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六、一潭浑水
“乔镇司……乔镇司……”
是谁在喊他？
乔镇司的手指微微动弹了一下，这里是哪里？为什么他会觉得好冷、好冷？
“乔镇司……乔镇司……你睡着啦……”
是林琅吗？
“林琅？”乔镇司从干渴的嗓子眼里挤出来两个字眼，“你来了？”
不对，她明明说过了再也不见面的，又怎么会来看自己呢？他的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来。
乔镇司的眼睛始终没有睁开过，就好像如果他不睁开眼睛的话，就能在梦里见到林琅一样。他试图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可却好像被什么牢牢绑住了一样，让他完全动弹不了。
这儿究竟是哪里呢？
乔镇司终于强迫自己睁开眼睛了。惨白的墙壁混合着各种消毒水和化学试剂的味道，而若隐若现的血腥味突然让他胃里的小兽狂躁起来。是血的味道，那是他现在最需要的东西了。
“你醒了？”
乔镇司听到这个声音毫不意外，果真对他起了歹意的只能是凌欢篪。在他中了麻醉枪后失去知觉前的那一刻，他就准确地做出了判断。但是他想不到梁欢也会帮助凌欢篪，甘愿做了诱饵。人生果然处处都是陷阱和埋伏。
所以，曾经遭受过的切肤之痛，现在又要一刀一刀地再在他的身体上留下各种印记了吗？
可这时候他明明不能躺在这里。他要去查清楚杀人案的真相，甚至他应该站出来向大众和媒体主动澄清，他和林琅，从未有过逾矩之举。就算有过什么，也只是他对林琅的非分之想罢了。
乔镇司第一次看向张千阳的眼神里有了强烈的恨意。
张千阳被这个眼神吓住了，险些摔了自己手里的试管，而试管里是刚取的乔镇司的细胞。张千阳一时间不知所措，但原来他也是会生气的，而不是永远都木木讷讷的。这样也好，至少说明，血族在情感机能上与人类是同步的，这对她的研究也是有利的。
张千阳自己也狠下心来，“你逃不掉的。”可她想要从这种生活中逃离，要么帮助乔镇司，要么帮助自己。她受够了这样的日子，所以选择帮助自己。
乔镇司咬破了自己的舌尖，拼命地吮吸起来，想先平息自己胃里的那一只恶魔，要不然他不知道自己会对着张千阳做出什么事来。
而此时教授还在和凌欢篪谈判。
“带我去见乔镇司。”这是教授深思熟虑后重新提出的要求。
“这一次，就算是教授你阻止我，我也不可能放弃。”凌欢篪先向教授摆明了自己的立场。
张教授点头，“我知道。可既然我作为研究负责人，去见见实验品，无可厚非吧？”
“可是……”凌欢篪很有些迟疑。
张教授看向凌欢篪的表情高深莫测，更让凌欢篪一时间没法做出决定来。
“你去见他……”
“去见实验品，自然是做实验。”张教授的确是准备去做实验，而且会是最危险的实验。如果他失败了，乔镇司怕是就再也没有机会走出凌欢篪的实验室了。可现在他不确定的是，就算他做好了冒险的准备，乔镇司自己是不是也愿意配合他呢？
张千阳与郑毅配合得很默契，一个人采集数据，一个人记录，谁也不说一句多余的话。
凌欢篪来了之后要求张千阳和郑毅采集完数据就迅速离开这里。他有事要和这个实验品谈一谈。
张千阳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他体内的麻药还没完全过去，不要打扰他太久。”
凌欢篪点头。
张千阳和郑毅前脚离开这里，后脚教授就来了。既然都已经带着教授来见乔镇司了，凌欢篪也就没再藏着周庆崎了。
张教授冷笑，“说出去谁信呢，凌氏的三少居然有个癖好是偷人，而且偷的还是个活死人……”
凌欢篪充耳不闻，“所以教授现在能说想见乔镇司是为了什么吗？”
张教授一脸严肃地看着凌欢篪，“你不是一直想看看血族身体机能能发挥到多大么？”
“你有办法？”
张教授晃了晃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手里的小玻璃瓶，“这里面，就是你想要的东西。”
“这是什么？”
“PH4。”
凌欢篪在等教授继续解释，“这种东西是否存在，一直是生化界争论的话题。我也是才提炼出来的，就只有这一点点，是否能成功，我也并不确定。”
“简单说来，就是骨骼生长剂，只需要一点点，能提供给人体和大脑所有生长所需要的材料。但据估计，服用过后，虽然身体机能可以被挖掘到最大，但是也有很强的副作用，与毒品无异。所以这种东西的研究，一直是被禁止的。”
“所以，你也不能保证这种东西是否有用，是吗？”
张教授已经从架子上取了一根注射器了，“我自己的研究，我自己相信。”他已经做好了注射的准备，“凌少，不相信我吗？”
凌欢篪莫名地紧张，但心里却有个声音对自己说道，“喂，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全世界都知名的生化教授，自己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张教授见凌欢篪没有反对的意思，推开无菌室的门进去了。
“教授。”乔镇司看见教授的这一刻是绝望的。尤其是看到教授手中还有一根针管的时候，“你要做什么？”
“你为什么不走？”张教授很温柔地卷起了乔镇司的衣袖。这种温柔，至少不是对待一个实验品该有的。
“我……”
“红颜祸水，你知道吗？”教授的动作格外慢条斯理。
“教授……”
张教授背对着隔离窗站着，看向乔镇司的时候竟然笑了，笑得很温柔，他一边把针头扎进了乔镇司的肌肉里，一边催眠似的说道，“睡吧，睡吧，睡醒了，就离开这里。不要再回来了。千万不要再回来了。”
乔镇司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了，眼前的教授越来越模糊不清了，嘴巴微张了张，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凌欢篪在外头看到乔镇司的反应后，心里有些狐疑，“他怎么睡着了？”
“PH4是催动人体的大脑和骨骼再次生长和发育，这种过程会很难受，所以我加了催眠药，让他好好睡一觉，一觉之后醒来，他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凌欢篪无法压抑住自己心内的狂喜，“要多久？”
“十二小时至十六小时。”
“好。”也就是说，十二至十六个小时之后他就能看到一个真正的怪物了。
林琅的公寓楼下终于没那么多的人围着了，她苦于爷爷和岑副官的苦瓜脸，躲回了自己的公寓里，又向峰叔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测，“曝光我的，是不是小文？”
峰叔没有否认，反正也找不着小文了，林琅还能怎样？可林琅还是不甘寂寞的，发了条微博，“被狗咬了一口，真他妈的恶心。下次别让我看见，就算是咬一嘴毛，我也得咬死你。”
林琅带了好些秦斐的相册回了公寓，有事没事就翻翻看。峰叔也难得清闲下来，与林琅一道翻看了几页，忽然犹疑地喊道，“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林琅凑过去看。
峰叔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说，“你看，这两个人是不是梁欢和郑树安？”这张照片是秦斐拍摄《半粒朱砂》时有粉丝来探班时拍下的，不想把不远处的梁欢和郑树安也拍进了镜头里。可那两个人似乎有什么不对劲，表情都很奇怪，像是吵架了一样。
林琅又翻了几页，有当时一同拍下的好些照片，后头的几张甚至郑树安和梁欢已经起了激烈的肢体冲突。
“他们怎么会吵架呢？”峰叔若有所思地看着照片。
“打电话问问就知道了。”林琅当即就给郑树安打了电话。她与峰叔不知怎的，都对这一点格外在意。
峰叔示意林琅开了免提，让他也听一听。郑树安此时才从凌氏大楼里出来不久，见到了林琅的来电，还以为是林琅知晓了乔镇司的事，心里咯噔了一下。可谁知道林琅却问道，“你之前是不是说过自己和梁欢不大熟？”因为郑树安也拍摄过初版的《半粒朱砂》，所以林琅和峰叔向他打听过剧组里的事，可当时郑树安却说自己只是个龙套，呆在剧组的时间很少，而且当时的他才起步，没什么资格接近秦斐，更和梁欢不熟悉。
“梁欢？怎么了？”
“你之前在《半粒朱砂》剧组，有没有和他吵过架什么的？”
“吵什么架？”
“就是我这里有好几张我妈粉丝的探班照片，上头拍到了你和梁欢，看样子你们在吵架，我想问问怎么回事。”梁欢是妈妈生前接触得最多的人了，而郑树安一直是妈妈的粉丝，这中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郑树安迟疑了半晌说道，“我不记得了，过去那么久的事了，谁记得呢？兴许是在片场不小心起了冲突吧。”
林琅与峰叔交换了一个眼神，没再多说什么。彼时的梁欢在娱乐圈已经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而以郑树安的性格，该不会轻易与人起冲突才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林琅甚至隐隐觉得他们引起他们冲突的矛盾点一定是妈妈。
郑树安毫无收获地回到了公寓里，对Aaron和Fiona歉疚地摇摇头，“我只知道的确是凌欢篪绑走了乔镇司，可至于人在哪里，没有问不出来。而且，以乔镇司现在的身份，绝无可能用正常的手段，化解此事。你们对凌欢篪为什么抓走乔镇司，有没有什么知道的。”
两人皆是摇摇头。
郑树安却觉得这事不简单。他怎么看凌欢篪与林琅都是逢场作戏，凌欢篪犯不着冲冠一怒，为林琅做到如此地步。更何况，虽然接触得不多，但他能感觉到凌欢篪就是个实实在在的商人，绝不做对自己无益的事。可抓走乔镇司，对他能有什么好处呢？
威胁林琅？
郑树安此时联想到了杀人案后不久凌欢篪和林琅的订婚消息，似乎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林家的老爷子位高权重，凌家到底只是个商人之家，若是攀上了林老爷子这门亲事，便可免去许多麻烦。难不成凌欢篪抓走乔镇司就是和林琅的约定，他用他的方法解决乔镇司的困境，而林琅答应与他订婚作为交换条件，这可能是郑树安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了。
郑树安为劝说Aaron和Fiona稍安勿躁，便把自己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
“所以有可能凌欢篪绑架了Joe，是为了救他？”
“对，他们商人毕竟门路多，心眼儿也多。”
Fiona还是有点放心不下，“那为什么到现在Joe还没有联系我们？”
“这……”
Fiona朝着Aaron使了个眼色，“打扰了，我们暂且离开，却看看能不能联系上Joe。”
郑树安不好拦住他们，而Fiona和Aaron一出了门却是直奔林琅的公寓。如果真如郑树安的推测一样，那去问一问林琅便知道了。
林琅的公寓门被敲响后，来开门的是司燃。司燃很警惕地看着门外的两个陌生人，峰叔也还在，听见司燃开了门，却听不见回答，心里犯怪，便来看看。
Fiona用了手机上的APP一句一句地翻译自己的话，“我要见林琅。”
林琅敷着面膜出来了，见到这二人的相貌，便想到了乔镇司。可等林琅看完了Fiona在翻译软件上写下的一段话后，立即跳了起来，“这个凌欢篪，该死……”
林琅也没换下家居服，就要去见凌欢篪，峰叔不允，“你这时候去见他干什么？”
“去叫他把乔镇司放了啊。”
峰叔觉得林琅简直是不可理喻，“这水是越来越浑了，你现在抽身上岸，还来得及。”
林琅把自己脸上的面膜一把揪下来，“总而言之，事情闹成这样就是你的错，现在我去给你弥补错误，有什么不对？”
“我的错？我哪里错了？”
“你不该利用乔镇司。他多傻，你不知道吗？”
峰叔气得直发抖，“你要是去见凌欢篪，从此以后，是不必再来见我了。”
“不见就不见。”
林琅已经冲出了门，Fiona和Aaron对视一眼跟上了。司燃照旧是要跟上的，还顺道给老爷子和岑副官偷偷地汇报了情况，说乔镇司被凌欢篪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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