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自毁自堕
海水灌进鼻腔，凌乱又窒息的感觉会激起人本能的求生欲。
沈知闲挣扎着从海里浮出脑袋，像是渺小又孤独的枯叶硬生生被卷进惊涛骇浪中。
她感觉到双眼刺痛，拼了命想要睁开看清身边的男人，伸过去的手却又被冷漠地推开。
她听到那道极为冰冷又沙哑的声音在轰然的浪潮中响起，“沈知闲，我在海里死了很多次，每次重新活过来的时候都能听到你的名字。”
“你是不是藏在海底的某个地方，在等我下去？”
“这个世界真他妈好可笑，生与死好像都是一线之隔，上一秒我已经跨到了生机之外，下一秒又被人拽回来，但是等我真的活过来，他们又会把我踹回去。”
究竟是真的想他死还是想他活？
傅家，究竟是想他死还是想他活？
他的亲生母亲不见了，他的父亲骂他是怪物，他的爷爷妄图把他当成提线木偶掌控在手里。
他要活着任人摆布，还要活着任心底的怪物摆布。
太他妈荒唐了。
活了那么多年，连该有的痕迹都被莫名其妙地被擦得干干净净，这种寻死觅活的感觉真是让人生不如死。
傅砚珩是想拉着沈知闲一同沉入大海的。
他骨子里有极为邪恶的欲念，想把不断出现在他梦里的那个名字一同销毁在这个世界，但是当对上那双湿漉漉满是惊惧的眼神，他又觉得很无趣。
沈知闲看起来，不是很想跟他一起死的样子。
所以他干脆松了手，自己仰面砸进那片冰冷的海里。
在他完全失控，完全癫狂的状态中，他忽然觉得死亡是一件极为神圣又伟大的事情，似乎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浪漫气息，让他甘愿沉沦。
他不过是一只彻底发了疯的怪物。
就这样死了也挺好，让他的尸身葬于广阔的大海，不用和世人困于阴暗潮湿的地底。
冰冷的海水灌进口鼻，清澈的痛苦之中他有种发了疯的满足感。
沈知闲只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跟着傅砚珩下坠，她失神大喊傅砚珩的名字，拼命地拽住他的胳膊，但还是没能阻止他不断下坠的身体。
“傅砚珩！我求求你不要这样！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傅砚珩——”
她哭得撕心裂肺。
完全不知道在他发病极度厌生的情况下可以做什么才能让他清醒。
她甚至不明白他是在突然就发病的。
她忘了精神病患者十有八九是不能完全痊愈的，很多人都有可能再次复发。
她只知道傅砚珩的精神上有疾病，但是完全不知道他发起病来会做什么，如果她知道会是这样，一定会拽住他不让他下海。
浪潮让沈知闲站不稳身子，她拼命地拽傅砚珩，但是他的身子还是在远离她。
是完全放弃。
傅砚珩放弃上岸。
沈知闲哭得嗓子都哑了，空荡又黑暗的夜里，绝望的声音恨不能割裂整块漆黑的天空。
她死死地拽住傅砚珩的衣角，但是无论如何也扶不起来他。
“傅砚珩，求求你不要死，求求你了……”
她又被浪拍倒，灌了好几口咸腥的海水，肺部是一阵阵的钝痛。
她哭，疯一样不肯撒手，可是傅砚珩好像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
难道要她眼睁睁看傅砚珩淹死在自己面前吗？
曾经那样骄傲不可一世的男人，明明在任何时候都能保持冷静，他从来都没有表现过这样不堪一击的自毁行为。
曾经多少人虎视眈眈地想要把高高在上的傅砚珩拽下神坛，但却无一成功，今天他却自甘堕落了，不用任何人再觊觎着用什么手段和花招，他自己安静地躺进死亡的洪流里。
人的求生本能会逼迫绝境之中的身体展开挣扎。
但是傅砚珩完全没有任何挣扎。
是克服了人之本能的自毁。
沈知闲是真的怕了。
她跌进海里，被看不清的礁石划破双腿，痛不过是一瞬间，很快就被恐惧麻、痹。
她看不清血色绽开的海水，只红着眼盯着沉浮之下的那个男人。
“傅砚珩……你带我来这就是为了让我看着你死在我面前吗？”她咬破了下唇，哭得绝望。
“傅砚珩……你跟我回家好不好？如果你很讨厌我出现在你面前我以后都消失，我不会再缠着你，我也会让自己忘掉喜欢你……我求你了，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别这样离开。
别这样轻易的死掉。
别这样丢下她。
“傅砚珩……”她的哭声断断续续被淹没在海里，但是依旧能听出撕心裂肺的绝望，“我真的什么都没了，我只有你了，求求你不要死……不要丢下我”
-傅砚珩，我没有家了啊。
-我的母亲和父亲都被封在冰冷坚硬的水泥下面。
-我变成了一个彻底没人爱的孩子了。
-我晚上做噩梦的时候没有人拍着我的背哄我喊我囡囡了，没有人把我当宝贝一样疼爱说我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了。
-我好不容易坚强地活着了，我在葬着父母的墓地里哭了三天，我好多次都想撞死在那冰冷又坚硬的水泥上，我感觉我的天都塌了。
-但是我想起你，我又放弃了寻死的念头。
-没人爱我了，可我还有爱的人。
-所以我又活着回来找你。
-傅砚珩，我是专门回来找你的。
“沈知闲——”
岸上出现一道颀长的身影，被风吹乱的头发潦草地垂在额间，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沉入半个身子的人。
“沈知闲！你在干什么？！”
海里的人也听到了声音，转过头，看不清脸，但是喑哑嘶吼的声音绝望到让人心疼。
她喊：“温乔森你快来救救他……我拽不起来他……他快要淹死了，你救救他……求你救救傅砚珩，我拽不起来……”
温乔森骂了句脏话，翻身从堤坝上跳下去，蹚着冰冷的海水往里走，一手托起沈知闲，又立马弯腰去捞海里的人。
沈知闲一直死死抓着傅砚珩的衣角。
他早就没了意识。
沈知闲害怕他被浪卷走，所以一直没敢松手。
直到温乔森赶来，她才发觉自己的手指早就抽筋到不能动弹，十指经络疼得让人阵阵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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