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来如山倒
景姣把竹均轻轻地拉倒身后,面对韩峻淡淡一笑:“竹均到底只是个孩子,他平日里在我面前乖巧的很,却不晓得他的胆子这么大,韩表哥想要怎么处置竹均?”
景姣似乎是刚刚从床榻上起来的,长发如瀑披在身后,多多少少有些乱,衣裳系的倒是严实,却平白无故的多了几分慵懒。她自己似乎并不在意,韩峻轻咳一声,微微垂眸,换上了温和的笑容:“我只是在与竹均开玩笑,那些都是市井搜集来的玩意,并不值钱。”
景姣瞥眼瞧了瞧竹均,在景姣面前,竹均果然又变得乖巧温顺,刚才还和韩峻刀光剑影,现在连一根刺都找不到。
“原来韩表哥在和竹均开玩笑,不过我倒是觉得,竹均有句话并不是开玩笑。”景姣慢慢地收敛了笑容,认真的看着韩峻:“韩表哥有什么特殊的喜好,都是你个人的事情,可如果强行将自己的喜好强加到别人身上,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韩峻细细的打量景姣的神色,勾唇一笑:“表妹的意思,我可能不太明白。”
景姣似乎有点疲惫,懒得再和他多废话:“会有机会明白的。”
韩峻目光一动,握着玉骨扇的手指微微受力,骨节开始泛白,他面容不改,笑道:“好。”
……
休息了一夜加大半天,等到头痛的感觉完全缓和过来之后,景姣问起了官府处理这件事情的进度,竹均一一道来——杨氏兄弟还在关押,可是因为杨氏的原因,迟迟未能判决,而景滕为了这件事情气病了,现在卧病在床。
听到景滕病了,景姣皱了皱眉头,一言不发的起身拿披风出门。竹均若有所思,无声的跟了上去。
景滕喝了药之后就一直在睡,杨氏和她的一双儿女被关押在柴房,从开始的祈求变成骂骂咧咧,最后开始挨个挨个的骂,骂陈氏,骂景芸,骂完了不解气还要诅咒,陈氏耳不闻心不烦,让所有人都不理她,景姣得知,让人去把杨氏的嘴巴给堵上了。
陈氏也很想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但是这件事情时候没办法越过景滕来解决的,杨氏这双儿女是他的顾忌,也是这件事情斩草除根的一个障碍,宋嬷嬷到底历经风霜,这个时候给了陈氏一个计策,无非是让杨氏不再成为绊脚石,斩草除根不能妇人之仁。
陈氏分明满心都是对杨氏的憎怨,可如今杨氏已经是砧板上的那块肉,她犹豫再三,还是泄气:“罢了,即便是养他们母子一辈子,也不是养不起。倘若她们真的不曾知晓这件事情,我何苦要为了她们这样的人无端作恶?对了,老爷醒了吗?”
宋嬷嬷摇头:“还在睡。”
陈氏眼神黯然,向来挺拔的背脊,在此刻也颓然,坐在凉亭中的背影,好像忽然间就老了十岁。
景姣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人,陈氏和宋嬷嬷的对话,她听得很清楚。宋嬷嬷先看到了景姣,第一时间知会了陈氏。陈氏的状态顷刻间重整,又成了那个仪态优雅的主母:“你怎么来了。”
景姣也走到亭子里坐下:“本来想去看看父亲,却听说他吃了药还在睡,也就不打扰了,没想到母亲在这里,母亲不介意女儿在这里一同等候父亲醒来吧。”
陈氏看了宋嬷嬷一眼,宋嬷嬷心领神会的给景姣上了一杯茶。
这么多年来,景姣的性子一点就炸,和陈氏之间彼此走知道对方并不喜欢自己,所以像这样静静地对坐着不拌嘴顶撞,还是头一次。
陈氏呷了一口茶,忽然道:“你何必在这里演戏呢,你父亲醒过来了,第一个要见的自然是你,这次虽然你有惊无险,但是即便在房中休息,也不会有人责备你,也不会有人敢说三道四。”她看着景姣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笑话:“其实你心里很恨吧,恨不得他早点死,你现在又是装给谁看呢?”
景姣面不改色的喝茶,心中大概了然——从前的原身和家中的关系并不和,莫非真的是因为陈氏现在所说的这样,是因为景姣一直恨着景滕?
可是府中人都知道,景滕这么多年来唯宠景姣这个女儿一人,即便是陈氏,也未必能代替景姣的重要程度,景姣又为什么要恨景滕?!
“母亲爱怎么想都是你的自由。女儿想做什么,也请母亲不要干涉。”
陈氏的眸子一厉,“我听说你最近在钻研厨艺?院子里都是些调料厨具,还去了你娘的院子下厨?”
景姣蹙眉,“母亲为何此言?”
陈氏像是知道了些什么似的,冷冷一笑:“你果然是她的女儿……哪里都像她。”
气氛似乎越来越冷了,景姣知道这都是从前的恩怨,与她无干,也不想再自找没趣,只等景滕醒过来探望一番就好。
然而,卧房那边忽然跌跌撞撞跑过来一个下人,在看到陈氏和景姣的时候,凄厉道:“夫人!大小姐!不好了!不好了!老爷……老爷他吐血了!”
吐血?!
陈氏的脸色瞬间煞白,再也顾不上什么景姣,提着裙子就跑,因为慌张,差点摔跤了,主母的威仪在这一刻全部扫地,她也完全不在乎了。景姣听到消息的时候,心中也是一惊,记忆深处似乎有什么地方正在蠢蠢欲动,她握住拳头,随陈氏之后追了过去。
景腾的状况,很不好。
原本以为只是长如跋涉,心力交瘁之后体力不支才晕倒的,现在看来并没有这么简单,喝下药之后非但身子没有变好,反而吐血了,且那血的颜色有些不对。陈氏气急败坏的坚持检查了所有的药膳,并没有发现哪里有下毒,连大夫来了都诊治不出有人下毒的迹象。
这一下子,府里都不安宁了。
景芸知道这件事情,吓得六神无主,在韩峻的陪同下前来见景滕。景滕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迷迷蒙蒙中,念着一个名字。陈氏听到,手脚都僵硬了,可是儿女在场,她硬生生的压抑下来。
韩峻算是外人,现在景滕的身子忽然变成这样,他插手不妥,不插手也不妥,看了一会儿,他无声的退出去,对窦凡道:“景老爷的身体状况,不要让府里人泄露出去,此外,几日后的万食节,景家怕是赶不上了,为防万一,稍后我给你一封书信,你找人送到樊城给我兄长……”
至于县衙那边。
杨氏兄弟的案子最好不要积压太久,这件事情必须立刻解决。
可是……韩峻蹙眉看着景滕的卧房。
这件事情能做主的人现在变成这样,陈氏一颗心都在景滕身上,看这个样子,根本就是没有心思再烦心其他的事情。
景姣是把景芸拖出来的。景芸哭成了个泪人,拉着景姣的手,就像是在拽着一块浮木一样。
“别哭了!”景姣不胜其烦,不由得呵斥一声。景芸忽然被宋嬷嬷拉扯到身后,宋嬷嬷怒视着景姣,当着所有人的面,腰板挺得笔直,厉声道:“大小姐!老奴知道没有人敢招惹大小姐!可是现在老爷病危,所有人都担心,二小姐同样如此!大小姐为何要将努力撒在二小姐的身上!”
景姣笑了:“我和我妹妹说话,还轮不到你插嘴。”她再次望向景芸:“我说过多少次,等到你遇到事情不再哭哭啼啼的时候,或许就是你懂得认真想办法解决问题的时候,你要是不想再让你爹娘多担心一分,现在就别哭哭啼啼。”
景芸紧紧地抿住嘴唇,似乎是在极力的忍耐。她不过十二三岁,从未经历大风大浪,现在面对这样的事情,怎么了能平息的下来?韩峻自然深谙这一点,忍不住为景芸说情:“阿姣,阿芸现在只是着急,她……”
“她那么可怜,那你好好安慰,我先回房了。”景姣冷冷的丢下一句,转身就走。
在场的人无不屏息。宋嬷嬷气急了,韩峻有些尴尬,但是面对哭成泪人的景芸,只能伸手偏偏她的肩膀以作安慰。景芸捏着手帕憋了一会儿,终于憋不住,扑进了韩俊的怀中放声大哭。韩峻一怔,望向窦凡,窦凡立马望向一边——这种事情他不拿手的。
韩峻心中无奈,只好以一个兄长的姿态安慰景芸。
……
这一边,竹均跟着景姣回了自己的院子,转眼就被遣出来去找给景滕诊治的大夫。
陈氏把人都赶了出来,独自陪着景滕,大夫过来,大概也知道府上大小姐的名号,有些战战兢兢。景姣开门见山的问道:“你说我父亲并非中毒,但是凡事总有一个原由,你诊治到什么,跟我明明白白的说清楚,若是有一点遗漏……”景姣话语止住,眼神和语气都冷了几分,意思表达的很明确。
大夫应了一声,如实回答:“景老爷的确是没有中毒的迹象,小人听闻景老爷这段时间奔波劳累,饮食并不规律,想必还有……”
“奔波劳累,风寒入侵,急血攻心,病来山倒……”景姣握住桌上的杯子,冲着大夫的脚边狠狠砸去!只听得一声脆响,大夫吓得浑身一颤。
“我请您来,可不是来听这种可有可无,说书人张口一说都能说出来的废话!到底诊不诊的出来,天知地知,你知我不知。我这个人脾气不是很好,也不是很喜欢听废话,我现在明明白白的问你一句,到底能不能给一个明确的结果!要是给不出来,你诊到什么就说什么!”
这大夫大概也看出景姣不是能蒙混过关的人,轻叹一声,认命道:“景大姑娘,并非小人有意隐瞒,只是一来小人的确不知道原因,二来……也是怕夫人姑娘们不能接受……景老爷他……”
房间中安静的针落可闻,景姣静静地听着大夫的诊断,一双拳头无声的握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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