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小六母子
难怪别人都说，衙门有人好办事。因着张松云的陪同，去到牙行时，从茶水到选人，无不妥帖。
“张捕快今日怎么过来了？是想买仆役嘛？”来时，张松云已经跟安知意简单介绍了下，牙行管事的名唤秦婆子。想来这便是了，脸上尽是市侩，眼中透着算计。
“我外甥女想要买个会在厨房帮忙的，你给带几个靠谱的看看。”张松云毫不掩饰自己与安知意的关系。
“好的，您稍等。”秦婆子说完，和安知意点点头，便下去带人了。
“知意，一会看上了你便直接告诉我，我与她谈就行。”张松云想着，安知意并未来过这样的场合，别是害怕，便安抚了下。实际上，他在这里，秦婆子岂敢乱来。
安知意点点头，笑着道：“舅舅就这么确定我要买？万一我钱不够怎么好？”
“你钱够不够和你要买有什么干系？”张松云原没反应过来，直接回道。一阵后，又补充一句：“怎么，和舅舅在一起，还会让你买不起？”
张松云家境不差，但因着许家的事，一直心怀歉意，遂并不想升迁。这也就让人觉得，他不过是个小捕快，没什么积蓄。
便是安知意，也是如此想的。
只不过回过头稍微想一下，光是他住在县城最繁华的一带，就要不少银子，加上几次见面，他都出手阔绰，自然也是不差银子的。
“若是让爹爹知道，我让舅舅给我买，怕是要骂我了！”安知意故作委屈到地说道，实际上是不想领这个恩。毕竟人情债最是难还。
张松云大手一挥：“你爹那人，老实惯了，对这些事儿没什么数的。”
安知意暗中点点头，这话倒是对的，安父为人过于老实，在很多场合都会露怯，容易被人哄骗。
“那一会看，若是我手里银子够，就自己买。若是缺，舅舅帮我垫着，回头从安居赚了，我给你分红！”安知意十分大气地说道。
张松云见着她满脸稚气，说得豪气，也不愿扫兴：“好，舅舅等你给我分红！”。
安知意哪里不知道，他这不过是哄孩子呢！也没关系，等过两个月他便知道了。
“张捕快，你们先看看，这一批可行？”说话间，秦婆子带着六个人走了进来。“这些人在厨房帮个忙什么的，都是没问题的。”
安知意一眼望去，有两个年纪略小的女子，约莫十五六岁，面容姣好、身量纤细，皮肤也十分细嫩。仔细看看，不难发现，这两人手上都十分细滑，好似不曾做什么活。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女，看着倒是个干净的，手上有些茧子，想来是做惯了活的。身旁站着个小少年，约莫和安知意不相上下。两人估计是一起的。
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女子，打扮很是利落，与其他人不同，她站在那里不卑不亢，让人有些好奇。手掌上明显有些茧，面貌倒是一般。
还有一个中年男子，看着像是有把子力气的，面相冷清。
“秦管事的，你是看我年纪小，糊弄我？”安知意有些不满意了，单看带过来的这些人，都不算好。
“姑娘这话可就严重了，且不说老身一贯实在，只张捕快坐在这里，我就不敢跟你耍心眼的。”秦婆子一脸惊着的样子，说得倒是在理。
安知意想也对，张松云在这里，她应当也不敢如此明显糊弄人的。
遂，走到几人面前，仔细打量。
站在前两个小姑娘面前。“可以给我看看你们的手吗？”两人依言将手伸了出来，安知意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我看你两手都十分细嫩，可能干重活？”
两人皆是面上一滞，她们原本是大户人家当妾室养着的，为了讨得老爷开心，学了些简单的吃食手艺，故而，刚刚秦婆子问是否会做吃食之时，两个人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
可此时，看着面前小丫头的打扮以及她挑人的样子，想来这家也不如何，此时又问可能干重活，一下就不愿意了。
“小姐，我们以前不曾做过。若不嫌弃，可以学。”其中一人斟酌说道。
安知意听着这话，便知她们不是很想跟着自己走了。而且，这两人一起的，若是分开了，也不太好
随后转向了那妇女与少年：“你两可是一起的？”
“姑娘，这是娘两，她是个不会说话的。”秦婆子见着那两人丢了自己的面子，赶紧出来解释道，又给那少年使了眼色。
安知意没漏看这两人的眼神，但也不在意，毕竟都是苦命人，为自己争取也是正常的。
“小姐，我娘不会说话，但她是个勤快人，做得一手好菜。”那少年出来帮着说话，还将娘亲的手拿了起来，给安知意看。
这妇女手掌老茧很是明显，手背处还有不少细碎的痕迹，想来是烫伤。手腕往里，有些疤痕。
“若你说的是真的，我觉得你娘很好。可我只打算买一人，你当如何？”安知意思虑片刻，问道。
“姑娘，若您打算买他们两，我便给您一个大折扣。”秦婆子见安知意问出这句话，知晓她是动了心思的，直接说道。
“小姐，我和秦婆婆商量了的，您只要愿意买下我娘，我会跟着一起的。”少年许是怕不同意，又补充道：“我已经十四岁了，很多活都能干，重活也可以的，不怕吃苦。”
“若是如此，你们两人自己不也能过得好，为何辗转到了这牙行？”安知意有些不解，他娘虽然不会说话，但有手艺，他也是个能言善道的，做些什么不能活下去，何至于卖身？
“也是命苦，他们与我是同一个村子出来的。他爹着实混蛋了些，平日里对他们非打即骂不说，年前欠下赌坊一笔债，自己失足溺死了，孤儿寡母借了银子给他办后事，赌坊直接将家里的田地、房子都给收走了。我正巧遇见，这孩子就让我带着他们走，卖了以后，好还乡亲的钱。”秦婆子也是心疼这个孩子。
可他们这行，见过的苦命人很多，哪里就能接济过来，如此帮一场，已是极限了。
安知意点点头，如此想来，倒是说得通。
“行了，其他人麻烦秦管事带下去吧。这两人身价多少？”安知意打定主意了，这一来划算，二来她本来就会些，好教。
“二十两。”这个世道啊，什么都贵，唯有人最贱。秦婆子，斟酌片刻说出了这个价格。
安知意没有直接答应，而是看了看张松云。
“嗯，价格倒是公道的。便是这两个了吧”张松云接过安知意的眼神，开口道。
“您稍等，我去将身契拿来。”秦婆子说着，便匆匆而去。
“你和你娘，都叫什么名字？”安知意望着小少年说道，明明比自己年纪大些，但看着却比自己矮小不少。
“我叫小六，我娘没名字，她们都唤她哑娘。”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着。
安知意点点头，也不再多问，以后有的是时间，何必在这个时候强求呢。
少顷，秦婆子顶着那张笑得都是褶子的脸，大步走了进来，递给了安知意两张文书。安知意也不曾见过，直接递给了张松云，请他掌掌眼。
“嗯，没问题。”张松云说着就从怀里掏钱。
安知意早就预想到了这一幕，直接从怀里掏出银子，放在秦婆子的手里。
“知意，你……”张松云哑然，只无奈笑笑。
许是同乡的缘故，秦婆子格外关照。临走前，还拉着两人到一旁，说了几句话。
“姑娘，小六聪明、孝顺，哑娘也是个能干的，不过之前遇人不淑。既然你带走了他们，希望你们都会越来越好。若是有朝一日，你觉得他们不合意，便再叫我领回去也是可以的。”然后，又和安知意说了些。
“秦管事倒是良善。”若是寻常，这句话对着一个牙婆说，多少有些讽刺。可此时，安知意却是真情实意。
“不过是这孩子的祖母，与我有些交情，能帮也就多帮一下吧。”秦婆子也不在意，只感叹一句。
“若您不放心，有时间可以来古北街的从安居看他们的。”安知意虽然是买人，但并未真的将他们做奴役。
“姑娘姓安？”古北街新起了一家吃食铺子，饮食颇为新奇，这事县城好些人都知道，秦婆子也不例外。
“小女子安知意。”安知意也大大方方报了家门。
秦婆子看着安知意，点点头。这姑娘这份气度，在自己这种浸染了数十年的人面前，也并未落了下成。由此可见，是有些本事的。
安知意和张松云带着小六、哑娘往回走，见他们两穿着单薄，想着给他们买身衣服。
谁知哑娘不愿进去，一直在比划着什么。安知意看不懂，只能求助小六。
“小姐，我们自己有银子。买些布料回去，我娘她自己会做的。”小六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哑娘在一旁点着头。
“还得做上两日，你们总要换洗的。”安知意一下就明白了，大概是秦婆子将剩下的银子，都给他们了。
“我娘说，那我们自己买。”两人还是坚持。“我娘说，小姐你买了我们，只要不饿着，其他我们会自己想法子的。”
安知意拗不过，只好带着去了彩衣坊，让他们挑一身简单、保暖的即可，快速付了银子。
“我既然买了你们，你们得听我的，不准再说不行。”安知意只得强硬说着。
哑娘听着，只好放下了手，摸着手里的新衣服，眼眶湿润。小六更是少年心性，偷偷转了头，擦着眼泪。
张松云看着两人，沉声开口：“别看她年纪小，主意正得很。既然写下了身契，日后便要认她为主，听她的、保护她，若是有二心，我有千百种法子收拾了你们。”
安知意在做好人，张松云也愿意做这个恶人，恩威并施从来都是有道理的。
“我们会保护她的。”小六声音虽小，但透着坚定，哑娘也比划着。
“舅舅，走吧，咱们晚点不是还有事吗？”点到即止，安知意直接岔开话题。
“走，先回去了收拾那人。”
想起那事，张松云便大步往从安居走去。安知意则让小六子跟着去，若是有什么事，去珍宝居寻。自己带着哑娘，去了珍宝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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