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认清事实

马车又开始晃动，一条路走的缓慢而悠长。她甚至觉得，不是走在回沈府的路上，是一条漫无止境的路途，看不清，眼前的只有一片迷茫。她还是忍不住挑起车帘，看着车外。熙攘的人群，拥挤的闹事，熟悉的景象又浮现在眼前。

还是回去的路，还是一样的结果，还是要回到沈府去下人的。

这一次，她是真的回去做下人的。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不该想早就不该想了。刚放下手，就觉得身上一紧，她的呼吸一滞差点就喘不上来气。萦绕在鼻尖的是他特有的味道，还有女人的脂粉味。是周樱的，她已经再也熟悉不过了！

原来那么痴恋的薄荷香气现在闻起来，已经不再纯粹，她侧了侧头有点厌恶。

一直被沈傲紧紧的搂在怀里，她呼吸都困难。他的侧脸贴着她的头发，声音闷闷的在她耳边低语：“别再走了，不要在让我找不到你。我真的…”不想失去她的话，梗在喉咙说不出口。

他只能蛮横的抱着她，拼尽全力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之中。

灵儿不说话，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不想在闻那种味道了。这算是什么？伤了她之后，在来给她一颗糖。她就可以忘了他差点伤了陈曦的事实吗？就可以忘了，他与周樱的夫妻情分？不能了，一切都已经回不去。

曾经，无论沈傲心里如何想的，但是她还是抱着那么一丝的希冀。可现在，她不止是沈傲很累，就连她现在也觉得累。他无法放过她，也无法放下对她的仇恨，甚至他对她的恨已经开始报复在她身边人的身上！她失望透了，他们之间的那道伤疤已经越来越大，再也无法愈合。

灵儿站在沈傲的书房里，看着他提着紫毫，手轻易的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的在宣纸上行走。他不说话安静练字的样子，其实真的很好看，像是雨后缓缓生长的细竹，风流儒雅，却又有股韧劲。他时而轻轻皱眉，时而抿嘴浅笑，有时候笑容还没有来得及敛去抬起头看她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像是从心里发出来的。

灵儿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很复杂，但是却觉得很熟悉。每当这个时候，她总会撇过眼不去看，他的眼神对她来说是一种魅惑，无法抵抗就只能逃避。

已经站了几个时辰了，灵儿轻而又轻的踱了几步，腿都已经发麻的不像是自己的。

从白静的那里回来之后，她便不用在去守夜。而是被安排到书房侍候，很长一段的时间，她什么都不用做，有时候沈傲也会让她坐在旁边，但大部分时间还是站着的。沈傲看书作画的时候就是让她在一旁，无非就是换茶、研墨这一类的小事，她做起来也得心应手。

他的字写得很好看，就像他的人一样笔锋犀利，整齐工整。她有时候看着，还会不自觉的笑起来。多少女子曾经都爱慕过他，而他有那么短短的一瞬是属于她的。她想着，也觉得骄傲。

随即她又自嘲的笑，她又忘记了，他早已经是沈将军了。

他们的话很少。也难怪，哪有少爷会跟一个下人说话。所以她也很安静，有时候安静的就好像这个人都不存在一样。

原来总想看到他，那种思念往往吞噬着理智。让她做了很多蠢事，如今天天见到了，心却已经如止水，在大的风浪也无一丝波澜。

门外响起急步的脚步声，来人边喊边叫，人还没有到声音就先到了：“少爷，少爷，不好了…”兰芝一脸焦急连礼数都不顾就冲进来：“出事了，出事了…”她一进门先是看了灵儿一眼，并不是很友好的样子。见兰芝已经进来，她放下手中的墨条，尽量退到一边不去打搅他们。

现在除了自己，谁的事情她都不想掺和。

兰芝跑的满脸通红，还不忘多瞪灵儿几眼。灵儿也装作看不见，将头撇向一边。

沈傲皱眉“滋”了一声，抬眼烦躁的看了兰芝一眼，才放下笔，口气也不是很好：“什么事这么大呼小叫的！”

兰芝大喘着气，扶着沈傲的书案，随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少夫人…少夫人…她…她…”她上接不接下气的说，反而让人听得越来越紧张。

沈傲等不及，把笔随手一扔，噌的一下站起身，笔上的墨洒的桌子上满都是。他急匆匆就冲出房间，还不忘冲着灵儿喊了一句：“跟着走！”兰芝本来正讥诮的冲着灵儿笑，听到沈傲的话，不由的冷下脸，撇了嘴。

还没有走到东厢房，就听到周樱的哭喊声。她在房里一声声的叫着沈傲的名字，听起来十分痛苦的样子。院子里围满了人，都是被周樱从房间里赶出来。

听到周樱的声音，沈傲明显脸色有些慌张，三步并作两步就往房间里冲。门口的婆子丫鬟急的来回转，看到沈傲一股脑的都涌了上来，七嘴八舌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还没等话说利索，就一把被沈傲推开摔倒在地上，疼的呲牙咧嘴的，等站起身的时候沈傲已经进了门。

兰芝和灵儿急匆匆的赶来，门口的人看到兰芝都不约而同的冲着她点了点头，还露出一下狡黠的笑意。

灵儿就站在兰芝身后，对他们的暗语并没有在意。可那些人却都不自在了，都用冷光飘着她，有一连心虚，像是撒了谎被揭穿了的怪异表情。

灵儿也不理会，慢慢的往房间走去。他们也跟看到空气一样，翻着眼睛走散开。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沈傲在里面大吼，声色俱厉：“你们这些狗奴才，都是怎么照顾主子的？还不快去请大夫…”他的声音阴冷的可怕，灵儿神色一禀，也不敢再上前。

沈傲发起脾气来，令人恐怖到发指。兰芝一只脚都已经跨进屋门，听到沈傲的吼声，踌躇了一下又缩了回来。将灵儿一把推了进去，灵儿踉跄了几步，身子一下撞到木案上，勉强扶住才站稳。

回头瞪了兰芝一眼，兰芝倒是得意的一撇眉头，一副傲慢的神情扫了灵儿一眼，挑着嘴角悠闲的走去跟门口候着的婆子闲聊去了。

她看了一眼沈傲，周樱正扑在沈傲怀里哭，他的手怜香惜玉的轻抚着她的背，另一只手臂紧紧的环着她，而周樱整个人已经陷入了他的怀抱。

她听见周樱一边哭，一边喃喃低语：“沈傲…我难受，肚子疼的难受…我好害怕，万一…万一我们的孩子有事情怎么办？”

灵儿像是被雷从头上猛批下来，脑子里昏沉一片。身子一软，就要往下落。还好意识还算是清楚，她的胳膊死死的撑住木案，脸色苍白，嘴唇上一次血色都没有。

她的孩子？他们的孩子？他们…

一股气息在胸腔里翻腾，她觉得嘴里一片腥甜，又硬忍着将那股力量又压了回去。

她的手握得紧紧的，指甲陷入肉里，最疼的还是心。她紧咬着自己的嘴唇，眼睛干涩的已经流不出泪来。她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肚子。那种悲伤的情绪又从心底慢慢的蔓延开来，她曾经…也有他的孩子…

若是她的孩子还在的话，是不是他也会这样紧张？

她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傻的可怜，他早就不是沈宝言了。在他以后的漫长岁月里，他应该有个美好善良的姑娘爱着，陪着。他们，还有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应该是人人羡慕的一对，他们相爱的毫无芥蒂，无牵无挂……他，会很幸福。

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缓了过来。

周樱抬头发现了站在门口不远的灵儿，脸色比刚才的时候更加的难看，他一把推开沈傲，眼睛还不停的流泪，奋力的用手一指：“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谁让你进来的，我不要看到你，你滚出去！你凭什么要进来！”她几乎疯狂，用手捶打着沈傲：“为什么带她来？为什么？你心里是不是还有她？沈傲，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边哭边哭闹，浑身发抖。

“樱儿！”沈傲一脸的焦急：“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我是怕你有事，多个人来多个人帮忙，你不喜欢我让她走，我想现在就让她走！”

“我不想看到她，让她走！让她走！让她永远的离开沈府。”她又扑倒沈傲的身上，伸出拳头捶打着他的胸膛！“啊！”周樱突然惨叫一声，捂住肚子：“沈傲…疼…”

沈傲吓坏了，一把搂住周樱：“我的心里只有你，只有你一个人。我是你一个人的！”他对着周樱柔语安慰，周樱的哭声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低低的哭泣。他转头看着还木然站在门口的灵儿，突然出声呵斥道：“你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快去呀！”

是她一个人的，她想哭又觉得应该笑。是呀，从开始到现在，沈傲一直都是周樱的。他不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也不是那个曾经为了她以命相救的那个人。她早就清楚的，可是听到沈傲的话，心还是痛的肝胆俱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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