视前方，“所以我那时候在恭王府看见她，一定是她有什么想告诉我。”
乔镇司安慰她道，“慢慢来……总会查到……真相的。”
“真相？或许她也就是真的想我爸了，然后就走了……而那些所谓的疑点，都是巧合而已。”林琅因为这几天一直在看《半粒朱砂》的剧本，竟有些伤感，每多看一个字就会想起妈妈来，心里各种翻腾的情绪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这也是她为什么现在会背着峰叔出来透口气的原因。
当年秦斐在片场出事后不治身亡，警察介入调查后盖棺定论说是一起自杀式行为。铺天盖地的报道都是说秦斐对林卿辞念念不忘，这才在替林卿辞还清债务后离开了人世。
“你说，如果她真的是殉情，她会想我吗？”
乔镇司抬头看了看天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会。”
“哪里会呢？她既然舍得丢下我，自己去死，就肯定不会想起我，要不然……”
“当然会。”乔镇司从天空上收回眼神，定定地看着林琅，“毕竟……你这么可爱……”
林琅闻言，错愕了几秒，尔后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我听到了什么？”
“你这么可爱……”乔镇司在和林琅交谈的能力上往往为负值，这时候居然能听懂林琅的意思，又重复了一遍。
“哈哈哈哈。”林琅笑得前仰后合，车也开得歪歪扭扭的，“可是你知不知道……”林琅重新镇定下来，“一般不漂亮的女人，才会被夸可爱。”
乔镇司挠挠头，“你……你……漂亮……也可爱……”
林琅笑得格外满足，那滋味比买到了一个限量版的包包还要开心。她万万想不到，石头上有一天也能开出朵花来。
峰叔一连打了林琅好几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有些认命地叹口气，给小文提前下了班，“回去休息休息吧，等进了组，就没有这么轻松的日子了。”他已经私底下去见过姚灵儿了，想要挑拨一男一女的关系，最好的方法就是再加进来一个人。姚灵儿虽然有了点变化，但说到底还是以前的姚灵儿，有钱就赚，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峰叔的要求。
而现在，既然林琅和乔镇司都不在，他就能放心大胆地去和一个人见一面了。想要拆解林琅和乔镇司的关系，他会是最强且最必要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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