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处置
柳怡音被送进大理寺那个午后，恰逢崔琮得闲，他很是贴心地从急着回家用饭的梁少卿手中接过了这案子。
“这婆娘伤的是长公主，上头急着要结果，审起来恐怕得熬通宵了，我这一把老骨头实在是熬不起呐。”梁少卿摸着莫须有的胡子，凑近了他，恭维起来，“还是崔寺丞敬业，那话怎么说来着，后生可畏，这大理寺卿的位子迟早轮到你来做哟。”
崔琮微微笑起，摇了摇头道：“少卿谬赞，近日来为了粮官贪墨的案子您没少费心，这点小事便不劳您亲自动手了，快回去歇下罢。”
梁少卿满意地点头，迈着悠闲的步子，扬长而去。
“怎么回事？”崔琮朝身后的屏风处转身，面色很是凝重。
不一会儿，里头走出个高大的劲装男子来。
是肖掌柜。
他惶恐地垂头，不敢看崔琮的眼睛，抱拳闷声道：“是小的疏忽，只将这婆娘扔进歌舞伎馆便没再跟着，才险些酿了大祸，害了柳娘子。”
崔琮语气淡淡：“撒谎。”
肖掌柜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扑通跪在了地上。
崔琮视若无睹，兀自在书案前坐下，分别给两人斟了一杯茶，道：“起来回话，何必行此大礼？”
“小的不敢……”肖掌柜将头埋进膝盖里。
“你糟蹋人家姑娘的时候，也是这副鸵鸟模样么？”崔琮冷笑了一声，将杯盏狠狠砸在他脑袋上。
一时，滚烫的热茶顺着他满面的刀疤印流淌开来。
新长出来的粉肉娇嫩，这么一烫，肖掌柜只觉有万虫啃咬般难捱，不由地吃痛闷哼起来。
“你也晓得疼？倘若前几日柳怡音那把匕首伤了阿月，她该有多疼？”崔琮抬脚踩在肖掌柜伤疤处，一时间，他脸上鲜血汩汩而出。
肖掌柜捂着半张血肉模糊的脸，求饶道：“小的该死，小的一时见色起意，误了正事，小的愿意戴罪立功，还请主人再给我个机会。”
“哦？”崔琮语调上扬，“说来听听？”
“柳二和柳秀才如今还活着，为了柳娘子的安危，小的愿亲自出城寻人，将他们斩草除根。”
“算你有几分聪明。”崔琮从袖里抽出条帕子，随意掷在肖展柜身上，“擦一擦，便去办事罢。”
肖掌柜长松了一口气，千恩万谢地叩了头，便又消失在屏风后头了。
崔琮起身，往大理寺狱走去，方才处置了那办事不力的肖掌柜，这会还得尽快了结了柳怡音才是……
大狱里，几个狱卒见是崔琮来，都忍不住嘀咕起来。
这位崔寺丞还真是想了法的往上爬呐，什么重要的案子他都乐于插一手。
如今牢里这厮可是刺杀长公主未遂的凶人，他果连觉都不睡，便过来查案了。
崔琮越走越近，狱卒们噤了声，忙毕恭毕敬去开牢房门，想将柳怡音押解出来，供他审理。
崔琮却摆了摆手道：“不必了，这案子我已查得差不多了，再进去问几个问题，便可结案了。”
狱卒们意味深长地相视一笑，将牢门打开，便又退到一边嘀咕去了。
不愧是他，人中午押来的，晚上他就要结案了……这还要旁的怎么混差事。
崔琮并不在乎旁的怎么说他，如今他只想尽快给阿月一个交代。
他走到鬓发凌乱，满脸泪痕，浑身都是被鞭打过的痕迹的柳怡音身边，低低俯下身，从袖里掏出一页纸，在她面前徐徐展开。
这是他为柳怡音拟下的认罪书。
上头的行刺原因，写的是柳怡音因生意破败、家庭破裂，又嫉妒柳令月认了安远侯这门亲戚，一时心如死灰，自愿卖身混进了歌舞伎坊，准备将柳令月杀害。
至于对长公主，她绝对无行刺之意，只是在戏台上一时看走了眼，才误将匕首对准了长公主。
卷宗里只字未提崔琮是如何引他们上京的，也未提肖掌柜是如何将她卖进歌舞伎馆强辱于她的……
柳怡音自是不愿签这份认罪书，她疯狂地摇头，被白布条捂住的嘴里不断发出唔唔声。
崔琮轻轻笑起，附在她耳边低声道：“这是对柳二姑娘来说，最好的选择了，签了它，死的便是你一个。不愿意签，你阿弟、你父亲，一个都别想逃。”
听他这样说，柳怡音顿时止住了哭闹声，失神地瘫坐在地上，点了点头。
崔琮满意地起身，抚了抚衣裳上的褶皱，对牢门外道：“拿纸笔和印泥来，柳二姑娘认罪了。”
狱卒们惊叹一声，忙不迭将东西送了过来，打开了柳怡音手上镣铐。
柳怡音木偶般地在认罪书末尾，提笔签上自个的名字，又任由狱卒钳住满是伤痕的手腕，按下了指印。
她缓缓合上了眼，等待最后的审判。
与堂姊争了这么些年，最终竟走到这般田地。
若还有的可选，她只想留在秀州，好好读书识字，嫁与个老实汉子，过平凡而安稳的一生。
“按大楚律，处以烤刑。”崔琮冷冰冰的声音，却打破了柳怡音最后一丝幻想。
……
三日后，柳怡音的死讯传入了安远侯府。
“听说是烤刑，大理寺好久没这般处理过犯人了，”香瑛一面替姑娘摇着扇，一面说起这酷刑，“烤刑不比火刑，用的是小火，慢慢地炙烤，直到罪人窒息而死，这过程真是无比苦痛和煎熬……也不知是哪个做的主审官，这样英明神武……”
“香瑛，莫要说了，好歹她也姓柳。”柳令月打断了她，长叹一口气。
能想出这法子的，除了崔琮还能有谁。
他想必是觉得，这样是在为她报仇雪恨罢。
他这样偏执，报复心又如此之重。
她已暗暗担忧起来，赵璃与崔琮这桩婚事，究竟能不能如他们所愿了。
……
这头乔国公府，时旬又收到了另一桩噩耗。
“主子，今日听街上的乞儿们说，外城灞河边上捞出来一老一少两具尸体，”阿虎顿了一顿，道，“那少的身上有春山书院的除名信，似乎是柳娘子的堂弟，老的，大概便是她叔父了。可要知会柳娘子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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