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初见
这头乔国公府日辉院里,时旬和柳令月仍别别扭扭地不说话,只命仆人搬了长条书案出来,晒一晒随行回京的箱箧里闷了几十日的字画。
已是四月,日头暖烘烘的,时旬惬意地窝在交椅上,以蒲扇遮住了眼眉,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扇柄,百无聊赖在脸上打着转。
光顺着扇子的罅隙洒落,在他微扬的眼角上添上丝丝缕缕的金线,凤羽一般,振振欲飞。
柳令月一边轻手轻脚地展开书案上的画轴,一边忍不住朝交椅上那人望去。
这样一双眼,这样一双手,若是不能再画画,只能这么干躺着,当真是太可惜了……
她不禁忧道:“世子,母亲不是说,已向官家请示过,会派御医来问诊的么,我们回来已有三日,怎的不见人来?”
见她主动开了口,时旬腾地坐起身,移开眼上蒲扇,循声望去,道:“你我回京恰好赶上殿试,官家事忙,我还未寻着机会请人入宫,我家那老头更不会管我死活,因而这事便搁置了,不过等一会儿梁宣来了,便好说了。他如今有的是机会见到官家……”
“阿旬,你可好些了?”
话音方落,柳令月便瞧见院门外走来位身着朝服的清俊少年,见她看来,他拱手一礼,道了声,“柳娘子好。”
柳令月欠身回礼,再抬眼,却瞥见他身侧那容貌姝丽的女子嘴角莫名耷拉着,头扬得高高,看向她的眼神亦很是不善。
她轻笑了笑,便赶忙垂了头,走回书案边。
“梁状元,我这么叫没错罢?去邀星楼喝一杯?”
见时旬眼神四下飘忽,梁宣叹了口气,走上前来,拍了拍他胳膊道:“状不状元有什么所谓,你这副模样,我哪有心思吃酒。”
时旬满不在乎道:“这副模样也不错么,什么也不用干,就晒晒太阳。”
“我才不信,阿韵都同我讲了,你在养济堂办差可是十分卖命的,若是没出意外,想必用不了多久,官家便会调你回京的。”
“入京有什么好?我得罪了魏明昭那疯婆子,回来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咳咳咳……”梁宣急急咳嗽起来。
“状元郎,好好吃几副药护护嗓子,闻喜宴上,你少不了吟诗作赋的。最近你与那疯婆子处……”
梁宣心下一惊,狠狠地掐了时旬胳膊一下。
一旁观望的柳令月算是看明白了,方才用下巴颏看她的这位姑娘,便是长公主魏明昭。
她朗声道:“阿月见过长公主。”
时旬略有些尴尬地耸了耸肩,“来了……好久不见啊。”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好久不见”,柳令月心底暗暗发酸。
她垂着头,小心翼翼打量着眼前人,雪一般的肌肤,柳一样的身段,还有那皇家贵胄才能养出来的雍容华贵之气,是何等的妍丽夺目。
魏明昭呛声道:“你瞎了,等于没见。”
时旬:“你来我府上便是想吵架?右拐不送。”
“你府上?改明儿便叫皇兄把你这爵位撤了,你信不信?”
“哟,好大的口气……”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针锋相对,饶是梁宣从中劝阻,依旧是毫无作用。
他怏怏地看向身侧同样神色怏怏的柳令月:“他俩自幼一起长大,打惯了,我就这般看着他们打的,永远插不上话。柳娘子不若劝劝他们,还有正事要说呢?”
柳令月仍旧垂着头,半晌扯出个难看的笑来:“世子的事,我尚且做不了主,更何况,那是长公主……”
说罢,她又兀自整理起书案上的字画,没目的一页一页翻看着,一不留神,纸张划破了手指,鲜血在画卷上氤氲开来,她吃痛地“啧”了一声。
“阿月。”时旬蓦地停止了争辩,一骨碌从交椅上站起,摸索着走到她身边,“可是受伤了?”
“嗯。”她捂住手指,轻轻地回答。
“哪幅画?”
“嗯?”她疑惑地问。
“哪幅画割伤了你的手指?递给我。”
柳令月只好照做,却见他大手一挥便将画扔在地上,抬起脚就要踩。
“世子不可。这一幅不可。”柳令月又急又羞道。
“怎们就不可了?”时旬对梁宣道,“你瞧瞧,这是谁的大作?”
梁宣上前,捡起来仔细一看,上头分明是时旬和柳令月在街坊间纵马的画面,两个人挨得紧紧的坐着,腰间共用一根革带系住,贴着脸有说有笑。
尤是时旬,害羞而紧张地抿着唇,一脸春情。
这,这不就是夫妻间的情趣之作么?
“你与夫人骑马那幅。”他在时旬身侧耳语。
时旬脸直红到耳朵根,唰得一把将画夺过,匆匆卷起来,拉住柳令月道,“走,去屋里涂点金疮药。”
魏明昭并没看见那画,翻个白眼,无语道:“走快点,仔细伤口愈合了……”
……
替柳令月处理好伤口,几人在茶室坐下,说起正事。
“有人居然愿意花一万两买你狗命?”魏明昭轻呷了口茶,“多大仇啊?是不是你祸祸了人家女儿?”
“莫要乱说。”时旬小心朝柳令月的方向瞥了眼,继续道:“若不是这么多钱,那方嬷嬷也不会自乱阵脚,趁着我昏迷生事了。”
梁宣道:“这样大面额的银票,找我爹查起来也倒不难,可殿前指挥使听皇令行事,保皇室安宁,他要出手,须得名正言顺。”
时旬眉微抬,搓着指尖道:“皇室不在这呢么?”
魏明昭:“你说我?你又非驸马,我凭何帮你?”
“小时候你骑马上树,踩的都是谁的肩膀?如今我瞎了,好歹讲点义气罢?”
听到这话,柳令月早已止住血的伤口,似乎又微微疼了起来。
正如梁宣所言,他二人说话时,无人插得上嘴。
就连用词口吻,皆是这样般配合拍。
她静静望着眼前那只暖阁香出神。
那头魏明昭亦不说话,抱臂打量着她,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似乎察觉到空气里微末可见的尴尬,时旬找补道:“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梁宣扶你上树的,对吧?”
梁宣只微微颔首,算作回应。
魏明昭沉吟片刻,突然好声好气道:“这忙我帮,便说你我原本用来成婚的公主府近日入了盗贼,大量金银财宝名贵字画被盗,须彻查京内所有当铺钱庄,看贼人有无暗中销赃,如此一来,梁侯爷便能暗中帮你查银票的事了,如何?
还有你的眼睛,我明日便请阿兄派宫中御医挨个为你瞧上一瞧。”
“甚好。魏明昭,你可算有点长进了。”时旬顿了顿,又问,“这么好心帮我,有条件?”
魏明昭乐道:“还是你懂我。听闻柳娘子熟谙香道,今日茶案上这只香的味道便很是不错,想来传言非虚。我想请娘子,依着我本人的模样品性,为我制一味香,可好?”
“你若喜欢什么香,我买给你便是,何必……”
时旬话音未落,柳令月已从案几边站起,躬身一礼:“多谢长公主成全世子,我这便去外头采买些合适的香料,为公主调香……”
说罢,她与梁宣别过,头也不回地往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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