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血洒黎明
赵八斤热辣辣的一颗心,跑来把王计财救下,实指望王计财通情达理,也让他的鸟蛋沟人走开,双方罢兵息战,相互走开就算了。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他把王计财救下了,鸟蛋沟人放了王计财了,王计财却不放鸟蛋沟人走了,这一下可把赵八斤急坏了!
但是现在也只有一条路,只有求王计财放人,只有王计财开了他的金口,这事情才能出现转机。目前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想到这里赵八斤“扑通”一声就给王计财跪下了。
然而王计财根本不看重他的这一下跪,他的这一男子汉重若千钧的双膝跪求,对王计财来说不值一文钱!王计财转身“噌”一下就把脑袋转到一边去了,他嗤之以鼻,不屑理睬。
赵八斤又一次拿热脸贴了王计财的冷屁股!
赵八斤从地上慢慢往起爬,感觉到身体有千斤重!这幅重量不只是他一个人的,而是鸟蛋沟四百余个民兵的,他身上有着这四百条性命的负荷!
他本想周旋得既把黄岭村的人救下,也把鸟蛋沟的人放走,两家从此冰释前嫌,和睦共处。但是这一想法现在看来,就像劝说狮子老虎从此不要吃肉改吃草一样枉费心机,或者就像一长串猴子爬在井底捞月一样愚不可及!
赵八斤想到这里感觉到脑袋“呼呼”膨胀和“嗡嗡”作响!
他不自主地想道:“如果我当初不要跑来阻拦二胖子,那么二胖子趁着天还未亮,就可以带民兵掳上人趁乱从山上逃走,可是现在弄得人也放了,鸟蛋沟人也走不了啦!这都是自己一念之差铸成的大错!但是再后悔也晚了!”
想到这赵八斤转身朝二胖子们瞟了一眼,他陡然看着二胖子和四百名鸟蛋沟人都瞪着两眼愤怒地望着他!那意思在说:“赵八斤!你办的这好事!你把我们都害了!”
这些眼神就像射来的一支支利箭,穿透了他的五脏六腑、肌肤骨骼,他浑身发抖,无地自容。
他想道“我还有何面目再回鸟蛋沟面见鸟蛋沟父老乡亲们去,有何面目再见我那赵家老老小小满门家族去?”
赵八斤左左右右看了一圈,四面是围得死死的愤怒的人群,一面是冷酷无情的王计财,一边是被他害得走不出去的鸟蛋沟人,他感觉大势已去!于是仰天长叹一声!说道:“今天发生的这一切都是我赵八斤的错,如果只有死人流血才能消除仇恨的话,我赵八斤就成全你们!”
话毕,赵八斤乘势从鸟蛋沟一个民兵身上夺过一把锋利的大砍刀,双手攥住刀柄,照着他自己的脖子抡了过来……
这时突然传来一声绝望的呼喊:“八斤子!别做傻事!”
随着呼喊声,有一人狂奔过来,欲夺下赵八斤手上的刀,但是仅仅差了一步,只见赵八斤将那把锋利的大砍刀横在他的脖颈之上,猛一使劲“刺啦”一下,鲜血喷溅而起,足有数仗之高,那腥红的鲜血喷洒在了王计财的脸上、鸟蛋沟人和黄岭村人的身上,炽热、烧灼、红光熠熠……
赵八斤一米八五的大块头“怦然”一声直挺挺地就倒在了黄岭村大队门口鹅卵石铺就的坚硬路面上……
鲜血很快染红了大队大门口的路面。
四周的人惊慌失措,四散奔逃……
只见这位夺刀的人一下子扑在赵八斤身上嚎咷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道:“八斤子!你傻呀!”
这位夺刀者不是别人正是赵八斤的老同学马来福。
陡然,马来福意识到了什么,急切地吼叫道:“快呀!快叫医生来救人哪!”
这时,周边被吓得呆滞了人们,才反应过来,于是“呼啦”一下都跑过去救人,也不分鸟蛋沟人还是黄岭村人了,所有的人都交汇在一起忙忙碌碌地救人!
一会村里的医生背着小药箱跑来了,蹲在赵八斤身边看了一下,说道:“没法子救了,割断大动脉血管了!这血根本止不住!”
这时人们喊道:“那就往医院送吧!”
有人喊道:“找大队领导,赶快派拖拉机往野草公社医院送吧!”
大家一看王计财不在了,王计财已经转身走了。
医生摇了摇头说道:“送到医院也没用了,出血太多了!现在农村这医疗条件根本止不住这动脉大出血!”
赵八斤这条一米八五的汉子就这样倒在了两个村子的仇恨对垒之中,永远闭上了眼睛!
赵八斤走了!他带着媳妇被蒸死的悲哀,带着对鸟蛋沟人的内疚,带着两个村子不能消除仇恨的失望,带着未来得及迎娶小姨子的遗憾走了……
鸟蛋沟四百名民兵走了,没有一个人再阻拦他们,这次他们没有再走那崎岖不平、林木茂密的深山,而是从黄岭村村边大道上走了。
一路之上没有一个人说话。
黄岭村人也散了,各自回各自的家了。
黄岭村人也沉默了,不知道因为什么,谁也不想说话,不想议论,不想再提起这件事情,就像学校一个班级的学生都挨了批评似的,大家都沉默着,都感觉浑身沉甸甸的,提不起一点精神来。
石板坡上的牛蛋子一家早已变成了惊弓之鸟,自当今天凌晨天还没亮,就听到大街上锣声大作、人喊马嘶,脚步声杂沓纷乱,就吓得一家子蜷缩在土炕之上,脑袋钻进被窝里,瑟瑟发抖,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后来又听到高音喇叭里说道,鸟蛋沟人打来了,正在攻打大队部呢,更是吓得魂都丢了!
这时,二猫子钻在被窝里头也没往出伸,问他父亲道:“爸爸,这些鸟蛋沟人,攻打完大队会不会打咱们家呀?”
牛蛋子和丑女子都吓得用颤抖的声音齐声呵斥道:“别说话!别说话!”
三口人一直蜷缩在被窝里,心惊胆战地呆到天亮。
窗外的亮光从粗布花格子窗帘遮挡着的窗户缝隙里照射了进来,投射在他家的墙壁上,映照在土炕上,照着三个圆圆凸起的就像乌龟壳似的被窝,那被窝还在战战兢兢地抖动着!
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街上也听不见嘈杂声、脚步声了,牛蛋子第一个像缩头的乌龟一样,先战战兢兢地探出半个脑袋来,看了看,又露出一只耳朵来听了听,感觉危险不大了,就掀开被子把脑袋都伸了出来,呼了一口浊气,说道:“听不着什么声音了,不知道大队这会儿怎么样了?”
丑女子听着老头子掀开被子伸出脑袋来啦,就和她家姑娘也相继掀开被子,伸出了脑袋,望了望,看着天色已经不早了,已经快到吃早饭时分了,听了听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丑女子回应道:“是不是把大队部打下来了,大队的干部们是不是都被抓走了?”
牛蛋子仰面躺着一边倾听,一边回复着丑女子的问话:“大队有那么多民兵呢,还有枪,不可能这么快就打下来吧?”
丑女子思考着说道:“可是你说原来那么大的声音嘛,怎么这会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牛蛋子说道:“要不就是把鸟蛋沟人赶跑了?”
丑女子有点不太相信,说道:“不打枪能把那些鸟蛋沟人赶跑吗?”
牛蛋子说道:“要不就是全部被抓起来了!”
丑女子问道:“要是抓起来那么多人往哪里关呢?”
牛蛋子不假思索地说道:“大队院呗。”
二猫子说道:“妈妈,哪咱们起来去大队院看看吧!”
丑女子呵斥道:“不敢去,别把那些鸟蛋沟人招来!”
二猫子不说话了,但是对她妈妈的话不太理解,不是说鸟蛋沟人已经被抓起来了吗?怎么还能再招来呢?
三口人说了一会话,觉得外面危险不大了,肚子也饿了,应该起来做饭了,于是三人才从被窝里爬出来,穿衣服下地了。
大队院大门口,人都走光了,只留下赵八斤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冰冷的地面上躺着,马来福在周围找了一块烂麻袋片先把赵八斤的上半截身子给盖住,他抹了抹眼泪在赵八斤身边的一块烂砖头上坐了下来,不知如何是好?
赵八斤身底下渗出了一大片猩红的血迹,那血迹已经和泥土混到一块凝结成了深褐色的泥浆。
四周是数千人踩踏过的脚印、泥土、杂草、纸屑,还有纷乱的树枝、木棒等,杂乱无序,狼藉一片。
天色阴沉沉的,阴冷的西北风从黄岭村西北面的深壑阴沟里钻了出来,向着街道呼啸而来,乱卷着街道上的杂物纸屑漫天飞舞,赵八斤身上的破麻袋片被刮得“呼呼”乱动,一股凄凉、阴沉、哀婉的气氛从黄岭村大队门口向四周蔓延开来。
马来福一个人呆呆地想着:“这赵八斤原来曾是那么重要的人物,黄岭村大队王计财曾经积极帮他撮合筹办婚事,并且要作为大队的一件公事来办理,还委托了他这个“外交使臣”专门去做八斤子的工作。
然而婚事只办了一半,现在八斤子死了没有用处了,尸骨未寒,大队就甩手不管了,连个人影也不见了。
而鸟蛋沟人素日尊称他为赵家的长辈,曾经跟随他来‘做人主’,现在也把他扔在这里逃之夭夭了!现在赵八斤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这里,他的后事应该如何办理?应该由谁来负责安葬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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