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不撞南墙
峰叔一直跟着剧组进了休息的酒店，敲开了姚灵儿的门，说要当面致谢。
姚灵儿在圈子里无依无靠，不敢不依，只好把峰叔让进房间里。
“今天的事，真的十分谢谢你。”峰叔给姚灵儿深深地鞠了一躬。
姚灵儿吓坏了，纵是之前有作假诬陷秦斐先生的新闻一再传出，惹得峰叔是臭气熏天，可他在圈内的影响仍是无人能比。这样的人如此郑重其事地给自己鞠躬可真是受不起。
姚灵儿摆摆手，示意这也没什么。
峰叔却旁敲侧击道，“姚小姐自己一个人在圈内闯也不容易，日后若有机会倒不如和我们公司合作。”姚灵儿二进剧组，前后的行为举止截然不同，这之间一定是受了人的意或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他要问问她背后到底是谁。
姚灵儿果真摇摇头，“峰叔的公司里可都是大佛，我去了，哪儿还有容得下我的地方呢？”
峰叔没再坚持，“今天的事……”
“我能替林琅挡一灾也是缘分。”峰叔仔细辨认着姚灵儿的表情，想看个清楚她对此事究竟是否早就知了情。只可惜姚灵儿一直低着头，峰叔怎么也看不清楚，只好作罢。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无论这事里有没有姚灵儿参与，照她这样的发展，日后也不能小觑，指不定就是林琅的威胁了。
Joe没想到林琅会再回片场，吓得躲在树丛里一动不动。林琅四处转了转，也的确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Joe屏住呼吸，只敢偷偷看林琅几眼。忽然林琅站定脚步，双手做喇叭状，“乔镇司，你给我快滚出来。”说完，林琅双手叉腰，一副生气的模样。
Joe的心跳猛地加速，满头问号，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
林琅见四周并无动静，“不出来是吧？”她掏出手机来拨通了Joe的电话，此时的片场空阔寂寥，纵是轻微的震动声也已经足够惹人注意了。
Joe只觉得兜里的手机仿若一块定时炸弹一样，自己整个人随着手机的震动也越来越僵硬了，一点也不敢动弹。
林琅竖起耳朵来，循着声音一点一点地过去了，忽然倒在地上，“哎哟……”
Joe从树丛里冲出来，“怎么了？”
林琅却丝毫没有受伤的样子，很利落地冲过来跳到了Joe的身上，双腿环住了他的腰，“就知道是你，就知道是你……”她生气起来，狠狠地拍着Joe的脑袋，“为什么救她？为什么要救她？不知道我看见她就心烦吗？嗯？”
林琅毫不手软地揍着Joe。而Joe的脸被林琅柔软的身子捂住了，跌跌撞撞地走着，却又怕摔着林琅，两只手只好从腰那里托住了她。那姿势的虔诚，就好像托住的是整个世界一样。
“为什么救她？”
Joe心中苦笑，谁想得到再和林琅见面会是这样呢？
林琅终于愿意从Joe身上跳下来了，却还是不忘狠狠地踩了Joe一脚，“下次你再救她，我还得揍你。”
Joe吞吞吐吐，“可她……也不坏……”
“那反正我就是看她不爽……”
Joe默不作声，头一低，宛如刚被老师训过话的孩子一样。
林琅双臂环在胸前，“为什么不给那些黑粉讲道理了？”这事还梗在林琅心头。她可不懂什么知恩图报，也不懂乔镇司只是好心却无义务如此这般。她只知道乔镇司既然做了这事，好好儿的怎么又停了？
“有点忙……”
林琅“呸”了一声，“忙？忙还一看到我发的定位就过来了。”
“我……”Joe这下编不出什么瞎话来了，只好挠挠头。林琅转身往车上走，Joe还站在原地，等林琅回过头时，又是一顿臭骂，“走啊，不走留在这儿喂狗啊？”
“哦。”
Joe很老实地坐进副驾驶室，手和脚都规规矩矩地放着。
林琅看到Joe身上的伤，有意戳了几下，疼得Joe龇牙咧嘴，“活该。”
林琅不知怎的，越想越气，这人没空给那些黑粉讲道理，却有空跑片场来救姚灵儿，最后还受了一身的伤。她油门一脚踩到底，一路开得飞快，到了Joe的公寓楼下。踌躇了片刻，林琅也还是跟着Joe进了电梯。
峰叔那边电话早追来了，问林琅去了哪儿，林琅胡扯一通总算是把峰叔忽悠过去了，一进Joe的公寓门就开了冰箱，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吃吃喝喝起来。
Joe自行去卫生间处理伤口，等再出来的时候，林琅已经抱着手机在骂街了。
“怎么了？”
林琅把手机丢给Joe，“你看看，你做的好事……网上居然都在说姚灵儿替我挡了一灾，说她这么善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呸……真该把她摔死算了。”
Joe的眉心突突跳了几下，“她也不是……坏人。”
林琅眉头一皱，双手撑在沙发上，一只腿跪着，上身前倾地看着Joe，“你是不是木头啊？我说了看她不顺眼就是不顺眼，知不知道这个圈子里还轮不到她姚灵儿来说话啊？”她林琅才是跺跺脚娱乐圈都能抖三抖的人。
林琅凑得太近，说话时间或还有唾沫星子飞到了Joe的脸上。Joe像是软脚虾一样，顺着林琅的身体慢慢地瘫倒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敢动弹。
林琅本是气的，可这会儿以这么奇怪的姿势和乔镇司四目相对，不知怎的竟笑出声来。她用指尖轻轻地拂了一下乔镇司的雀斑，一抿嘴，竟低头啄了一口。尔后她几乎是以光速从沙发上弹开了。
Joe也呆住了，还是那副姿势倒在那儿，林琅想了想挪过来了，也不看他，只顺势拍了拍他，“你也不要想太多，我不会对你负责的，你还……不够格……”
“哦。”这样的话，Joe也只能默默地如此回答。只是他的身体被林琅那么一拍，却不安分起来。之前在电梯里，林琅也曾主动……主动……不知怎的，Joe越想脸上越发烫起来了，也不敢多看林琅一眼……轰地一下，冲进卫生间里，看着自己形状奇怪的裤子，苦笑起来……原来……原来……
林琅最恨的也无非就是乔镇司这副木头样……这世上能让自己主动送上一枚香吻的人已经不多了，能让自己主动两次送上门的，乔镇司还是开天辟地的头一个……可他的表情却永远都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悲，所以自己才会抢先说了那样的话。可现在他居然当着自己的面撇下自己，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嗨，可说起来，自己不是在生他的气吗？又为什么要吻他呢？
林琅气得只想去撞一下南墙。
“如果是我坐在马上，你会救我吗？”林琅嘭嘭嘭地敲门。
“会的。”Joe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欲望。
“嗯。”林琅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了，姚灵儿他会救，自己他也会救，所以哪怕马上坐着的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他也会救吧？
“是不是马上只要是个人，你都会救？”
“对。”
林琅终于不再发问了，如此看来当初他为自己深入新疆的荒漠，也无非就是那些大而化之的理由。
林琅叹口气，为了掩饰自己的失落，只好低头刷起微博来。姚灵儿托她的福，在热搜榜上已经爆了。这下看来她是彻底火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而等Joe从卫生间里出来时，林琅早不见了，就好像今天再见她一面也就是梦一场一样。
隔天一早，Joe坐在办公室里研究姚灵儿的新闻。那匹马后来不知所踪，为何突然发狂也成了谜。张教授恰好推门进来要找他拿些资料。Joe被吓了一跳，也没来得及关新闻页面。
教授瞥了一眼新闻，忽然淡淡地说道，“哦，马儿发狂吗？我倒是想起来以前Adam给我们上课时的一件事了。”
教授绝不会说什么无意义的话，“什么事？”
“以前我们这拨研究生跟着Adam做过一个关于马的研究项目，但是Adam却从来不和我们一起接近马厩。有同学以为Adam是怕马，后来在马厩附近故意大喊，说自己受了伤。Adam听到了，过来一看，没想到马儿却忽然狂奔起来，那个装受伤的学生也真的受了伤……”
Joe准确地抓住了疑点，“为什么马儿会突然发狂？”
“这也就是Adam不靠近马厩的原因。”教授暂且放下资料，坐在Joe对面的小沙发上，“其实据推测，很久远的过去，人类对血族也是有记忆的，只是现在人类都忘记了。可其他的有些物种，对血族却还有记忆。”
“马就是？”
“对，马的身体记住了血族，感知到了危险，所以发了狂……”
“什么？”Joe只觉得撑不住自己的身子了，“不……不会的……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可是……猫和狗……对我们……”
“所以，是有的物种记住了，有的没有……你看人类，也并没有记住你们。为什么血族现在要隐瞒身份地活在人类世界里，其实也还是个谜。但据我推测，人类之前与血族一定爆发过战争，人类虽然获胜，血族却也没有灭亡，所以从此以后隐瞒身份活在人类世界里。”
“不会的，人类……”
教授料到了Joe要说什么，“人类的确身体机能比不上血族，所以这个获胜一定是数量上的获胜。”
Joe低下头，“这些……”
“这些事也都是我的推测罢了……毕竟这是你们血族的机密，Adam或许知道，但不会对我说。而你，应该还不够格知道这些事情。”
Joe目送着教授拿好资料离开了，看着手机的目光犹如在看着什么很危险的东西一样。他对着手机大约坐了得有半个多小时，终于给Adam发了一条短信，“马记得我们？”
Adam的短信回得很快，“Yes，马对我们的气味很敏感……所以远离马儿，珍爱生命。”
Adam的短信犹如致命一击，压在他的心上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忽然发起狂来，把书桌上摞得高高的书和资料狠狠地推倒在地上，长啸一声。
这声音惊动了实验室里的同事们，可大家与Joe的关系都只是一般而已，更何况这声音听着有些毛骨悚然，所以也只敢站在窗边或是门前看看，不知道这个往日里看似平和的家伙怎么突然发了狂、又发出这样奇怪的声音来。
张教授镇定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这样的啸声他也曾听过，只是Joe的远不如Adam的更令人发寒。
张千阳近日难得在实验室，听到声音的时候放下了手边的东西，本想跑出去看看，可最后还是只停在了办公室门口。他的事，自己绝不该再插手的。
Joe等到围观的人都散了之后才开始一点一点地把资料和书收好。
自己真是一则笑话，以为自己也可以做个英雄，可以为她遮风又挡雨，可其实到最后，风是他给的，雨也是他给的。
《凌天记》补拍已经渐入尾声，林琅也已经开始频繁出席《凌天记》的宣传活动了，经常一身晚礼服出入在北京浓重的夜里。夜微凉，她常常在后台等候的时候会想不起乔镇司的温度。明明也接触过许多次了，可就是想不起来。自那天见过之后，乔镇司就好似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了一样。微博下不会再有他的评论，微信上也不见他有任何消息，他还好吗？北京的秋天，他还习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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