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真言
明日便是重阳。
大楚禁中的宴席也即将开场。
按照约定好的,柳令月带了丫鬟香瑛,时旬带着小厮阿虎,来到了宫中,为明日的品香赏画宴做准备。
许是柳令月病重的消息,已然传到了官家面前,主仆二人想着的那些被宫人为难的情景也都没有出现。
相反的,香药局的女官们听了她的名字,反倒是非常客气地将人迎接进来,瞧着柳令月还略带几分惋惜。
“柳娘子,听闻你是秀州人?”一个女官一面将她和香瑛往司香的屋子里领,一面问道。
柳令月点了点头,“确是。”
“那永宁大街的千素香坊,可是你家的?”女官又问。
柳令月依旧颔首,眼神里多了丝讶然,于是问道:“您如何晓得这个?”
那女官眼里突然便多了几分动容,眼圈红红的,似是要哭一样,“当真是千素娘子的女儿……”
柳令月微微一怔,道:“这位姑姑,难不成,您识得我娘?”
女官取出一方丝帕,抹了抹泪,道:“我也是这香药局的老人了。当年千素一夜之间消息全无,沈家也跟着搬离圣京,宫里都在传,她是因为潜袛里两位主子争宠之事,受了牵连,被暗中斩杀了,她从前那好朋友,婉娘,不就是那么去的么?”
她哎呦一声,继续又道:“如今,看到你都长这么大了,我这心终于能放下了。要是我们司香知道了这消息,怕是要高兴坏了呢。走,咱们赶紧去见见她吧。你娘呢,她还留在秀州么。”
柳令月瞧着被这位女官紧紧扣着的手腕子,有些不忍告诉她,阿娘早逝的消息。
只闷着头往屋里走,不说话。
“这丫头,你别紧张,咱们司香从前和你娘关系极好,”女官抓住她腕子的手松了些,轻轻拍了她几下,“虽然,她平时对旁的都十分严厉,不过,你是千素的闺女,一切都好说。”
柳令月笑得有些勉强。
恐怕也要让这位司香伤心了。
走进屋里,上首坐着个不苟言笑的女官。
见她进来,瞬时便跑了下来,抱着她左看右看起来,“像,当真是像呐。”
“你看,我说的吧,我们司香可亲切了。”方才那位女官又开了口,“那你们叙叙旧,我便不打扰了。下次记得把千素也带来……”
说着,那女官退了出去。
“你,你娘还好么?”司香问道。“对了,还没做自我介绍呢,我姓张,是你母亲的好友。从官家那听说,你要来宫里承办品香宴。
我原本,可是头一个反对的呢。你说说,一个名不转经传的黄毛丫头,哪能承办如此大的宴会。直到我听说了你家香铺的名字,又暗中向陛下身边那小内监阿济打探了一番,才搞清楚,你是千素的女儿。”
柳令月听了,心里不由地动容,原来母亲在宫中还有这么多人诚心诚意地计挂。
但故人已逝,这消息,终究是瞒不得的。
她沉默了半晌,道:“张司香,我母亲,八年前已然故去……我那香铺,便是为怀念她所做。”
张司香有一瞬间的失神,旋即,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也是若是她还活着,不至于这么多年来不来见我。”
她拍了拍柳令月的肩膀,柔声道,“不过,见到你,便像见到她一般亲切。你,可许了人家?这宴会之后,想不想留在宫里当值,好好学学香道?
你那味甘松香,我闻过了,确实不错,用在宴会上也雅得很,实在是个可塑之才。”
听她这样夸奖,柳令月有些惶然无措,一时间竟着急地咳嗽了起来。
越咳越急,身旁的香瑛赶忙递上了帕子。
柳令月接过,擦拭起来。
雪白的丝帕,顿时便被鲜血沾满。
张司香吓得言语都说不利索了,指着帕子上的血迹,问香瑛,“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香瑛瘪着嘴,忍住哭道:“回张司香,我家姑娘被歹人下了毒。”
“细说与我听,是什么歹人!”张司香眉眼里有理了怒气。
香瑛眼眸微抬,看了眼柳令月。
柳令月颔首,示意她说下去。
这毕竟是母亲的好友,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听完事情的经过,张司香道,“因而,你们这次来,其实是想让那群老臣,说出当年崔太傅一案的疑情,看看那位崔寺丞究竟是不是崔家子孙,再好将他的罪证做实,为好从那处得到解药?”
柳令月颔首,“是了。一直没有去抓崔琮,便是因为没有实证,又怕打草惊蛇。”
张司香道,“以我这么多年在宫里的经验来说,那群老臣,嘴是最严的,这等欺君的大事,即便他们当年真的有帮过忙,许也是不会说。”
柳令月道:“这个我们也想过,时小公爷的意思是,在那酒里做点手脚,逼得他们酒后吐真言。”
张司香又道:“那群人精得很什么似的,怎么可能喝官家的酒。即便是当面喝了,暗地里也能吐了。你们这趟,若是没问出个什么所以然,恐怕就失了机会了。
今晨我才听说,上柱国大将军凯旋而归,官家很是欣喜,问他要什么赏赐,他说想要官家提拔女婿,因为女婿这些日子,实在给他们家帮了很大的忙呢……若是此时不揭穿崔寺丞,往后,便是官家也难办了。”
柳令月闻言,不禁又咳嗽起来。
这赵允,真是够糊涂的。
还好有仆固原作证,写下崔琮那些斑斑劣迹,只等宴后指认。
不然,崔琮当真是又要继续往上爬了。
“不知张司香,可有什么好主意呢?”柳令月问道。
张司香让她稍作等待,往里屋走去。
半晌,她从屋里取出来个雕花镂空龙纹香盒,拍了拍手上香盒,她道:“这里头有味香,叫“真言香”,用了,便能叫人说真话。你在明日宴上的甘松香里掺杂一些,那群老臣便是半
句假话都说不出来了。比喝酒有用多了。”
“可,这香,官家和我们闻了岂不是也会通通说真话?”
“那便要看看,你和小公爷如何策划这宴会了……东西给你了,你们好生讨论讨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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