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相逢无言
等Joe重新站在北京的天空之下时，他才觉得自己的呼吸好像顺畅了点。Adam在他来北京之前就调侃过北京的雾霾，说这样一来出门指不定都不用抹上防晒霜。但防晒霜Joe一直都还小心翼翼地抹着，可阳光确实没有那么通透和刺眼，这让他从头到脚都觉得舒心，不像新疆的烈日，烤得他无处遁形，十分虚弱。
林琅现在应该还在拍戏吧？心情有没有好点呢？她和郑树安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Joe通知了教授自己回来的消息，再见到张千阳的时候，Joe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像是有点不敢再看张千阳，怕自己无形间所有的举动都成为了她的研究数据，这让他感到惶恐，所以对张千阳是唯恐避之不及。
Joe暂时还没有告诉Adam这事，怕因为此事而使得Adam和张教授的感情有了隔阂。但他却很不自然地和Aaron聊了聊。他问Aaron家里最近会不会搬家，Aaron只哀嚎，“搬家？谁说要搬家了？我才刚找到一个女朋友，sososocute，我可不想搬家。”
Joe稍稍安下心来，这么看来，家中暂且一切无碍。接下来该怎么做他也还没想好，所以竟是彻夜无眠。
实验室里的一切似乎都还是老样子，只是教授越显苍老了，也经常唉声叹气。这么一来，Joe更不敢把凌欢篪和自己说的事跟教授说起。Joe还是后来见到了厉崇海的时候才知道，张千阳已经自作主张地把周庆崎接到家里照顾了。
厉崇海那天是来送报告的，也没进实验楼，只把Joe喊下楼。
报告交到了Joe手上，厉崇海却并不想离开，而是一连抽了好几根烟，抽得Joe犯呛，“还有事？”
“没事。”厉崇海抬头看了看张千阳的办公室，“千阳在吗？”
“在。”Joe忽然觉得或许和厉崇海商量一下也不错。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厉崇海却苦笑道，“我想辞职了。你觉得呢？”
“辞职？因为教授……”教授说过厉崇海不适合干这一行，Joe还记着，以为厉崇海因此伤了心。
“不是。她最缺钱，又不缺我。她缺什么，我就给她什么吧。”
Joe默默地看着厉崇海，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已经把庆崎接到家里住了，我……”厉崇海甩掉烟头，突然仰起头来喊道，“张千阳，张千阳……”
Joe站在旁边被他突然大喊起来吓了一跳，厉崇海又大声喊道，“张千阳，我爱你……我爱你……你知不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
实验楼里好些人都出来围观了，有人认识厉崇海，也有不认识的，全都在议论纷纷，还有人在起哄，“张千阳……张千阳……快出来啊！”
张千阳穿着一身实验服，冷着脸走到阳台边，手上却还有一杯茶，毫不犹豫地朝着厉崇海泼了过去。厉崇海没躲也没闪，就那么让一杯凉茶兜头浇了自己一身。他是该需要冷静冷静了。
Joe没办法，把厉崇海拖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又给他找来了毛巾。
厉崇海把脸埋在毛巾里，“乔镇司，我肯定是疯了。”这还是他头一次喊Joe的中文名，“现在我居然在想，千阳用冷水泼我说不定还是有点喜欢我的，要不然，她为什么不用热水泼我呢？”
Joe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好静静地望着他，许久之后突然问道，“你……想研究我吗？”
“嗯？”厉崇海擦了把脸，惊诧万分，“什么？”
“张千阳她……”
厉崇海摇摇头拒绝了，“不管是为她，还是为自己，我都不会研究你的。我虽然被教授说了不适合干这一行，但我也有我自己的坚持。”这样的厉崇海，Joe觉得有些陌生。
厉崇海又说道，“我说过，你之于我，是从小就有的一个梦，我不会破坏那个梦。”这样的话别人听起来或许只觉得蠢或中二，但Joe听起来却觉得无比温暖。只有这样，他才可能心无芥蒂地与人相处、交往。
“更何况，把周庆崎治好了，亲手再把千阳送到他身边吗？我又不傻是不是？”
“你要辞职吗？”
厉崇海摇摇头，“不了，还是留在看得到她的地方吧。”但那之后，厉崇海一天打了有三份工，在不同的工作场合里辗转、变换身份，而唯一不变的也只有他对张千阳的一心一意了。
林琅那之后很久都没再和Joe联系过，但Joe每天都会看林琅的微博，也会看各种和林琅有关的新闻，好的，不好的，都自己一个人慢慢消化。也还是照旧会一板一眼地和黑粉理论，但林琅却再没说过他傻。而之前一直让他很在意的爆胎和骑马事件，好像也就这样没了音信。粉丝们都说林琅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而Joe每天所想的是，有峰叔在的话，一定能保护好她的，对不对？
等Joe再在北京见到她的时候，北京已经天气转凉了。
Joe那天刚起床不久，忽然听到走廊上有林琅的足音，手里还拿着漱口杯就迫不及待地开门去了，果真在门外看到了拉着大大的行李箱的林琅，黑了，瘦了。
林琅戴着墨镜，冲他微微一点头，“这么早出门？”
Joe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打招呼，只好胡扯，“是……是啊，要上班去了……你回来了？”
“回来了。”林琅停下脚步看着Joe，审视的眼神意外地充满了戏谑，“所以，你要拿着漱口杯，穿着睡衣去上班吗？”
Joe假装咳嗽了一声，“啊？哦……我……”
“去上班吧，我看着呢。”林琅朝着电梯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Joe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回来。”Joe如蒙大赦，但也只敢转过身来，却没有重新走回林琅身边去。
“你是听到我回来了才急急忙忙地出来的吗？”
Joe舔了舔嘴唇，正要回答时，林琅很严肃地说道，“我只想听实话。”
“是。”
林琅回北京后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呼吸顺畅了，这么多天以来在剧组的不愉快也一下子烟消云散。
林琅一点儿也不客气地进了Joe的家里，Joe却像是变戏法似的从冰箱里一个一个地掏出了打包得好好的熟食。林琅看也不看，打开包装盒就大快朵颐起来，其间还含糊不清地说道，“你上班去吧，我在你这儿待一天，等屋子收拾好了再回去。嚯，没想到你这儿居然还留着这么多好吃的，可想死我了。”
“哦。”其实林琅不知道的是，她在新疆拍戏的这么多天，但凡在微博或者朋友圈里说了什么想吃的、想喝的，第二天Joe都要找人打听了买来，一一在家中的冰箱里放好。若是过了期，Joe便处理掉，再换上全新的，等着林琅回来。林琅也不负所望地吃得很豪迈。这么多天来，不管是剧组的盒饭，还是新疆的饭菜，都吃得她快吐了。
Joe洗漱完毕出门上班，临出门前却又回头看了一眼，像是不相信林琅回来了一样。
等Joe关上门离开后，一直大吃大喝的林琅却突然停下了动作，嘴里含混不清却又很大声地说道，“我喜欢你，乔镇司，我喜欢你……”她拉开乔镇司的冰箱门时就看出来了，里头摆着的东西统统都是自己在新疆念叨着想吃的。凌欢篪和雪千臣也示过好，给自己花费了巨大的人力和物力送去了片场，甚至也有粉丝探班时给自己带过，可是那些都不及乔镇司准备的吃在嘴里更显美味。
可其实，林琅准备再见乔镇司第一眼就要发一通火的……自己希望他能留下来，他却听信了峰叔和柯总的话，离开了。所以她心心念念着要教训他一通，甚至坐飞机回来的时候，就一直在想怎么骂才显得更有气势。
可等她看到乔镇司穿着睡衣、端着洗漱杯，慌里慌张地出来时，她却哑了火，甚至还顺理成章地又赖到了他这里来了。
事实其实是，峰叔在她回北京之前，就把这里的公寓处理掉了，连说都没有跟她说过。所以在机场和峰叔大闹一通后，林琅一个人上了出租，这才发现偌大的北京，她却好像没什么地方能去。之前的公寓，是还未成名前公司给置办下的，这么多年她也懒得折腾，就再没搬出去过。可现在峰叔不声不响地把房退了却是真把她给点着了，所以在机场时一点儿也没给峰叔留面子，自己拉着行李箱蹬蹬蹬地就走了。
司机载着她转了好几圈，最后还是来了这里。
等她看到乔镇司的时候，她才确切地明白了，她来，无非就是想看他一眼。骂他也好，无非都是借口罢了，都是借口……
只是她隔着门说出来的话却是连自己嘴巴里的鸡腿都给吓掉了……
她喜欢乔镇司吗？
喜欢吗？
就像爸爸喜欢妈妈那样喜欢乔镇司吗？
她无处可去，所以来见他，就是喜欢他吗？
林琅不知道，吃得太饱之后就开始犯了困，索性什么也不想了，倒头就睡，昏天黑地，不管不顾。
Joe这一天却难熬极了，林琅刚喊出“喜欢”的时候，他就想推开门进去。可却又觉得他的身后似乎站满了人，有家人，有教授，有峰叔，都在看着他，所以他是不该推门进去的，对吧？他无钱无势无能力，在圈内，对林琅压根儿没有任何助益。可是，就这样不回应林琅，会不会不太礼貌或者又惹林琅不开心呢？又或者，林琅说的喜欢，或许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层意思吧？
Joe是被自己绕晕了，一整天都有些魂不守舍，也是从新疆回来后头一次忘了避开张千阳。
张千阳不傻。她自己从看到凌欢篪的血族研究计划项目表后就把自己之前所有的研究资料都锁起来了，有意要疏远Joe。可她也注意到了Joe一直像是有意要避开自己，便顺其自然地尽量不上前搭话。
可今天的Joe却太不对劲了。这几日他也进实验室指导新生做做实验，本来是很顺手的事，可今天Joe却错误百出。最后被张千阳很不客气地请出了实验室，“不能认真工作请不要来，你知不知道实验室里一点小的疏漏最后都会酿成大祸？”
Joe满面通红，“对……对不起……”
张千阳忽然不忍心起来，“你怎么了？”
Joe不由自主地问道，“喜欢是什么意思？”这么一说，Joe记起张千阳也对自己说过“喜欢”，他看向张千阳的眼神越发困惑了。可当初张千阳那个“喜欢”却似乎并没有让自己有多在意。
“嗯？查字典去……”张千阳只觉得Joe莫名其妙，有些厌烦，也没再搭理他。
Joe自己也把字典翻烂了，可最后却也只敢小心翼翼地确定林琅是不讨厌自己的。
Joe那晚是提心吊胆地回了公寓，不知道该如何再面对林琅。可等他门一推只有遍地狼藉和一桌残云，还有在沙发上睡得东倒西歪的林琅。他因为不必和林琅面对面相处，不由得竟长舒了一口气。
喜欢吗？
如果只是不讨厌的话，那他也是如此……他甚至已经不仅仅是不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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