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九、难以选择
所有人都在等着老爷子发话。岑副官的手枪也没收回去，而是一直和凌欢篪僵持着。凌欢篪也不介意，曾经见过地狱的他并不觉得这黑洞洞的枪口有多可怕。更何况，他打保票，岑副官没那个胆子对着自己开一枪。
老爷子没有责备岑副官过分，但也一直没说话。
张教授的心里也满不是滋味。他们在这里把血族当商品和研究品讨论，但全然没有意识到血族也是有生命的，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他们也应该过上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在这里被人类算计。
林老爷子还是下不了决心。权力之争，年轻的时候有多醉心，年老了之后就有多想逃离。而他若是再陷入派系的倾轧之中，林家难免不会遭殃，到时候，林琅又该怎么办呢？
可老爷子不是不心动。曾经站在过巅峰的他，彼时有多辉煌，现在就有多落魄。他不想就这样籍籍无名地走进坟墓里去，他还是想留下点什么。可一定要是这样才能留下点什么吗？
凌欢篪看到老爷子很明显地在犹豫，心里有点意外。他一开始总以为老爷子让教授看着自己的目的就是希望今后能有机会从血族的研究中分一杯羹，但现在看来，似乎真的不是如此。
张教授心里担心乔镇司，但凌欢篪一直在也不好离开。不知道乔镇司和Aaron现在怎么样了。
“林琅？”满眼望去都是一片白茫茫的屋子里，乔镇司以为自己是在天堂。身边还有宛若天使的她。
林琅喜极而泣，“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我去喊医生。”林琅激动无比，这样的相逢比心里怀着渺茫的期待要好太多。
可没想到林琅的手却被乔镇司握住了，“不要走，不要。”这一走，是不是又再难见面了？每一眼都已经弥足珍贵，他不想再错过。
林琅转过身来站住了，一双眼睛里有太多的话想说，可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乔镇司的手小心翼翼地拂上了林琅的碎发，“我一定是在做梦吧？”
林琅贪恋这一刻的温存，“不，不是做梦，我在……”说着，林琅就两只手握住了乔镇司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你看，是热的。”
泪水顺着林琅的脸颊滚到了乔镇司的掌心，乔镇司几乎被灼痛了，但这时候才敢确定自己是真的再见到林琅了。
“这里是哪里？”乔镇司瞬间警觉起来。毕竟晕过去之前，他还是个为了活命而抱头鼠窜的逃亡者。现在他却出现在了林琅身边，不知道会不会给林琅带来麻烦。
“Aaron呢？”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乔镇司紧紧地盯着林琅。
林琅轻轻地拍着乔镇司的肩膀，“没事，你放心，这里是林家，你和Aaron都很安全。”
“林家？”乔镇司更加警觉起来。那个小忠将军便是军中人士，他与老爷子就算再有矛盾，也都是一个阵营里的人，对自己和Aaron，甚至是所有血族，必然不怀好意。所以林琅让自己放心，他又怎么能放心得起来呢？
“带我去见Aaron。”在林家，乔镇司明白能相信的人只有自己，就算是林琅兴许都会因为各种无法言说的原因而无法完全偏袒自己。可不管林琅做什么，他都不会怪她，就像自己那时候设计夺走了林家的私人飞机，林琅也不曾对自己说过一句重话。世事难两全，求的也就是一个权宜之计而已。
“现在还不行。”林琅想都没想就拒绝了。Aaron安置在另一处客房里，可这时候要是出去了万一碰上了凌欢篪岂不是很难办？谁知道凌欢篪这时候登门是为了什么事呢。
乔镇司难以理解地望着林琅，没有说话。他并不知道凌欢篪也在，只以为林琅是与老爷子达成了什么协议，这才阻止自己去见Aaron。
乔镇司并没有失望。就像他不是时时刻刻都能选择林琅一样，有时候他也会无法选择林琅。他笑着看看林琅，“我知道了。”
林琅拍了拍乔镇司的肩膀安抚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医生来。”
“好。”门被掩上的那一刻，乔镇司只觉得自己还没有看够。而他也知道自己势必不会留在这儿等着林琅。
所以林琅才出了这间屋子，乔镇司便一气拔了插在自己身上的各种管子，手脚并用地从窗户出去了。林家他还算熟悉，得尽快确定Aaron到底在哪里，然后带着Aaron离开。
乔镇司现在所在的是林家的顶楼，这一层多是客房和佣人的房间，但现在还没到休息时间，该不会有什么人才对。林琅说了Aaron也在这里，没道理这件事上她也会欺瞒自己，所以Aaron极有可能也在这一层。
乔镇司攀附在墙壁上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找过去，除去被窗帘挡住的屋子以外，并没有发现Aaron。难道还是得进去找么？
乔镇司心焦，但一直挂在墙上也不行，若是被人发现了就不好了。他于是顺着墙角想滑下去后再做打算。可这时候他却听到了老爷子和凌欢篪的声音，像是从书房里传来的。
乔镇司的神情越发紧张起来，凌欢篪为什么会在这里？Aaron真的还留在林家吗？还是已经被凌欢篪带走了？
乔镇司手脚利索地爬过去，看到书房阳台上的落地窗帘遮得严严实实，于是轻手轻脚地跳到了阳台上。
老爷子说道，“这件事，我还需要考虑一下。”
“考虑？”凌欢篪冷笑，“现在是分秒必争，差一秒都有可能让小忠将军占了先机。这血族的研究，谁到了手里，都是块宝。老爷子难道想错过这个宝贵的机会？”
林老爷子陷入了沉默之中。而此时乔镇司的胸腔中却燃起了一团火焰。他总以为家族制定的种种与人类相处的种种规则太过苛刻，对人类也不算友善。可其实不是，这个世界上，总有人类会对血族不怀好意。可谁也不是慈善家，总不能别人都拿着刀来了，你还摆出一个笑脸来。
乔镇司这时候已经默默地攥紧了拳头。那一夜，他就该要了凌欢篪的性命，而不是留了他一条性命让他在这儿讨论怎么研究血族。
一向唯老爷子是从的岑副官这时候却说道，“老爷子，当断则断啊。”
老爷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
“这事如果能握在自己手里，能不能东山再起不是什么问题，可林琅，就真的谁也动不了了。”
林老爷子一听岑副官这话终于下定了决心，朝着张教授问道，“教授的意思呢？”
乔镇司没想到张教授也在，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就断了他的后路了，他总以为找到了Aaron后可以去投奔一下教授，请他帮忙照顾Aaron，好让自己无后顾之忧地回去救自己的家人。
乔镇司并没有当场失态发出异动来，而是继续悄悄地听他们谈话。
林琅喊来了魏超却不见了乔镇司，一着急脸骤然红了起来。魏超也知道凌欢篪在，所以这事还不能声张。
“分头找。”林琅勉强保持着镇定和冷静。
魏超点点头。
两人把林家最顶层找了一遍并不见乔镇司，全都有些束手无策地望望彼此。
“他会不会走了？”
“他不会的。他一定是去找Aaron了。”林琅对乔镇司在这一点上还是很相信的。知道他绝不会就这样丢下Aaron不管。
Aaron因为伤势过重并没有担到顶楼去，而是留在了一楼魏超的小诊疗室里。可刚刚林琅一来一去间，并没有见到过乔镇司。
林琅又看看床上飘落的各种导管，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一下推开窗户往外搜寻着。
乔镇司听到了声响，顺着声音看过去，是林琅……
林琅看到乔镇司留在老爷子书房外的阳台上，竟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庆幸他还在，还没有离开。自己还能就这样远远地看他一眼。
可以这种方式再相见的两人，除了尴尬和无奈，还能有什么呢？所以两人都迅速地移开了视线，就好像彼此都没看见彼此一样。
林琅定在窗户那儿，也用自己的身体下意识地挡住了魏超。他还有他要做的事情，而自己唯有这样默默看着他，不给他添乱。
乔镇司一点儿也没有要从老爷子的阳台上离开的意思。林琅知道现在张教授和凌欢篪都在，他们讨论的焦点自然是乔镇司和血族的研究。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绝不会为乔镇司多考虑一分，所以现在乔镇司到底听到了什么，又准备打算怎么做。
林琅很担心乔镇司和老爷子、岑副官会因此闹得不可开交。可她又能怎么办呢？劝老爷子？还是劝乔镇司？谁都劝不了……最糟糕的时候，她大概可以用自己做肉盾阻击他们的战争吧，可那一刻，她只希望永远不要来。
乔镇司这时候也想到了这一点。如果他势必要和林老爷子站到对立面去，那到时候林琅怎么办呢？到底会是他不忍心伤害林琅而后退，又或者是林老爷子心疼林琅做出了让步？
可他不能退，这一步退下去就是万丈深渊，埋葬的不仅是他自己，还有家人。
那老爷子会让步吗？
乔镇司苦笑起来，那可真是鬼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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