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针锋相对

　　“无礼之徒！”终于在宁从言的目光下，顾淮舟没能忍住，黑着脸，挤出了一句话。

　　宁从言赶了好几日的路，本来就吃得不好，今日又还未曾用饭，是真的饿了。此时，优雅而不失速度地解决着托盘里的饭菜。只不过见着眼前的少年动作笨拙，甚是有趣，便多看了两眼，但无半点越举和恶意。

　　“你在说谁？”宁从言听到了顾淮舟说的话，立马出声问道，脸上带了两分冷色。

　　见着面前身着华服，但有些凌乱的少年，冷脸质问。顾淮舟没有半点胆怯，调整了情绪，似是不经意地瞄了宁从言一下。“谁听得见，便是说谁。”

　　“呵，小爷倒是不知，坐这里吃饭都是无礼之举，那你这扭捏的行为，岂不是更丢夫子的脸。”宁从言略微打量了下，便知他不过有些学问的读书人，自是不屑于与这样的人置气，故不咸不淡地嘲讽了一句。

　　“你一行为放荡，言语粗鲁的人，也配提夫子。”顾淮舟看着宁从言的样子，料他是富户公子，嗤之以鼻。

　　“哦，那什么样的人配提夫子呢？你这般寄人篱下做苦力的？”宁从言自始至终都以为这是安知意聘来的伙计，毕竟心高气傲地读书人手头拮据，下点苦力也是有些伤自尊的。

　　可顾淮舟在听见“寄人篱下”这几个字时，还算平静的情绪，彻底崩塌。  本来一直在安家生活，就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如今还被别人用来嘲讽自己，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再者，今日安父非要让自己劈柴，又苦又累，丢了读书人的面子。

　　“你不过是仗着自己的出生好罢了。在下即便寄人篱下，也是凭本事吃饭，各取所需，你这样的败家子永远体会不到……”

　　前来找宁从言的安知意正好就听到了这句话，心下冷笑，顾淮舟还真是不要脸，在安家过了这么多年的清闲日子，竟然也谈得上“凭本事吃饭、各取所需”。当然，宁从言确实是败家子……

　　“哥，慎言。”安知意不满于顾淮舟的话，也怕得罪了宁从言这位少爷，毕竟自家租得铺子还是人家家里的。

　　“知意，你有所不知……”顾淮舟听见安知意出声阻拦，只当她是不了解前因后果。是以，想添油加醋些，让她帮忙骂人，毕竟自己一个读书人，不好说些太粗鄙的言语。

　　安知意连个眼神都没给顾淮舟，他那点心思，可太清楚了。只略含歉意地看着宁从言，行了个礼，说道：“宁少爷，我哥出言无状，我代他向你道歉。”

　　说罢，还看向顾淮舟，不满地说了一句：“哥，这是宁家少爷，你方才言语冒犯了，道歉。”

　　顾淮舟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安知意，她竟然为了眼前的少年，让自己道歉？对了，她说这是宁少爷，就因为他的身份，就如此欺辱自己？整个人仿佛血液骤然冷了下来，失望又羞愧。

　　失望于自己青梅竹马的姑娘，竟然也是个嫌贫爱富的；羞愧于被一个大字不识的女子训斥，还要让自己向一个无礼之徒致歉。

　　同样，宁从言也有些失望，虽然与安知意相识不久，但可以看出她是个敢爱敢恨的脾气，如今竟然因为一个不知所谓的少年，就这般低头，倒是自己高看了她。

　　一时间，三个人之间暗流涌动，气氛有些怪异。

　　“知意，你在这站着干嘛？前面都没人招呼客人了。”安父端着馄饨路过，言语中带着几分急切。

　　“哥哥和宁少爷有些误会，所以……”顾淮舟迟迟未有动作，宁从言也是霸道的性子，两人这都不言语，安知意确实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安父哪有空来管这个，前面还有客人在等手里的馄饨呢。正好余光瞄到老太太走了出来，示意他去忙，虽有些放心不下，但还是出去了。

　　“淮舟，道歉。”老太太不容置喙地说道。宁从言与从安居的关系她是知道的，再者既然是误会，于安家这样的状态，识时务才是上策。

　　可顾淮舟不这么想，他只觉得是老太太和安知意都在攀附富贵人家。面黑如墨，怒气上涨。

　　但在老太太的注视下，仍旧不情不愿地道了歉。“是我出言冒犯，望宁大少爷宽恕则个。”宁大少爷几个字咬得极重，不难听出其中愤恨。

　　“纵使先生没教过你，道歉要心诚，父母也当讲过吧，你这可不是道歉的样子。”宁从言不满于安知意的态度，未曾注意到她称呼顾淮舟为哥哥，遂不咸不淡地怼了一句。

　　听到这，安知意有些诧异。以往宁从言虽然骄纵，但分寸极好。此时，这话不仅是在说顾淮舟，也是说安父安母教养不当了。

　　安知意有些不悦，“宁少爷，我哥说得或许不当，但您说的也不好听。我爹娘，向来都是教我们知错、认错、改错的。”

　　宁从言听得安知意这般直白的话，哪里还不明白。试探性地问道：“他是你哥？”

　　安知意没有好气地说，“是啊，不可以嘛。”

　　不知为何，宁从言常舒了一口气，心里还冒出了几分雀跃。

　　“行了，今日这事算我不对。我们就此揭过可好。”

　　听得宁从言如此爽快地让步，甚至又恢复了“我”的自称，安知意有些好奇，他没病吧，一阵一阵的……不由，后退了两步，狐疑地看着他。

　　顾淮舟虽然是个少年，但看着眼前两人的对话和变化，对宁从言生出了几分敌意，背脊笔直，抿着嘴唇。

　　“喂，小丫头，不给我们介绍介绍吗？怎么小爷也是……”宁从言抬抬头，问着安知意。

　　安知意生怕他说出，与安家的合作关系。是以赶紧截断了话头。

　　“这是我哥，顾淮舟”说罢，又望向顾淮舟，说“这是淮南宁家的小少爷，宁从言。”

　　原本简简单单地介绍，顾淮舟在听到淮南宁家时，便觉得安知意是为了攀附富贵，所以才与自己疏远，回想这一阵子她的表现，更是肯定。

　　直接将手里的斧头恨恨地砸到了地上，大步走了出去。

　　“莫名其妙。”安知意看着顾淮舟那生气的样子，只是有些不解，但并不担心什么。

　　“喂，你哥怎么回事儿啊？”宁从言是个率直的性子，撞了撞安知意的胳膊，直接问道。

　　“咳咳。”老太太见着顾淮舟的表现，忍不住摇摇头，这般沉不住气，怎么做大事。在院子里剩下两人时，又出声提醒。

　　“宁从言，这是我奶奶。”“奶奶，这是与我们合作的宁家少爷。”安知意听见老太太的提醒，正式地介绍了一下。

　　“老太太好，我们见过的。”宁从言收敛了自己的表情与行为，十分正经地行礼道。

　　“宁家少爷何等尊贵，这真是，折煞老婆子了。”老太太露出了一副受宠若惊地表情，说罢还从厨房门口的台阶走了下来，似要还礼一般。

　　“老太太不必如此，我与你家知意合伙做生意，往后您只当我是个晚辈，叫我一声从言罢。”宁从言反应极快，笑嘻嘻跑过去扶着老太太。

　　“这如何使得？”老太太推脱到。

　　“如何使不得，我家奶奶也不过是您这般的年纪，若您不见怪，我也随着知意叫您一声奶奶。”宁从言言辞虽然温和，但带着几分不容拒绝。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哪能没点气势。

　　“好。知意，你给宁少爷……从言端杯茶水罢。我看这一身风尘，怕是赶路累着了。”老太太眼尖，粗粗打量一下，便看出了他的疲惫。

　　宁从言听着老太太的关心，有些动容。自从自家外祖母去了后，很少有被人关怀的感觉了。

　　安知意听从老太太的吩咐，倒了茶水出来时，老太太已经进厨房帮忙了。她一边将茶水递给宁从言，一边仔细打量了一下。看着好似比上次见面，瘦了些。

　　“你这般看着小爷，莫不是发现我又俊朗了？”宁从言感知到安知意的目光，打趣道。

　　“好不要脸的登徒子。”安知意吐槽道。

　　“对了，你刚刚打断我的话，难道你哥不知道从安居的事儿？还有，他怎么姓顾啊？”宁从言确实是累了，但不妨碍他对安家的事儿感兴趣。

　　“他不是我哥。”安知意语气一下就冷了下来，直接回道。“他就是我爹受人所托，抚养的。”

　　虽然顾淮舟确实不好，但安知意一时间还不知道怎么跟宁从言说这个事儿，毕竟他不过是个外人。

　　“我不信任他，不想让他知晓过多关于钱银的事儿。所以，你能不能，不告诉他？”斟酌了一下，相对客气地表达了对顾淮舟的看法。

　　宁从言微微眯眼，盯着安知意。正当安知意以为他不会答应时，“可以啊，那我有什么好处？”

　　……你一个大少爷，我能给你什么好处。安知意在心里吐槽道。

　　“你想如何？”

　　“小爷还没吃饱，你给我再做一屉小汤包，要你亲手做的。”宁从言又恢复了往日那吊儿郎当的模样，颇有些欠揍地说道。

　　“这还不容易，里面还有温着的，都是我亲手做的。”安知意不以为意。

　　“不行。”宁从言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为何？”这厮就是来刁难自己的吧，安知意看着如同炸毛地小奶猫。

　　“因为，小爷乐意。小爷就要你现在，亲手，特意给我做。”宁从言还是一副欠欠的表情和语气，不知为何，看到安知意这个模样，心里甚是欢喜。

　　最后，宁从言吃上了心心念念地小汤包，满意地回了平乐镇宁家。这一次，哪怕回家要被姐姐惩罚，也是不甚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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