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左右为难
林琅的订婚宴上，林琅是唯一一个敢迟到的人。已经晚八点整了，林琅还坐在自己的保姆车里，司机没得准信儿，也不知道该把车往哪儿开，就漫无目的地绕着北京城转圈儿。
车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可这时候没人愿意关心一下乔镇司，全都在琢磨着订婚宴的事。小文对这种事不敢插话，峰叔烦得大脑一片空白，倒是林琅最自在，竟有心情欣赏车窗外的夜景。
峰叔不胜其烦，竟打开了车载电视，颇有种爱咋地咋地的感觉。电视里正在播报一则车祸的消息，说日前在郊外出车祸的死者已辨明身份，并联系了家属，只是肇事车辆仍未找到，欢迎广大观众提供消息和线索。新闻把死者的大幅照片放了出来，峰叔看了一眼就愣住了，按了暂停键，“乔镇司，你瞅瞅。”
Joe只觉得整个人都是懵的，一鼻子的血腥味让他几乎看不清楚林琅在哪里。
峰叔又喊道，“你好好看看，这是不是那个虎子。你不是说他跟凌欢篪有联系吗？”
Joe这次凝神去看，果真是虎子。可怎么会好好儿的就出车祸死了呢？
峰叔的表情凝重，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来，但并没点着，“你之前说你跟着凌欢篪，知道这事吗？”
Joe摇摇头，凌欢篪出了院后，林琅因为订婚一事回来了，他也就还没有机会去跟过他。
峰叔这时终于说起订婚的事了，“现在你还要去订婚吗？”
林琅没回答，岑副官的电话追来了，“林琅，怎么还不来呢？老爷子等着你呢。”
“我又没说我要去订婚哪，他到底瞎操什么心？”
峰叔听到林琅这话，心里的大石头好似才落了地一样。
“这样啊。”林琅惊诧于岑副官的无波无澜，知道这事好像并不会因为自己不出现而有任何改变，“你和老爷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呢？”
“就想你后半辈子无忧无虑嘛，还能打什么主意，总不会害你不成，是不是？”
林琅也瞅了瞅电视里的人，“可是……”这时候才说起凌欢篪的这事，是不是太晚了？
“你不出现的话，老爷子自有安排。反正，婚总是要订的，就是得委屈一下凌三了。”
凌家可不觉得委屈。说句实在话，凭林老爷子如今在大半个中国一言九鼎的地位，这门婚事，到底还是凌家高攀了。凌欢篪也是笑脸相迎，尽心尽力地陪着老爷子。他也是直到今晚才知道，今晚的女主角很有可能不会现身。而老爷子是准备不管林琅出现不出现，这婚都得订了。
凌欢篪才知道的时候真是叹为观止，这林老爷子的行事作风和林琅还真有得一拼，都是蛮不讲理的风格，简直是不可理喻。不过这样也没什么，虽然凌家脸上有些不光彩，但是只要订了婚，那就高枕无忧了。
凌欢融也在现场，觥筹交错间言行举止竟似比从前得体多了，怕是这阵子凌纪宸总带着他出去应酬的缘故。
凌欢融过来恭贺凌欢篪，“三弟，你也真不够意思，要不是爸爸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今晚订婚呢。”
凌欢篪笑笑，并不说话。他也是事前不出二十四小时才从岑副官那儿知道这事的。好在凌家的度假山庄一向训练有素，最好还是有条不紊地把订婚宴的现场给布置出来了。
凌欢融也笑笑，“不过说真的，三弟，你可真是艳福不浅，这林琅啊，绝对是尤物。”
凌欢篪故意放开了嗓门说道，“大哥，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讨论你弟妹，怕是不合适吧？”林老爷子就在不远处，凌欢篪这话就是说给老爷子听的，果真老爷子回过头来看了看凌欢融，表情不善。
凌欢融没注意到林老爷子的动静，却话锋一转说道，“你呀就安心地带着弟妹出去转转，好好度度蜜月，公司里和家里，万事都有我。以前啊是大哥不懂事，不知道照应你一下，以后你放心，大哥罩着你。”
凌欢篪皮笑肉不笑，“林琅爱极奢侈品，我还是得努力赚钱才是，所以还请大哥给我留一口饭吃。”从凌欢篪吸引了老爷子的注意力之后，凌欢篪知道老爷子一定会一直留意他们的交谈，果不其然，老爷子在听到凌欢篪这句话后，身子动了动，冷哼一声走开了。
凌欢篪撇撇嘴，朝着凌欢融举举杯，示意自己离开会儿。
岑副官见四下无人注意自己，附在老爷子耳边轻声说道，“这个凌三果真不简单，想把您当枪使呢。”
老爷子笑笑，“他若是真那样想，我一把老骨头倒是愿意为他出个面。”
岑副官不解，“家产都挣不来的人，怎么能把林琅交给他呢？”在岑副官心里，林琅总有千般不是万般不好，也不是一般人能配得上的。这个凌三，在北京城的一圈公子哥里，也算是人中龙凤了，但还是逊色了点。
老爷子还是只是笑笑，“凌纪宸多半不敢感情用事，凌欢融也是难当大任，最后凌家还是凌欢篪的。”
“可免不了还是要给凌欢融一块肥肉。”
“给便给了，我林家也不稀罕。”
岑副官见老爷子这样说，也没了法子，“可我看凌三倒是个寸土必争的人。”
“要不然我也不会挑中了他。”老爷子笑得爽朗，岑副官忙跟紧了。已经八点半了，林琅看样子是不会来了。
因为乔镇司跟着凌欢篪和虎子有些日子了，峰叔竟然事事询问他的意见，“你觉得这个虎子出车祸是意外还是什么？又或者，你跟踪虎子的时候，有没有泄露过行踪？”如果有人察觉到了林琅身边的保镖跟着这个虎子，那一不做二不休地做掉他也不是没有可能。
Joe确保自己跟踪虎子和凌欢篪的时候尾巴很干净，没被人盯上，所以摇摇头，又怕峰叔理解错了，补充道，“不像是意外。”
峰叔叹口气，给柯总打电话商量这事。林琅这时候却有了决断，让司机朝着度假山庄开去。
峰叔的电话还没挂就急得大叫起来，“你去干什么？”
林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没听见岑副官说嘛，去或不去，这婚都得定。”
峰叔只觉得头大，这边虎子的事还只和柯总说了个开头，又转而问道，“订婚的事，到底怎么办呢？”
“看来林老爷子是铁了心了……我们还能怎么办呢？总不能拼个鱼死网破吧？”柯总一瞬间苍老了许多，“现在看来只能止损了。”订婚毁的不过是林琅在某些粉丝中的形象，形象毁了可以再塑造一个，可若是林琅由此被逼迫着退了圈，那才是最大的损失。
峰叔也总算是认清了形势，“好。我这边和媒体联系一下看看，到时候抢先发个通告出去。”峰叔这时候意识到似乎该征求一下林琅的意见，毕竟她的话听着对娱乐圈不像是有什么依恋了。峰叔掐了柯总的电话，“订婚后，你还愿意干这行吗？”
“为什么不干？”除了这行，林琅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再说了，到底订不订婚我这心里也还没谱呢。”
关于订婚的事，峰叔没再多说什么。事已至此，也不是他所能改变得了的。只要林琅不退圈，事情就还不算是最糟糕的。他开始带林琅的时候就发过誓要把她培养成一个比秦斐还要成功的明星，现在路才走了一个开头，如果林琅不愿意走了，他怕是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了。
关于虎子的事，司燃直到今天才算是理清楚了，于是在抵达了度假山庄的第一时间就联系了岑副官，要当面做汇报。岑副官来见司燃，也不避人，淡淡地回道，“好的，我知道了。”司燃本来还想说点什么，比如乔对林琅小姐的感情，可最后竟然什么也没说。
峰叔没跟着林琅进大厅。他想不到有一天事情会失控到这个地步。
林琅距离举办订婚晚宴的大厅越来越近了。Joe却低着头一路跟着她。林琅听不到身后乔镇司的脚步声，但地上的长长的影子总是告诉她，他还在。所以她自己到底要不要答应订婚这事呢？
Joe是唯一一个在车上认真看完了新闻的人。他默默地看着林琅的背影，鼻尖流窜着的血腥味儿终于让他失了控，伸手拖住了林琅的衣角，“你不能去……你不能去。”虎子的事绝不是意外，甚至有很大的可能性与凌欢篪有关。现在林琅一旦订了婚，不亚于羊入了虎口，所以她不能去。
林琅甚至都没回头看他一眼，只想甩开他的手。
可Joe的手却越箍越紧，林琅也察觉到了Joe的手湿漉漉的，“你松手。”灯光若隐若现，她低头看了一眼，只见乔镇司的指缝间印出了点点的红色来。
“我不准你去。”这句话一出口，像是用尽了Joe的力气一样，他的手没能再握住林琅的手，颓然松开。
林琅把自己的手送到鼻子下闻了闻，“光闻闻味道都知道你是个冷血动物。”他为什么不早些说，非要到这样的时候才让自己难做。
Joe这时候很想告诉林琅血族的正常体温也不过只有二十四摄氏度。他还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和林琅说，多到要比他这上百年来说过的所有的话还要多。他想让林琅了解他、甚至是了解他的家人。
可林琅已经站在通往大厅的台阶上，低头看着乔镇司，微微俯下身子，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额头，“手疼吗？”
“疼。”
“原来不是木头啊。”
“什么？”Joe不知道林琅一直在心里把自己称呼为木头。
“没什么。”林琅的双臂缓缓地环上了乔镇司的脖子，慢慢地收拢，“吻我。”
“嗯？”Joe紧张起来，抬头再看林琅，她却已经闭上了眼睛。Joe像是控制不住心中的诱惑了，稍稍抬起头来想在在林琅的薄唇上啄了一下，可最后他还是只在林琅的脸颊上蜻蜓点水般地蹭了一下。
林琅笑笑，果真是乔镇司的做派。“等我。”她说完这话就头也不回地进了大厅。
Joe不安地看着林琅消失在了那一片让月光都黯然失色的光华之中。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她的身份是不是已经不一样了？
林琅这时候的妆容已经称不上精致了。她从活动现场出来后就拿卸妆纸巾简单粗暴地擦了擦脸，礼服倒是没换下，外头却罩上了一件极不相称的派克大衣，高跟鞋也丢在了一边。但就是这样的林琅，甫一出现，还是让众人嗟叹不已，也会让大家心甘情愿地原谅她的所有不好。
凌欢篪很殷勤地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微微一弯腰，把自己的臂弯凑到了林琅手边。林琅笑笑，极其自然地挽上了凌欢篪的手臂，跟随凌欢篪走向最光彩夺目的舞台。这种时候，凌纪宸站在林老爷子的身边，一边拍手一边暗暗说道，“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林老爷子不说话，岑副官消失有一段时间了，说是去见司燃，怎的却还没回来。
林琅跟着凌欢篪一步一步走向舞台的时候，忽然压低了声音凑在凌欢篪耳边问道，“虎子，是你弄死的？”
凌欢篪的身子猛地一下就绷紧了，没有看林琅一眼，但掌不住林琅一直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终于败下阵来说道，“不是我，我不知道。”
“哼，哄鬼呢？还是当我三岁小孩儿。”林琅的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来，凌欢篪不知怎的冷汗涔涔，心中直呼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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