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4
那个父亲瞧着有四十多岁了,中等身量,因为常年干农活,所以脸和手又糙又黑。
和面色惨白的小女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抓着那个瞧起来才只有三四岁的女孩的头发,一次次用力地把她按进水里。
女孩哭喊着,却始终不曾松开手,死死扒着岸边的石头,不断挣扎着要浮上来。
可她小小的身躯在男人面前实在太过渺小,没多久她就脱了力,沉入水中不动了。
父亲这才松开手站起来抹了把脸,说话时呼出的白气模糊了他泛红的眼,他叹息道:“你也别怪爹心狠,爹和你娘实在养不活你,你早点上路,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别来找我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等他彻底走远了,袁映才现身,以灵力为绳把女孩拉了上来。
袁攸不解,“师父为何刚才不制止那人?”
贺云飞人小却通透,冷笑一声说:“我们要是刚才就现身,那人看到她还有价值,会轻易放过她么?”
袁攸恍然大悟,“所以就是要他以为自己的女儿已经死了,日后才不会再纠缠?”
袁映点点头,“为师方才护住了她的心肺,她死不了。”
“不过经此一遭,也算彻底断了他们的父女情分,日后便再无瓜葛了。”
他蹲下身,用力按了按小女孩,让她把水吐出来,又给她喂了颗丹药,不过几息的功夫,小女孩便悠悠醒来。
一开始袁攸和贺云飞还怕她哭,结果小女孩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呆呆地坐起来问:“爹爹不要我了么?”
一句话就把袁攸问红了眼。
他捏着衣袖,不知道该怎么说。
虽然他也是被爹娘抛弃的,可那时候他太小了,什么都不懂,对父母也没什么感情,记事起就是在师父身边长大,同门对他也都很好,所以他从不觉得被抛弃是什么值得难过的事。
可今天亲眼看见小女孩被自己的父亲按进水里,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贺云飞撇撇嘴,“什么他不要你,是你不要他了,那种渣滓,也配做父亲?早晚有他后悔的时候!”
小女孩不哭也不闹,只低头看着地上晕开的水,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袁映单膝跪在她身前,轻声问:“你要回去找他们么?”
小女孩摇摇头,“他们不要我了,我不回去。”
“好,那就不回去,天高海阔,总有你容身之处。”袁映慈爱地摸摸她的头,“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仰起头看着他,大眼睛黑白分明,“望男。”
“望男?”贺云飞气笑了,“你是不是有个弟弟啊?”
小女孩点点头,“娘亲前几天生了个弟弟。”
袁攸气的捏紧了拳头,“太过分了!他们怎么能这样?有了儿子就不要女儿了么?”
小女孩才三四岁,不懂这个名字背后沉重的恶意,所以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生气,满眼茫然。
贺云飞看的心里难受,扯了扯袁映的袖子说:“师父,你再给她起个名字吧。”
袁映也正有此意,他沉吟片刻,目光掠过女孩望向远处连绵起伏的青山,此时天将明,薄薄晨光从云层里透出来,照得周围一片雪亮。
忽然,天际落下一片雪花,正落在女孩湿漉漉的黑发上,转瞬就消失不见。
刹那间灵光一闪,袁映脱口而出道:“苍山负雪,明烛天南。以后,就叫你明南吧。”
“明……南?”
明南疑惑地看着他,“只改了一个字么?”
袁映摇摇头,手落在她头顶,温和的灵力瞬间烘干了她的头发和衣裳。
随后他俯身抱起了明南,转身面向半明半暗的天穹说:“是明亮的明,南方的南,不是男孩的男。”
“从今往后,不要再承载别人的寄托,也不必望‘男’,你不会比这天下任何一个男儿差,你是只此一个的明南。”
小明南似懂非懂,郑重地点点头,“好,我是明南。”
袁映展颜一笑,抱着她说:“以后我就是你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会尽我所能,好好抚养教导你。”
小明南圈着他的脖子,低声道:“师父?”
“哎。”
“师父!”
她高兴起来,又唤了一声。
她虽然瘦弱,但长得白净可爱,跟面团捏的似的,袁映看着心软的不得了,“哎。”
贺云飞跟上去,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条狐裘围脖,垫着脚递给她,“喏,这个送你了,以后我就是你师姐。”
小明南眨眨眼,乖巧道:“师姐。”
贺云飞抿了下唇,脸唰的就红了。
袁攸也不甘示弱,可惜他没什么小姑娘家喜欢的东西,在储物戒指里看了半天,只找到了条缎带,正好给明南扎头发。
于是师徒三人围着明南鼓捣了一阵,把她的头发扎成了两个小揪揪,又把狐裘围脖给她戴上。
袁映披了件披风,抖开一角将明南裹进去,就这么抱着她往外走。
贺云飞和袁攸一左一右跟着。
来时师徒三个,去时四人一家。
小明南窝在袁映怀里,又热又舒服,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雪渐渐大起来,却都被无形的结界隔开,没沾到他们身上一点。
后来袁映带明南回到宗门去做测试,没想到明南是非常罕见的光灵根,百年难遇一个。
宗主打趣袁映,说他这捡孩子的本事一流,一个比一个厉害,多捡几个,承天宗振兴有望。
袁映却拒绝了,说:“我有这三个徒弟就够了,他们三个互相扶持,不至于让我这一脉断了传承,就算圆满,再多我消受不了,也担不起那个责任。”
“明南是我最小的、也是最后一个弟子。”
从那之后,明南就正式加入了承天宗,拜入袁映门下,成了他的亲传小弟子,与师兄师姐一起修炼,日渐开朗活泼。
曾经瘦弱无助的望男悄无声息死在了河中。
如今长大的是用爱和尊重浇灌长大的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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