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诺言
忽而，外头飘起一阵小雨。
赵璃抹干净脸上的泪，复又挂上温婉可人的微笑，往崔宅里走去。
从长公主府出来之前，魏明昭同她讲了一句话。
“你觉得崔琮对你，可曾有过半分感情么？你觉得，他娶你，到底是什么缘故呢？”
有没有感情这事，方才赵璃已然明白了。
她声嘶力竭地挽留，却换不回来他哪怕一句话的虚情假意的安慰。
便是连装他也不想装一装的。
她原本以为，只要人在她跟前了，怎么样都能将心捂热，终究是她想错了。
而至于娶她的缘故，一是因为合欢散那事，她摆了他一道，使他措手不及，不得不答应下来……
再有，恐怕便是上柱国府家的家世了。
难怪，他从那什么远的地方请来清栢法师，从来都是为了向父兄卖好的。
可他不喜欢她，她又怎么能让他如愿从上柱国府得到一丁点好处。
赵璃狠狠咬住下唇，踏入崔琮的书房内。
崔琮正坐在书案旁，手里握着卷宗，静静地看着，见她来，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赵璃也不说话，提了一旁矮几上的茶壶，替二人各自斟了一杯茶，端了一杯放在桌案上道，
“夫君，忙了一天了，理当好好休息才是，这会子便别看这些东西了，伤眼睛。”
崔琮依旧没有抬眼，翻了几张书页，道：“你今日去何处了？”
“同几个朋友一起散了散心。”赵璃并没有说实话。
“哦？”崔琮微微抬眉，“我竟不知，你何时成了长公主的朋友？”
赵璃微微一愣，道：“阿琮如何得知，我是被长公主请去了？”
崔琮声音冰冷。“这个你不必管。长公主同你说了些什么？”
赵璃饮了一口茶，道：“没什么，便是请我去府上玩玩。”
“那你方才为何撒谎？”崔琮这才抬起头，定定看向她。
一股莫名其妙的压迫感传来，赵璃头垂得低低，道：“长公主怎么说，都是时旬那边的人，我怕你不高兴。”
“那你呢，阿璃你，是哪边的人？”崔琮语气突然软了些。
赵璃听他唤自己阿璃，方才那些下定决心要同他做个了断的念头，突然就全然不见了。
只是不死心地，她又问道：“回答这个问题前，我只想知道，你到底对柳令月是什么意思？”
崔琮见她这般问，道：“我欠她的，上辈子没还清，这辈子还得继续还，这是我的命……”
赵璃眼睛红了一圈，道：“那我呢？我对你来说，算什么？”
崔琮骨节分明的手指不断在桌子上敲打起来，半晌，听他道：“你如今是我的妻，还有什么担忧的呢？”
“可你心里装着别人，我这妻做的又有什么意思？我这妻又能做多久呢？”赵璃质问道。
崔琮眼神依旧冷冰冰，声音里却是笃定，“直到你生命的最后一刻，你都会是我的妻。”
赵璃不住地眨着眼，真想不到，竟然，从崔琮口里听到了这样的话。
实在是令人吃惊……
直到生命最后一刻，多么动人的话。
就算不是最爱的人，只是有个妻子的名分，这也算是伟大的承诺了。
赵璃一下子断了与崔琮争吵的心思，更别提来之前想的那些，将清栢法师赶出上柱国府，还有和崔琮和离之事。
“阿琮，你的诺言，我记住了，”赵璃顿时笑逐颜开，“我这便去厨房给你准备晚饭。”
崔琮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道：“还有一事，我想同你商量商量。”
“你说。”这还是第一次赵璃听见崔琮说有事要同她商量，她眼睛亮亮堂堂，充满了期待。
“你既然去了长公主府，应该晓得了，阿月患了重病。”崔琮道，“我想请清栢法师去她府上为她医治几天，待他们请的医师回来，便能重新为岳母和阿文治病了，你觉得如何？”
赵璃心里一揪一揪的。
原来说上那么一番情话，最终的目的，还是想要给柳令月谋得利益。
还不等赵璃开口，崔琮却又继续道：“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你为难了。”
“当真？”赵璃心顿时又软了下来。
“当真。你若不喜我去见她，你活着的每一日里，我都不会去见她。”
这话听起来有些古怪。
赵璃只当是这迂腐的书生不会说好听的话，一时间又是满心欢喜，“那便让清栢法师先去给她治病吧，毕竟是活生生一条命呢。”
崔琮颔首，轻道：“阿璃果真良善。”
这话算是夸到了她心里去……
赵璃娇滴滴道：“我去准备饭，你别看那些卷宗了，瞧着便叫人头痛。”
说罢，便提着裙摆，往厨房跑去了。
不一会儿，肖掌柜从暗处走来，识相地紧闭了房门，又道：“主子，你当真是最后一次为了柳娘子么？你准备和她一刀两断了？”他顿了顿，
又道：“想必主子这么做，自然有自己的道理，如今仆固语那家伙以柳娘子的命做挟持，不肯好好为主子办事，那主子便只能继续和赵娘子虚与委蛇，等待时机成熟，除掉仆固语，再做打算了。”
“你觉得自己很聪明么？”崔琮道，“我这辈子不可能放弃阿月。”
“那主子方才为何那么说？”肖掌柜疑惑道。
崔琮语气淡淡：“只要阿月醒来后，赵璃永远死去，不就行了？”
肖掌柜不由打了个寒颤。
原来方才他说的什么只要活着一天都是他的妻，什么直到生命最后一刻，都不会见柳娘子，是想让赵璃早点去死……
好狠毒的心……
赵娘子竟还那般动容……
半晌，赵掌柜才抬起头，问道：“不知主子，您想怎么做呢？”
“于阗那边的解药，制得怎么样了？”崔琮问道。
“已经有几批药往京城里运来了。”肖掌柜道，“大约一个多月入京。”
崔琮掐着指头算了算，“那大约便是重阳，也不知阿月能不能挺到那个时候……”
肖掌柜思量了半晌，大概理解了崔琮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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